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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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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正当皇家的父子拿出十二万分的心思彼此“增进感情”时,京城某个府邸中一对兄弟亦做着相似的“交心”。比起皇宫里的父子间有问有答看似热络实则凶险的诡谲,华家这边绝对风平浪静——静得素有君子美誉的华家二公子都快压抑不住发火的冲动有失身份地大吼大叫了。
实在怪不得华安缘没耐心,任谁对着一张木头脸自言自语上半天除了嗯啊几声连个调都听不出来还能按耐脾气继续说下去,如果不是大哥派来的小厮华贵再三保证,华安缘几乎以为父亲误把一个哑巴弄来参选。
“三弟,无论此行是否出于你自愿,既然到了京城,被钦点为太子舍人,进退就由不得你任性了。我已派人回淮南报信,二娘父亲母亲定会好生照料无需你操心。进宫之后谨言慎行万勿轻举妄动,如遇事不可决当令华贵回府告知,切忌自作主张!”
省却了循循善诱因势利导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套说辞,反正华木兰整个儿就是根木头,真怀疑父亲大人是怎么教出这么个呆头呆脑的家伙的,父亲这么狡猾——呃,好吧,是聪慧,耘娘能在母亲身边侍奉那么久,没点儿眼力见也是不成的,怎么生出个儿子就硬生生的教养成了木桩子。
“嗯。”
“不准再给我‘嗯’来‘嗯’去,听见没有!”
“嗯。”
岂止无名火起,华二少简直是欲哭无泪了。幼时从未将偏房妾室所生的弟弟放在心上过,少时离家科考一举中的,从此踏上仕途漫漫征程,更没聊想过有朝一日会被这小弟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所谓朽木不可雕也,说的便是木兰这般,父亲送木兰前来,怕只为应付了事,没曾想上位脑袋里不知哪根筋搭错位置,居然真把华木兰选为太子舍人,为太子招徕势力站稳脚跟何止这么个招揽法,可苦了他为华木兰一根呆木头伤透了脑筋。
“也罢,父亲当不指望能借你之手笼络太子,进宫之后做好你本分之事,莫惹祸上身足矣。”
“惹不惹事,却不是木兰说了算的。”
一句话,险些噎死当朝吏部侍郎。天啊地啊,他花了老大功夫说干口水吼飞唾沫究竟为了什么啊!
“华家树大招风,惹不惹祸,实非木兰所能左右。”
很好,很直白,一针见血。
“由此说来,华家非但不是助力,反倒会成为绊脚石?”
“嗯。”
又来了——
“哼,你生在华家,长在华家,淮阳华家注定牵绊你一生无从改变。进宫与否你做不得主,是福是祸亦未必如你的意。华木兰,华家荣于你是福,华家辱于你是祸。好好想想吧,三日后进宫。”
老三是个明白人偏偏不肯做痛快事,犹犹豫豫的性子容易误事,既然劝服无用,不妨威胁。人生于世食五谷杂粮尝酸甜苦辣,总有弱点可寻,哪怕视富贵如粪土名利如草芥,亦不把华家荣辱置于心上,他总不可能抛弃生身之母不管,耘娘生是华家人死为华家鬼,早与华家荣辱与共生死不离,只需牢牢拿捏住耘娘,何愁华木兰不乖乖听话。
“嗯。”
本就是折了翼的鸟儿,等来的不是疗伤良药而是布满荆棘的牢笼。鸟儿的鸣叫怎不越发悲伤?
华木兰神色间一片黯然,他固然满腹不甘愿,华安缘又何尝乐意将他丢进宫去。居然要将华家的前途绑在这么个懦弱的人身上。可给了一棍子势必得给颗糖,不然再温顺的猫炸了毛也会抓伤主人的。
“还是那句话,耘姨父亲母亲自会照拂妥当,用不着你操心。你的病症我已传书与父亲,淮南名医众多又盛产药材,定能寻到良方给你好生调养。进宫之事无需劳心,过个三五年或许便能放你出宫另授官职,到时还能谋个出身岂不甚好。”
华安缘口中说着安抚之言,心下却始终不以为然。以当今和太子的挑剔眼光,自家这个弟弟既无美色又无才气,实在是再寻常不过,若在路上迎面而过,再见之时都留不下半点印象的一个人,竟能入了他们的眼。拉拢华家施恩的方式数不胜数,今上唯独选了这种,着实不解。
不过……
看木兰低垂眉眼,抿唇颔首若有所思中透着几许哀伤,藏匿在晚霞暮光的暗影下除却端正外找不出任何特色的面容漾出几许静谧几许悠长,朦胧间让他想起母亲在家中佛堂神龛里供奉着的那尊总是透着慈爱宽容永远一言不发的造像,明明近在咫尺,恍惚错开眼已远在天边。
不不不,他定是气糊涂了,不然怎会把这恼人的家伙看作似那宝相庄严的菩萨。
使劲晃晃脑袋命令自己清醒过来的华安缘迟钝地意识到竟在偏房庶子的面前做出摇头晃脑这样轻浮失礼的举止来,难看地撇了撇嘴,绝对彻底放弃再跟这个能将他引以为傲的耐心消磨到烟消云散的克星继续同处一室。
父亲大人,为华家的将来儿子已然尽了人事,接下来也只好听由天命安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