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六十三章：雨帘之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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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外，人类的城市里，天气很糟。雨水从长乐市的上空倾盆而下，这种降水量在近百年中都是难得一见的。
胡不喜缩在被子里，听着窗外的雨声，半眯着眼睛正昏昏欲睡。这着实是一个适合睡觉的好天气，如果旁边的电视机不那么聒噪的话，他可能已经去和周公下棋了。
“自昨日夜间以来，我市出现持续强降水天气，目前我市最大时雨量已达到两百六十毫米，平均降水量已达两百五十三毫米……我市已启用Ｉ级应急响应，请各位居民保持镇定，不要恐慌，切勿外出……”
荧幕里的主持人面容严肃，对于寿命只有短短不到百年的人类来说，这样的雨已经可以算得上是灾害了。大火可以吞噬生命，同样的，大水也一样。水和火是好东西么？或许是吧，毕竟火能烧饭，水能浇花。不过什么东西都是适量才好，过量了，就成了祸了。
寒疏影举着手机一脸担忧地刷个没完：“看这天相，这雨至少还要再持续三天，若是真让它这么下下去，到时候这城就破了。”他看着手机上越来越高的遇难人数，急得左右徘徊，“现在的气象观测明明那么先进，他们明明昨天就知道今天要下大雨了，为什么早上还要出门呢？”
“他们大多都没见过这样大的雨。”胡不喜虚弱开口，“父辈没见过，祖辈也没见过。经验和眼界都限制了他们的认知。在他们的世界中此前根本不存在这样的雨，所以不管事前如何警告，他们也都不会当回事，只会觉得是要下一场比以往大一些的雨而已。”
“有的挡水墙已经倒了，一旦水流倒灌，后果会非常严重。”寒疏影抿了抿唇，“你在家里乖乖等我，我出去一趟。”
“你干什么去？”胡不喜连忙撑起半个身子，伸手要去抓寒疏影的衣角，可惜他之前实在是伤得有些重，这么一动，非但没能拉住寒疏影，自己反倒从床上摔了下去，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哎，你这是要干什么？”好在这声儿响动还是让寒疏影转了身，停下了走向门边的脚步，赶紧回到他身边，把他扶回床上，“我只是想着植物的根茎纠缠到一起应该也能变成围墙，可以帮忙堵堵缺口。你放心，我会自己找个高点儿的位置，避开人群，不叫他们注意到的。”
“不行。”胡不喜坚决地摇了摇头，“现在水下全是暗流，太危险了。况且只要雨不停，水流就不会止息，你补得了一面墙，两面墙，你能管得了这城中所有的墙么？到时候等你精疲力尽无力维持的时候，原本被挡住的水还是会倒灌。累积起来的水一股脑地倒灌下来，就谁也拦不住了，届时情形只怕会更糟。”
“那现在怎么办？”寒疏影问道，“我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那些人都……不在了么？”
“不要轻举妄动，疏影。”胡不喜叹了口气，“天命有常，如果这次天灾是人类注定要面对的劫数那也只能由他们自己度过。如果这场试炼被其他物种插手，他们就会失去这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我们还没有对抗天命的本事，就算能护他们一时也护不得一世。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他们需要向这个世界证明，他们还有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的本事。”
胡不喜将这些话语说得坚决，说什么也不让寒疏影以身犯险。但他毕竟也不是什么冷情冷性的狐狸，安抚好自家师傅后，他翻出了昨天才刚刚开机的手机，打开了律所的工作群，在昨天已经发出的那条：“明日天气会很糟，全员休假一天，不要出门。”的公告下面又新追加了一条：“假期时间暂定延长两天，到雨停为止。非必要情况下，千万不要出门！复工时间听我安排，安全第一。”然后又打开他出资建设的所有对外开放的设施的负责人的私信，挨个将一句：“向所有路过的受灾者提供必要的援助，我存在仓库里的所有东西，如果有用都可以拿去用，回头统计好发我，我还会再补新的，费用算我的。”发好，才将手机随手一撂，又重新瘫回床上。
寒疏影看着床上的一滩狐狸，也没再坚持自己的行动。默默地走进厨房里温了些茶汤，给胡不喜递过来。他遥遥地朝着门边望了望，可对面的五零五依旧没有动静。
希望小鸢和小亓都可以早些平安回来，希望一切都可以快些好转。
他在心里祈祷，可惜他念着的两位此时仍在幻梦之中，大概是听不到他的心音的。
“既然你的选择仍是混沌，那我也不会像某个整天不着调的一样，去随意破坏规矩，强行占有你，不过总有一天，漫天的星辰都将受到秩序的约束，好自为之。”幻境中的神话生物们仍在淡定地闲聊，没人在意人间现在究竟是一副怎样的场景，除了一个抱着脑袋坐在茧房的金色裂口附近的小小婴孩：
“咿～咿咿！”祂正是稍稍恢复了些许人性，从而可以再次以人形示众的子虚。与刚苏醒的乌有不同，子虚已经和人类共存许久，神力的来源也与人类的信仰关系甚密，所以，也对人类的情绪变化更为敏感。
