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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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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抱着郁乙,房间里开了盏小夜灯,我可以看清她的轮廓。我说:“还好萱去她姨娘那儿了。”
今天或许我是该感到庆幸的。
可是我无论怎样都开心不起来。
她回抱住我:“这对她来说是幸运的。”
“嗯。”
我脑袋里紧绷着一跳弦闭上眼睛满屏的血就出现在我眼前妈妈小小的一个在最中央抽搐。我问她:“你身上有烟吗?”
“棉衣里有。”
“可不可以教我……”
“嗯?”她拨开我的碎发柔软的指腹抹干净我的眼泪,“其实吸烟并不能逃避现实。”
“真的吗?”
“真的。”
“那喝酒可以吗?”
“喝酒也不可以。”
“那怎么样才可以逃避啊。”我的声音越来越轻。
要是我没有叫住她就好了,这样她就不会出车祸了。
“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我松开了手转到一边环住自己的膝盖,背部却还是不敢离开她分毫。她也转了过去和我背对背抵着,迷迷糊糊睡着之际我听见楼下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夹杂悲痛意味的脚步声万分沉重的上了楼。我听见了嫂子的抽搭声,我动了动身缩得更紧了一些。
“她睡着了,好不容易睡着了。”
我听见了郁乙的声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起身走到外头去的。她回来的时候我转了个身又复抱着她,眼睛眨呀眨的泪水又下来了。
我睡得极不安稳老是身子一震眼睛咻的睁开。
每一次睁开我都像是忘记了现实,摸着旁边那具温暖的□□低声喃喃着:“妈。”
每次摸到那瘦削的身体我的心就会狠狠的往下沉上几分——妈妈的肚子总是鼓鼓的环上去特别踏实。
次日我去车站送郁乙她抱着我眼圈又红了。
“谢谢你郁乙。”我不知道用什么词合适,只好努力笑了笑。
她摇摇头脑袋埋在我的脖颈,我拍拍她:“你快点回去吧,不然寒假作业就真的写不完了。”
眼瞧着车子发动郁乙的身影消失在车厢里我的笑容几乎是立马就跨了下来,再多一分一秒对我来说都是折磨。我随同爸爸去见了那位肇事者——很年轻染着一头黄毛神色憔悴。
黄毛的家长哭兮兮的求放过说他孩子才那么大千万不要让他坐牢,我心中嗤笑心中恨极了他们的模样。可是我不知道的是他和我的年龄一般大,甚至还比我小上了那么几天。若事情不是发生在我身上我或许还会唏嘘可是这件事就算确确实实的发生在我身上,作为当事人我也实在提不起我那颗怜悯的心去可怜他。
警察拦住痛哭的家长,爸爸很安静哥哥却早已暴躁起来。
他脸部涨红蔓延至了脖子青筋暴起双目血红许是昨天一个晚上都没有睡,我虽还没有照镜子看过我自己但是我知道我的状态肯定好不了多少。嫂子在一旁垂泪扯着哥哥的手臂,哥哥忽的捂着脸像是泄了气冲出门外在那颗光秃秃的围墙边沉默着吸了一地的烟。
嫂子总是担心我情况不太好一直陪在我身边安慰着我,我很感激同时也很烦我只想安静的呆着,她在我旁边搞得我哭都显得脆弱万分。我讨厌从他们眼中看到可怜的神情,这个真的是受够了。
嫂子的姐姐们也过来了一个个的围着桌子坐满时不时的宽慰我两句。萱还偷偷摸摸的问我:“奶奶呢?”
我记得我当时回答的是:“去天上了。”
“去天上了是什么意思。”
“去天上了的意思就是……她做神仙去了。”
“那奶奶还下来吗?”
“不下来了。”
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那怎么办啊,我好想奶奶啊。
我弯了眼睛:“我也是。”
晚上嫂子怕我难过抱着萱和我一起睡,我睡在最里面,时不时的会听见萱哼两声说想奶奶。
丧事很快就筹备好了,我们穿着孝衣头上戴着丧布。晚上我们围着棺椁转了一圈又一圈身穿道士服的男人哼哼唧唧一遍又一遍的哼着我们听不懂的哀乐。晚上嫂子怕我们劳累便赶我和萱先去睡觉。母亲的遗像就放在供台上,上面没有落上一丝灰尘。
我想起外婆死的时候也是这个场景,那时妈妈哭得惊天动地抽抽嗒嗒的像是随时都能断过气去,我还记得我学着电视里面的安慰她:妈妈你不要哭了外婆在天上看着会伤心的。如今想来这个理由总是说服不了我自己。
嫂子摸着我的脑袋说:“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笑了笑:“姐,我还好。”
我小时候最黏妈妈了,每一次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妈妈有没有还睡在我旁边,如果没有我便会大喊着:“妈妈。”妈妈听到声音总会笑着上楼说:“起来了啊。”
哥哥为此还笑话过我很多遍。
下葬那天一二十个人抬着沉重的棺材往坟地里走,一步步小心翼翼的上山把棺材放进土坑里。
几天后哥哥嫂子也出去了。萱给送到了她外婆家。
我和爸爸待在家里,不过大部分时间我都是一个人在家,爸爸每天天不亮便会去赶集,每次听到三轮车轰轰轰的响起我便会啪的一声把大灯打开。然后在刺眼的灯光中闭上眼睛小憩。我一遍又一遍的听着同一首歌,听到眼泪落下来擦掉又落下来。
爸爸总会在十二点左右回家给我做饭,爸爸食欲不是很好脸都瘦了一圈但他总是逼着我吃饭,回回往我的碗里夹数不清的肉片自己就独独吃点辣椒和肥肉。我的肉片很少有吃完的时候,我总是吃的几片肉就感觉肚子饱了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
次日我从包里拿了几十块钱到了车站搭了一趟又一趟的车,买了一根玉米吃了好久好久。十一点多爸爸回来发现我不在家打电话给我,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严厉:“夏林好,你去哪了!”
