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室缺氧》宋冬

47、第 47 章

　　给郁乙送什么礼物呢，十八岁可是个重要的日子。口红？总觉得有点儿敷衍。高跟鞋？她应该也不会穿，有点儿不符合她的气质。香水？这个好像也还不错。我翻动淘宝，看了老半天也没有选好一个味道。那要不，旗袍？她身材修长，穿旗袍应该别有一番风味。可是我又从来没有见她穿过裙子，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我翻了个身脑袋搁在被子上。
　　我亲爱的郁乙，十八岁送什么礼物好呢。

　　郁乙似乎到了瓶颈期，怎么画也画不好，最近烦得很，又开始抽烟了。我时常能闻到厕所里的烟味，偶尔我和她躲到楼上去抽烟，没想到顶楼居然还住着男生，六目相对，无言的别开目光。郁乙皱着眉毛，愈加烦躁了。我牵着她的手待男生走后说：“抽完这支就下去吧。”郁乙松了一点眉头，手指头冰凉，我握紧了一点：“这个星期放假我们去买双手套吧。”
　　郁乙摇头：“不用，不好画画。”
　　她回头望我，头发别在耳后露出清瘦的脸庞：“你呢，有没有生冻疮。”
　　我扬起点笑：“还没有。”
　　“嗯，放假去买支冻疮膏。”
　　“不用了，涂护手霜就行了。”
　　她昂首，我摁灭烟替她扎起头发：“你瘦了好多，多吃点肉。”
　　“嗯。”
　　寝室里头因为倒垃圾的问题大吵了一架，郁乙默着眼睛，无声的倒掉了垃圾。我知道她现在心情很不好。
　　坏情绪的爆发点是那天郁乙在认真画画的时候一个男人来找她了。
　　一瞬间，空气凝固，她浑身散着冷气，皱着眉头跟着男人出了教室。
　　我勾勾她的手，她抿唇动动嘴没有发出声音：没事。
　　吉吉问我：“这是她爸爸吗？”
　　我摇头：“不知道。”
　　半个小时后郁乙回来了，木着一张脸，浑身写满了：别惹我。
　　我仔细着辨别她脸上的表情，拿出速写纸写起来小纸条。
　　【怎么了吗。】
　　她摇头。
　　我抿唇，笨拙的安慰。【我在的】
　　她看了许久抬起了手【我知道】
　　那是我第一次见郁乙这样，整个人颓废压抑比上次更甚，我心疼得喘不过气。她早早上了床蜷缩在床边一角，禁锢得紧紧的，像只小虾米。
　　我想去抱住她，却生怕惊扰她。
　　寝室里关了灯，我还是忍不住跑到她床上搂着她的腰：“郁乙，我们听电台吧。”
　　她把戒网手机从被子下找过来给我。
　　翻身埋进我的怀里。
　　我呼吸一窒。
　　心里头软软软软塞满了粉红色的泡泡。
　　她咬住我的下巴，气若游丝。
　　简直是勾了我的命。
　　我瞪大着眼睛，觉得晕乎乎的，窗外的树枝借着月光与微风在摇晃，窗子没关紧，有冷风吹进来。王莲梦吹完头发回来打开被子睡到床上。楼下宿管阿姨还在说话，我搂着温热固执的郁乙，心脏被塞得满满的。
　　半夜醒来一摸身旁早已没了温度，我开始心慌，咻的坐起来翻身下床，直奔出门。我呆呆立在门口，看着厕所里头透出来的光，心慢慢一点一点的静下来。我蹲了下来，单穿毛衣也不觉得冷，只是看着那点光就觉得很安心。我想了很多，想那个男人是谁想等下郁乙出来我要对她说什么，想着我们的以后。我听着打火机的声音响了一次又一次，终于在我迷迷糊糊要睡着时厕所门打开了，我连忙站起身，郁乙手里头拿着速写本，愣在原地，眼尾红红的。
