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狂》烟火无雾

9、第 9 章

　　“你这点还是没变。”贾言边走边回过头笑笑。

　　“什么啊？”何彦松看了贾言一眼，边走边扫视着周围。

　　“跟在别人后面走路，”贾言笑着摇了摇头，“像个小孩一样。”

　　“我不认识路啊！”何彦松皱了皱眉，走到贾言旁边指着他，“不许告诉别人。”

　　“告诉什么？”贾言挑眉，还是在笑。

　　“全部！”何彦松呲牙咧嘴片刻，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知道的太多了。”

　　“所以我是特别的。”贾言笑着回过头上楼梯。

　　“操！”何彦松咬牙切齿地瞪了贾言几眼，不自觉地又跟在贾言的身后上着台阶，“几楼啊？”

　　“二楼。”

　　“那就好。”何彦松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贾言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你现在怎么老是叹气？”

　　“没怎么。”何彦松扫了一眼楼梯扶手，看上去倒是擦得挺干净，“我也不知道，就是总觉得叹口气心里才没那么闷。”

　　贾言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半晌，皱了下眉后转过头继续上着楼梯。

　　何彦松深吸一口气叹了出来，感受了一下，心里确实能舒服一些。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办公室去翻点名册，”贾言指了指楼梯口左边的走廊，“有的班主任不在。”

　　“哦。”

　　“别乱跑啊，”贾言笑道，“跑丢了我可不管。”

　　“赶紧滚！”何彦松咬牙切齿地指了指贾言。

　　贾言伸出手，顿了顿，又收回去转身往左边的走廊走了过去。

　　一阵冷风呼啸而过，何彦松猝然打了个冷颤，下意识扫了一眼周围，这才发现这栋教学楼是单面教室，走廊的另一面是护栏。

　　他心情瞬间就不舒适了。

　　超级不爽！

　　这没墙没窗户的罚个站不得冻死啊……

　　何彦松转过头往左边的走廊看了一眼，贾言已经不在了，可他突然想起来打架这事一一

　　像自己这种走到哪打到哪的，先不说冻不冻得死，最起码的打架环境还是要了解一下的。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栏杆，目测栏杆高度在自己腰上，虽然是二楼，但不小心从这摔下去……

　　别人会怎么样他不知道，反正他得摔个残废。

　　一想起在以前学校走廊打架的事他就一阵烦躁，想去比一下栏杆的高度。

　　走到栏杆边，他下意识往楼下瞅了一眼。

　　下边全是往楼梯口走的学生，乱糟糟的……

　　猝然一阵眩晕，心脏狠狠地揪了起来，胃里瞬间翻滚着开始发酸。

　　恐惧一瞬间充斥何彦松的大脑，手触电般猛地抽了回去，他下意识连着后退了好几步，忽地踩到了什么东西。

　　“找死？”年高文皱起眉，一把扳着人转过身面对着自己，可揪住领子后他愣了愣一一

　　何彦松正两眼发直地瞪着他。

　　“你……没事吧？”年高文松了下手里的领子，可他看着这个眼神又开始莫名火大，手顿时收紧。

　　何彦松猛地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又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艰难地嘣出两个字：“没，事。”

　　“哦。”年高文特别莫名其妙，不过何彦松没了那种眼神他倒是没那么生气了，便一把甩开了手里的领子。

　　“操……”何彦松调整了一阵呼吸，突然睁大眼睛瞪着他，“你怎么在这？”

　　又是这个眼神，年高文眉心紧皱，顿时一股火窜上来跟何彦松对瞪着，可他又莫名地特别想笑，被何彦松的话逗乐了。

　　他没忍住笑了一声，“我在这上课，怎么了？有意见？”

　　这一阵走廊里的学生正多，全都往这边瞅，两个人杵在二楼的楼梯口，不少学生看见年高文都连忙从边上窜了过去。

　　“你高二？”何彦松持续地瞪着年高文，感觉自己的眼睛都瞪得更圆了。

　　他特别震惊，这叫啥来着？

　　冤家路窄？

　　“何彦松！”贾言跑过来，喘了几口气，“你六班。”

　　“六班？”何彦松看了看贾言，皱紧眉。

　　“六班？”年高文看着何彦松，也皱紧眉。

　　两人异口同声完又开始互瞪。

　　“贾大和年糕在一起会不会又打起来啊？”