“我搭车去安县了,现在在回来的车上。”
电话那头沉默着,良久才出声说:“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我以为我能在你回家之前回去。”
“下回记得和爸爸说一声。”爸爸的声音万分苍老,深深的无奈。
晚上爸爸上楼时停在门口时不时望向我,最终还是开了口,眼睛都红了声音也有些哽咽:“你下回出去一定要和爸爸说,不然爸爸会很担心的。爸爸……爸爸很担心你会……会出现什么意外……或者你想不开。你千万不要想不开,爸爸还在这儿呢……爸爸永远都在这儿呢。”
我喉咙梗住眼眶迅速泛红:“好……”
凌晨一点多我听到了爸爸梦魇的声音,隔着一堵墙我心疼到揪起。
开学那天爸爸说要送我,我拒绝了,爸爸垂着头只说你好好照顾自己钱不够了就和我说。
我点点头眼泪差点就忍不住了。
我一进寝室雪满就噔噔蹬的跑了过来:“好好,我发信息你怎么不回啊。”
我垂眼让自己的声音笑起来:“你和我发了信息吗?我没看见耶。”
说罢我拿出手机看消息,看见上头那十几的红点点笑:“发了这么多啊,对不起啊,我真的没看见,我这几天都在赶作业没怎么看手机。”
雪满嘟嘴:“搞得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能出什么事呢。”我笑。
“也是,不过你要补偿我。”
“好啊,怎么补偿你?”我打开皮箱清理衣服,“请你吃烧仙草好不好,大杯的哦。”
雪满嘻嘻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好啊。”
王兰兰和李敏和好了。又变成四人行了。我走在后头心不在焉的应付她们抛过来的问题。“到这家去买烧仙草吧。”我说。
这次我终于记得了这家店的名字——小芸。
我问王兰兰和李敏要不要也喝一杯,去请客。李敏拒绝了,王兰兰笑着问我可不可以不喝烧仙草喝珍珠奶茶,我点点头勉强笑着:“当然可以啊。”我自己也点了一杯小杯的烧仙草,才喝了没两口便觉得胃里头十分的不舒服,拿在手中拿了一路。我们去超市采购了一下生活用品,她们都买了好大一包而我就只买了一袋纸,她们差异的看着我:“你其他的都不要买吗?”
我摇摇头:“不用。”
“洗发水沐浴露都有?”雪满推着购物车。
“有。”
“好吧。”
出超市门我们和郁乙打了个照面,雪满告诉我郁乙这个学期也读寄学,就睡在我旁边那张床上。我眨眨眼:“难怪我旁边那张床上堆得有东西。”
雪满点头。
趁她们不注意我吧烧仙草扔进了垃圾桶,那一瞬间我有种报复感的开心。
回到寝室清理了东西我便躺在床上戴着耳机闭上了眼睛。
雪满问我:“好好,你今天不舒服吗?”
我摇头:“没有啊,只是想睡觉了。”
“那好吧。”
寝室里渐渐安静了下来,她们都说:好好睡觉了,我们声音轻点。
我勾唇。
寝室门碰的一声被打开,吉吉迟疑的打招呼:“hi。”
“hi。”我听见回答。
是郁乙。
郁乙把被子甩到床上套好被罩后边走了出去。我突然觉得寝室里头有些闷一脚踢开被子却还是烦躁得很,我郁闷的坐了起来嘴巴干瘪着随时都可以落下眼泪。我下床穿鞋打算出门,雪满看见我问我去哪儿我说我出去转转,在寝室里头感觉有些热。我还很调皮的指着自己的脸蛋凑到她跟前说:“你看我脸都闷红了。”
雪满点点头:“要我陪你不?”
“不用啦。”我说,“走几分钟就回来的。”
“那好吧,那我就没陪你去了哦。”
“好的呢。”
我垂着头,校园里来往的人很多。我带着耳机转身去了后山还好才刚开学后山没有情侣我一个人默默的坐在那儿倒也还算自洽。
这儿背对着太阳有一条石板凳,我坐在上头两条腿伸得笔直左晃右晃,扯过一根狗尾巴草编起了戒指,我只会编这一个东西。编了两个后我便厌倦了,盯着一株草出神。忽而听见上头响起了一声细微的咳嗽,我如同被踩住了尾巴的防备小狗恨不得跳得三尺来高,我戒备扭头左顾右看实在是没有看到人我才缓缓放下心来,但我也不敢再在这儿待下去。看着时间也有了四点多了,想着该回寝室了。
待我走后那个人才走出来,穿着一身黑衣服。
还好我走路是低着头的,不然我这副鬼样子不知道被多少人瞧了过去。镜子里的我泪痕还挂在脸上双眼通红,我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又哭了,还哭得这般惨烈。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 2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