　　我朝她走去，扑进她怀里，毛茸茸的棉衣真舒服。
　　她动作迟缓，搂住我，衣服把我俩包裹得紧紧的，她微歪着头低声问我：“怎么不穿件棉衣。”
　　“不想穿。”
　　郁乙轻轻的笑了声。
　　我脑袋埋在她肩头：“心情好点了吗？”
　　“好点了。”
　　“进去吧。”她拍拍我的背。
　　“嗯。”
　　她一整夜没睡着，我环着她的腰，企图给她慰籍。
　　我愿是云朵，是灰色的破旗，在广漠的空中，懒懒的飘来荡去，只要我的爱人，是珊瑚似的夕阳，傍着我苍白的脸，显出鲜艳的辉煌。
　　我要我的郁乙不畏一切，一直往前。
　　我要她一直骄傲，一直闪光。

　　郁乙微微晃着脑袋听着音乐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我趴在速写板上侧过头去望着她，嘴角翘起小小的弧度。
　　嗅嗅空气的味道，如人所愿的浸上了雪味。
　　郁乙一脚踩在雨雪中，咯吱咯吱的带点儿声响。她脸蛋给吹得红扑扑，鼻尖都带红了，她翘起嘴望着自己脚下，又是一脚踩下去，笑意更深了。
　　“明天说不定会下雪！”她望着我，笑意盎然。
　　心脏滞了一拍。
　　我也笑起来，把围巾递到她手上：“嗯！围上围巾吧。”
　　红色的围巾，郁乙一戴上整个人都鲜艳起来。
　　围巾是学校发的，和校服是一套。我也围上围巾，脚朝地上狠狠一跺，咯吱咯吱滑过我的鞋底：“嘿，这家伙真硬。”
　　我感叹。
　　郁乙拉住我的手：“再不去吃饭菜就要没了。”
　　我嘟哝：“不知道是谁看见雪走不动路。”
　　郁乙嘿嘿傻笑，难得的小孩模样。
　　我和郁乙嬉笑到窗口，打好饭本是打算坐到最近的一张桌子，余光却瞧见有人一直在挥手，我定眼一看原来是吉吉。我和郁乙端着饭走到吉吉那桌：“正好还两个位置。”
　　吉吉问：“你们俩怎么来得这么慢。”
　　“外面下雪了啊，玩了一会儿雪。”
　　“雪？”吉吉扭头，“雨雪吧。”
　　“对呀，雨雪也是雪嘛。”
　　王莲梦呼呼手：“这天气冷死了。”
　　“嗯。”我点点头，选了两块肉放到郁乙碗里，“多吃点肉。”
　　两块肉就两块肉，不能再多了。作为一个肉食爱好者，再怎么心疼郁乙瘦了都不能把肉全部贡献出去。王莲梦眨眼，脸上一副我猜不透的狡黠神情：“好好，你速写画完了没？”
　　“还没，晚上不是有时间吗？”我摇摇头。
　　“郁乙呢。”
　　“还没。”
　　“你还差几张？”我问。
　　“三张。”王莲梦盯着我和郁乙，视线来回滚动，“你呢。”
　　“还一张。”
　　“噢。”王莲梦收回目光，我一脸奇怪，“你们晚上洗澡不？”
　　“应该不洗吧。”我侧过头去问郁乙，“我们什么时候洗的澡来着？”
　　“星期二吧。”郁乙抬起头，“今天星期五了。”
　　“欸？那明天就星期六了？”我问。
　　“是啊。”郁乙点头。
　　“这个星期过的好快。”
　　“嗯。”
　　“那我们今天还是不洗吧，冷死了不太想洗。”
　　“行。”
　　“那你们不洗我就洗啦，吉吉你洗吗？”
　　“我算了，冷死个人。”
　　我和郁乙把剩饭倒掉洗完碗便一头钻进画室，开着暖气果然热乎。
　　现在晚上下课前半个小时学校都会组织一个速写考试，照片拿到手又是是奇奇怪怪的坐姿，我十分嫌弃。下课我和郁乙又呆在画室给画了一张速写才回去，郁乙坐在床上翻着她的速写本，哗啦啦的几乎全是我。我想起那次坐在郁乙座位上考试不小心把她的速写本弄下来，瞟见的那个用水性笔画的女孩。