　　贾言挑着眉扫视了一圈周围，那些人立刻噤声又开始各往各的方向窜。

　　“你他妈也在六班？”何彦松简直无语到极限，回头盯着年高文，咬牙切齿地拧起眉。

　　“不好意思了。”年高文瞪了何彦松一阵，勾了下嘴角，擦肩而过往教室走。

　　他莫名觉得这个人欺负起来肯定特别好玩。

　　贾言看了一眼年高文的背影，眯了下眼睛，移回视线看着何彦松，“你俩怎么看起来跟有仇一样？”

　　何彦松扭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年高文的后脑勺，“我不认识他！”

　　“行了，你赶紧跟他去吧。”贾言笑了笑，指了下走廊的另一头，“我们班在那边。”

　　“操！”何彦松咬咬牙，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心情简直糟透了，像踩了狗屎一样烦躁得要命。

　　冤家路窄！冤家路窄！

　　操操操！

　　“我送你过去吧？”贾言盯着他。

　　“不用了。”何彦松深吸了好几口气，挥了下手后转身贴着墙往前挪。

　　刚跟出没几步，一晃人不见了。

　　何彦松顿时更加烦躁，一个一个教室开始找，不过还行，刚到第二间教室就找到了六班。

　　可到了教室门旁何彦松却有一瞬间不敢进去，他不想承认，但就是不敢。

　　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睛，他挪了一步到教室门口，转过身迈进去扫了一眼周围，教室里的人差不多都坐齐了。

　　他正寻思着一个破晚自习有什么好上的，胃里猛地又开始翻滚。

　　他下意识转身冲出教室靠在教室门外边的墙上，闭上眼睛用力地呼吸着，心里拧得厉害。

　　教室里陆续看向他的那一双双眼睛让他窒息，脑子里边全是一张张扭曲的脸，具象不了，他记不清，只记得那些脸上的眼神，他觉得自己大概永远都会记得。

　　他大口呼吸着，努力调节自己。

　　他想变成另一种状态，变成抓住欺负自己的人就打的那种状态。

　　他习惯性地开始给自己灌输思想一一

　　已经来了没有后悔的余地，只有这个教室，必须适应，自己是最棒的……

　　“何彦松。”年高文走到教室门口发现何彦松脸色惨白，“……你没事吧？”

　　何彦松还没自我鼓舞完，瞬间烦躁，下意识表现出明显的对这种打断很不爽的表情。

　　他强迫自己冷静，吹了阵冷风后睁开眼睛，“怎么了？”

　　“进去吧？”年高文皱着眉看了看他。

　　“哦。”何彦松深吸一口气，转过身。

　　年高文不放心地侧着头看了何彦松一眼，这才回过身进了教室前门。

　　何彦松又深吸了口气后微微低下头，大步跟着年高文走了进去，下意识跟得很紧。

　　教室里立刻泛起小声议论，此时此刻全部钻进何彦松的耳朵里，听上去全是对他这个新同学的好奇讨论，但潜意识还是让他觉得这些声音格外刺耳。

　　他攥紧拳头不断深呼吸着跟着年高文走，不敢看别的地方，只能盯着年高文的鞋。

　　直到看到面前的那双鞋停下来何彦松才抬起头。

　　“坐这。”年高文手指敲了敲他身旁的空桌子。

　　“哦。”何彦松低下头拉开椅子，坐下去后立马趴在桌子上将头埋进胳膊里。

　　“安静！”年高文不耐烦地沉声喊完，抬腿从何彦松身后跨过去坐在了里边的座位上。

　　教室里立刻安静下来。

　　这份安静让何彦松满满的压迫感少了一些。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这样，他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现在的感受。

　　以前在班上甚至是学校，还是会有人因为老爸老妈的事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但他早就不屑于去理会，准确来说是麻木了。

　　可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刚才进教室第一眼看到盯着他的眼神时居然想到的是老妈在浴缸里的眼神。

