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薇安小猪

15、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明睿扑通一声跪倒于御案前叩头不起。
　　不是不想辩解，而是不能辩解，此时此刻不论他说什么都是错的，什么都不能说，干脆就别说，一个字都别说！
　　长叹一声，帝王破天荒地离开御座亲自来搀太子。
　　“明睿，朕知道你不易，朕刚才的话吓到你了。但你要记住，你是朕的太子，也是朕最喜欢的儿子，方才所言朕是当真的。”
　　显帝从掌中传来的微微颤抖察觉出明睿的紧张与不安，没有一个在位的帝王会对太子说这种话，即便再懦弱无能昏庸荒淫的皇帝都不会。明睿定然以为这又是种试探，是对忠诚的试探。但明睿还不明白，这种试探用在臣子的身上自然得当，用在帝王家的父子之间却是不妥也无用的。
　　“华先岫是个什么样的人，华家历经数朝尚能数代绵延不息，我皇甫朝倚重其驻守淮南，过去轩辕朝，大周大梁何尝不是，轩辕大周大梁相继覆灭，华家却没倒。我朝民间俗称四大家，华家并非实力雄厚声明最显赫的一家，却是存续最久远的一家。睿儿可曾想过个中缘由？”
　　“华家历代当家都极擅韬光养晦，虽权重一方声威赫赫，仍能把握分寸没做出越轨之事来。”
　　比起自己的母族楚家，华家低调了不是一点半点，朝中重臣在鄙夷氏族种种嚣张跋扈行径时通常会“不小心”遗忘了华家，非是看不起华家，而是华家素来低调平淡，子弟中少有纨绔出挑之辈落人口舌，久而久之朝臣们自然想不起他们来。
　　“韬光养晦固然是其一，还有其二其三，”二十多年前率铁骑横扫西南蛮夷之地时印象中如杨柳袅袅的朦胧青影，乍见时猛然窜入脑中的便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八个字，无论何时何地面对何人都宠辱不惊，哪怕从未去过如画婉约的江南亦能从这个男人身上寻找到似水光华。但是！要是有人瞎了眼把此人当做猫儿兔儿来看待，恐怕会被狠狠地抓到遍体鳞伤。“华先岫其人秉承华家家训，澹泊致远谨言慎行，表面上一副儒雅君子做派，私下里相熟的都晓得他毕生为人早将‘舍’、‘得’二字琢磨透彻。正如此次朕下旨选太子舍人，华先岫却只派了个庶出的儿子前来，打的就是把如意算盘。”
　　倘若选中，庶出子弟入宫服侍太子爷是华家的荣耀，即便在宫中有何行事不妥，偏房所出不通礼数教习不足是这老狐狸早早准备好的借口；未曾选中亦是同理，一个妾室的儿子又无甚才能，怎堪为太子舍人。两边都讨好都不得罪，站队也站得不着痕迹，更似无奈之下被皇帝所迫。
　　正房所出嫡长子留在淮南继承家业，华家在淮南世代繁衍，早已隐隐独霸一方，是华家的不容动摇的根基。有了血缘的牵系，哪怕成为太子近臣仍摆脱不掉出身华家的背景，注定了得势与否都与华家密不可分的华木兰又能在朝堂上翻起什么风浪来。
　　华先岫早将得失功过思虑得透彻，当了几十年的皇帝，显帝自不把华家的算计放在眼里。显帝利用华木兰背后的华家稳固太子之位，华家同样利用华木兰向后继之君示好，华木兰本身虽不情愿，却迫于父命不得已上京来当枚棋子，亦形同弃子。
　　“除了注定要登上正位的唯一，其余都是可有可无。华家那位是这么想的，朕同样是这么想的。睿儿，懂么？”
　　懂！早就懂了。可不到情势明朗，不等笑到最后，他放不下心来。
　　这般夹杂血泪的苦笑只能埋在心里，到死到烂都没法说出口。再震惊再不解，父皇今日既然把窗纸点破，糟糕至极亦不过又一次试探而已。意外来得太突然，明睿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也许不论怎么回应都是种错。
　　“父皇——”
　　维持方才跪着的姿态，当朝太子明睿绷直身板恭恭敬敬地向他的父皇行了个周正端庄的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