　　我戳了戳她的肩膀：“你之前那本速写本里面也画的是我吗？”
　　“嗯。”她低着头翻到一页空白刷刷刷的又画了起来。
　　我用手撑着下巴笑了笑，百无聊赖。
　　她关在厕所吸烟的那一夜画的速写我也瞧见了的，一个长着牛角的魔头和蛇身美杜莎合力往婴儿胸膛捅刀。鲜血四溢，婴儿了无生气。
　　我翻了翻自己床底下的数学练习册，李老师还说培训的时候写写作业不至于忘得一干二净，我也是信了她的邪真的带过来了，结果愣是一个字的没写，现如今一看之前做过的题目都道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我把练习册接着塞床底拿出日记本认认真真的写下‘今天下雨雪了’几个大字。
　　郁乙画完把速写本递给我：“你老是动，没画好。”
　　我瞧着那画笑了起来：“那我下回就不动了，你也不和我说，我怎么知道你画的我。”
　　“我不画你还画谁啊。”她小声说。
　　晚上我拥着她入睡，冰冷的手指头碰碰她的左耳，捏着耳垂那点儿肉问她：“冰吗？”
　　她摇头。
　　我收回手再度放在她的肚皮上，她拉住，嘴里头突然又开始嫌弃我手冰冷。
　　第二天果真下了雪，屋顶上树叶上全是雪，我哈了一口气，是白色的。红色的围巾十分喜庆，我爱死郁乙这个模样了，手里头捧着雪人笑起来明艳动人。手中拿着画笔黑色颜料染在雪人脑袋上，凑成了眼睛和嘴巴，摘下一枚树叶给它做了帽子。郁乙可是有偶像包袱的，做雪人都是晚上回寝室的路上才拉着我的手偷摸做的。小小的戒网手机好在可以拍照，我赶紧给郁乙咔嚓了一张。郁乙又笑起来，叫我：“好好。”
　　“欸，”我从手机后面探出头来，“怎么了？”
　　“合拍。”
　　“嗯？”我没听清。
　　“我说，”她托着小雪人走过来，“合拍。”
　　“噢……”我扬起笑把手机反过来就是咔嚓一声。
　　“再拍一张。”
　　咔嚓——
　　郁乙吻上我的脸颊。
　　我愣住，心里头就像吃了蜜一样。
　　她要是能永远都像小孩子一样该多好啊。是像我手心里的小孩不是童年时的小孩。坏男人和坏女人讨厌死了偏巧一个是郁乙的叔叔一个是郁乙的妈，一个假惺惺欺负郁乙，一个索命鬼贪得无厌。
　　我想摸她的脑袋偏偏她比我高，我气呼呼的踮起脚，伸出手去摸她的脑袋时发现她往下蹲了蹲。我摸着她的脑袋轻轻说着：我喜欢你。
　　她甜甜的笑，把小雪人放在围墙上，耳朵又红了起来——噢——许是冻的。
　　赶在末尾洗了个澡，把郁乙算是‘玷污’了一遍。
　　她红着个脸，水光潋滟，舌尖相触，身子不自觉软了很多。现在我也能摸出接吻的门道了，虽不及郁乙，但也足以令她着迷。我把她头发往后一顺，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便吻了起来，穿着毛衣，身体有点儿发热，她笑着双手扶住我的腰，我一下一下点着她的唇，细细琢磨，从左耳到嘴角再到锁骨。她用鼻尖蹭蹭我的脸悄无声息夺回了主动权，在我下巴上又是不轻不重的一下。
　　洗完澡出来其余两个寝室都熄灯了，我们也熄了灯冷飕飕的爬到床上浑身打颤。
　　陶园探出脑袋弓着背起身，畏畏缩缩的跑出去上了个厕所又跑回来。嘴里头还念叨着：“冷死了，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