　　老妈死的时候睁着眼睛，他拉开浴帘时第一眼就对上了那个目光。

　　到现在为止，除了偶尔睡觉前和梦里会出现，他都已经觉得自己消化得差不多了，没想到还是会这样。

　　深呼吸了不知道多久，等心里没那么拧了，何彦松才用力地吸了口气，尝试着慢慢地抬起头扫了一眼周围。

　　这时何彦松才发现，时不时转头看向自己的那些视线都很平常，他不会想到老妈的目光，而且这些眼神也不是以前周围人的那些眼神和表情，看上去只有对他这个新同学的好奇。

　　何彦松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呼了出来，整个人瞬间放松。

　　他咽了口唾沫，顿时感觉口干舌燥的。

　　想喝水。

　　可是小卖部在哪？

　　余光瞅见旁边桌子上放着一瓶水，何彦松侧过头看了好一阵。

　　这瓶水没开封……想喝。

　　何彦松看着水犹豫了半晌，扭过头看向了坐在旁边的人。

　　！！！

　　“操！”何彦松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瞪大了眼睛。

　　年高文皱眉看着他，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教室里的人也齐刷刷地转过头往这边瞅。

　　何彦松有些僵硬地扫了一眼，发现自己看到这些目光时确实除了烦躁没有什么别的情绪，他顿时松了一大口气，一屁股坐回座位上。

　　“安静！”年高文烦躁地喊了一声，教室里的人头又齐刷刷转了回去。

　　何彦松有些震惊……不，他觉得有些已经形容不了自己的震惊程度了，是特别震惊……

　　他特别震惊地盯着年高文看了半晌，感觉自己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你怎么在我旁边？”

　　“我本来就坐这，全班只有我旁边的位置是空的。”年高文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写着什么，“你可以选择站着。”

　　“你……！”何彦松握紧拳头又看了看年高文桌上的那瓶水，突然发现这人的桌上就一瓶水，一支笔，一张纸。

　　何彦松抬头扫了一眼教室里其他人的桌子，虽然有些桌子上乱得不堪入目，零食袋子，手机……但最起码那些桌子上好歹还有几本书。

　　再看看自己的桌子上，只有一双手……

　　难不成这是学渣特座？

　　年高文是学渣？

　　何彦松突然想起年高文的那句“安静”，他看得出这班里的人很听年高文的话……这人整得跟班长似得。

　　这让何彦松想起以前学校班里的班长，跟年高文一比简直是巨大反差，以前的班长是一小姑娘，喊安静喊得脸都气红了，还是没有人听……其中就包括他。

　　何彦松特别好奇，忍不住扭头看着年高文，“你是班长吗？”

　　年高文瞥了他一眼，没作声，继续拿笔写着。

　　何彦松嘴角不自觉地抽抽了几下，努力忍着骂人的冲动……

　　他深刻地体会过了，自己说不过年高文，骂估计也骂不过这人，除非……除非打一架！

　　不服就干，别跟娘们似得。

　　何彦松又扭头看了一眼年高文，发现这人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就拿着笔写着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这让他觉得特别无聊。

　　何彦松趴在桌子上思考着应该干些什么，可晚自习能干什么他真的不知道，无聊，特别无聊。

　　他再次扭头看了一眼年高文，以后和这人就是同桌了……他还有些恍惚。

　　“你在写什么？”何彦松枕到胳膊上看了看同桌桌子上的纸，又看了看同桌。

　　年高文停下笔，扭过头看着他，“如果你不想上自习可以回家睡觉，或者趴桌子上睡觉。”

　　何彦松张了张嘴，发现无聊得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突然想起刚来的那天晚上刘琛坐在床上跟他扯着有的没的……没话找话是在自讨没趣。

　　现在上着自习教室里挺安静的，何彦松也不想说话了，干脆回过头埋在了胳膊上。

　　年高文嘴唇不自觉地动了一下，看了看何彦松的后脑勺，回头继续写着。

　　写了好一阵，他停下笔皱眉道：“发言稿。”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彦松感觉桌子被撞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睁开一只眼睛抬起头，有些震惊地发现自己居然睡着了，等另一只眼睛睁开后，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震惊地发现自己居然睡了将近两小时。

　　！！！

　　神奇。

　　这神奇到不可思议的事让他愣神地盯着前面的后脑勺，回过神他才发现桌上多了一大堆书和一瓶水……

　　看到水时，他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桌子。

　　旁边的桌上只有一支笔一张纸，水不见了，年高文也不见了。

　　何彦松看了一眼那支笔，目光停留在了那张纸上。

　　纸的最上边用漂亮的行楷写着“开学发言稿”，他拿起纸看了看，这是他最喜欢的字体。

　　以前班主任嫌他字丑，单独布置作业给他，让他练字每天写字帖，他挑了很久的字帖后选了这种字体，还买了好几本，写了两天……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醒了？”年高文从他身后跨过去坐到了座位上。

　　何彦松吓了一跳，连忙把纸放回去趴在桌子上把头埋了进去。

　　“不说谢谢？”

　　“什么？”何彦松扭过头，有些莫名其妙。

　　年高文没作声，指尖弹了一下他桌子上的水。

　　何彦松愣了愣，看了看桌子上的水，又看了看书堆，最后扭头看了看年高文，“……谢谢。”

　　年高文挑了挑眉，满意地点点头，“不用谢。”

　　何彦松顿时觉得这人还是那么欠，头埋回胳膊上准备继续睡觉。

　　年高文用笔戳了一下坐在前边的许婷，“数学作业什么时候收？”

　　“明天。”许婷转头看了看他，又看看了看何彦松，最后看着他指了指，“年糕，你头发乱了。”

　　“哦。”年高文取下发圈咬在嘴里，捋着头发。

　　何彦松抬起头看了看年高文前边的女生，又看了看年高文，此刻他有一种神奇的感觉一一

　　他没想到男生可以和女生讨论头发的事，还是在高二的班里……

　　“好了吗？”年高文扭了扭脖子，看了一眼许婷。

　　“好了。”许婷咬了咬嘴唇，“帅。”

　　“诶！不是……”何彦松觉得特别地莫名其妙，忍不住想笑。

　　他扭头看着年高文，“你干脆让人家给你扎头发呗。”

　　年高文盯着他看了半晌，没作声。

　　“怎么？”何彦松挑了挑眉，心情莫名地舒爽。

　　“友情提示，”前边的男生突然转过来看着他，“不要碰他的头发。”

　　“啊？......啊？啊，哦。”何彦松缓慢又敷衍地点了几下头，没忍住笑了起来。

　　“别笑了。”男生盯着他，扶了下眼镜，“为了你好，新同学。”

　　“头发留这么长不让人碰啊？”何彦松扭头看着年高文的头发，心里的舒爽促使着他伸出了手指。

　　年高文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恶狠狠地盯着他。

　　“滚开！”何彦松猛地甩开年高文的手，站起来指着他，“别他妈的碰我！”

　　教室里瞬时泛起喧闹声。

　　“诶诶诶！”孙浩从座位上一跃而起，窜过来站在过道，“干嘛啊？”

　　“不关你事。”年高文沉声说完又死死地盯着何彦松。

　　“别介啊！”张亮连忙摆摆手，扶了下眼镜看着何彦松，“你不要碰他的头发，他不要碰你，不就完事了吗？”

　　“有道理。”许婷紧张地点点头。

　　何彦松看着坐在周围的这几个人的举动，简直莫名其妙到了一种境界。

　　这个地方的人果然没有一个正常的！

　　全他妈的莫名其妙！

　　“操！”站在过道的男生恶狠狠地指着他，“你他妈的敢碰年糕的头发，老子揍死你！”

　　“说吧，”何彦松莫名其妙到都有些想笑，侧过头看着这人，抬起下巴，“去哪揍？说地方。”

　　“年糕，”孙浩着急地看着年高文，“他碰你头发了吗？”

　　“没有。”年高文回过身拿起笔在手里转着。

　　“那老子先放过你。”孙浩又指了指何彦松，转身回了座位。

　　“你他妈啊qiu一一”何彦松被一个喷嚏打懵后吸了吸鼻尖，随即又打了两个喷嚏，顿时觉得气势全无。

　　他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坐在过道旁边的那人，一屁股坐回了座位上。

　　年高文前边的女生回过身趴在桌上，激动地小声尖叫着：“好可爱啊……”

　　何彦松闻言简直气得牙痒痒。

　　不知道是因为感冒还是生气，何彦松感觉自己的脑袋开始晕乎乎的。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坐在周围的这几个人，深吸了口气胳膊一抬趴在了桌上。

　　他都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一份超大量的莫名其妙了。

　　简直了……不可理喻！

　　年高文手里转着笔，扭头看了看何彦松，勾了下嘴角。

　　他突然想起车站那天骂这人的那一句“傻逼”。

　　当时以为这人要追上来打人，结果身后只传来好几下打喷嚏的声音……

　　他不自觉又勾了勾嘴角，这么一看的话这个何炸毛倒是没那么欠揍了。

　　打喷嚏就能打成呆瓜，呆头呆脑的，是像许婷说的那样，是挺可爱的……

　　欺负起来肯定很好玩。

　　但觉得这人可爱也就持续了几秒，因为年高文突然想起来走廊里被何彦松踩的那一脚，尤其是何彦松的那个眼神，他顿时又气得牙痒痒……

　　真他娘的欠揍！

　　年高文深吸了口气，扭头瞪了一眼何彦松的后脑勺，这人的屁股果然踹多少脚都不够解气。

　　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