祂能感受到此时的人间一定是出现什么非常严重的事态了，不然为何会突然有这么多人同时表达了恐慌与绝望的情绪呢？祂试图呼唤封鸢，却猛然想起封鸢此时和祂一同在幻境中，还在那两位能随时随地展开自己的领域，屏蔽人间生灵与封鸢之间的牵绊丝线的创世神身边，只要距离祂稍微远一点，封鸢就连祂在他脑袋里说了些什么都听不清了，很明显，自家神使不太可能对人间正发生的事情知情。
调阅人类的生平记录或许是个好办法，但最近的生平记录是祂来记录的，祂分不出那么多精力来实时记录，只是设定好人们的大脑，让人们在睡梦中上传一篇记录下今天都发生了什么的流水账而已，上传时间还是每日结束时，如果现在真是出了什么紧急的事情，等到他靠着记录理清头绪黄花菜都凉了。
祂懊恼，但懊恼也没用，因为懊恼本身并不具备解决事情的能力。祂只能靠着有限的力量，尽量快地引起别人的注意。
“您怎么了？”暂时远离纷争的封鸢很快就注意到了子虚这边的情况，几步上前，俯身凑近祂询问道。
“人间有难。”子虚挥着双手挣扎着用意识说。
乌有也注意到了他们俩这边的动态，于是也凑了过来，关切地询问道：“怎么了？”
“子虚大人说人间好像出了些问题。”封鸢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可我们谁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能否……”
尽管心中仍存芥蒂，但毕竟现在大局为重，封鸢还是决定如实相告，并寻求援助。
“人间？”乌有立刻收起了面上原本的慈祥，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容，“让我看看。”
祂将婴孩状态下的子虚抱在臂弯里，分出一只手来与子虚掌心相对，金银两道光芒交叠在祂们的合掌之处，然后被他们将光线重叠的部分拉向两侧，变成了一个画框。画框里正是人间的现状——条条大路都变成了弯弯水路，有的人正试图敲碎车窗从车里爬到车顶呼救，有的人被水流携带着越漂越远，直到他不再挣扎，最终沉入水底。
这些场景让子虚感到有些不适，尽管由于神明泪的缺失，祂已经不再记得史前发生的事，却本能地向着远离画框地位置瑟缩了一下。
“别怕，这不是之前第一次带着人类见父亲时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处理。”乌有柔声安慰着子虚，迈步就打算往画框中走。
却被秩序之神拦住了。
秩序冷冷地看着祂，说：“你不能过去。这是他们必须经历的。”
“可是父亲，如今我已苏生，人族已大有改观，此时并未对吾等神族行不轨之事，还请父亲宽恕他们以往的过失，以示慈悲。”乌有定定地站在秩序面前，抬头直直凝视着秩序之神，两位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愿意让步。
“可以了，小孩儿。”姚锦令最终出声打破了凝滞的空气，“你也该稍微体谅你家老爹一下了。”
混沌居然在为秩序开口辩解，要是被其他神明注意到这个小小的插曲，估计是要随时拿出来，臭他们俩好几个银河年的。
“你以为不去掉几个人类的存在量来给你腾腾位子，你贸然降临人间会有怎样的后果？这个问题很简单吧？你怀里的那个小婴儿状态的都懂的吧？”姚锦令说着，不知道从哪里顺了个气球拿在手里，然后狠狠地将它捏爆了。
“当然就是——碰！”他仍然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笑脸，嘴里陈述的却是可怕的事实，“所以我建议你先冷静冷静，别让你家老爹苦心谋划了这么久的拯救计划泡汤啊。”
“拯救？”乌有不可置信地盯着秩序之神上下打量，虽然子虚已经忘却了，可祂还记的，最早就是祂们的父亲，亲手收回了祂们身上属于秩序的神力，这才让祂们经历了这么多苦难，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对啊，这老登可是为了救你们奔走了蛮久呢，是不是老骨头都要累散架了？”姚锦令扬声向着秩序之神揶揄道。
秩序之神闻声面色平静地分给了他一束目光，然后平静地说了一个字：“滚。”
“那我真走了啊，你自己的摊子你自己解释？”姚锦令作势领着司岚要离开，面前却突然打来了一根触手：“啪！”
触手和触手的主人一样，不停散发着不悦。
“算了，也就是我好心，而且你造出来的这帮小东西做的糖也还算好吃，我就勉为其难地为某个讷口少言的家伙多说两句吧。”姚锦令吐了吐舌头，转身看向乌有，“秩序之神之所以是秩序之神，就是因为祂诞生于秩序，也就意味着祂此生都只可以循规蹈矩，所以祂受到了很多限制，有许多不可为的事情。就算是有的时候想帮你们也会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总有人能够在秩序的允许范围之外行事，对吧？所以祂就把那个能用来帮忙的壮劳力给引过来了，诺，很好理解吧？
“我就知道这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哎，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就能侵入的秩序创造的星球。”姚锦令撇了下嘴，“不过我也不亏吧，反正我已经趁着那个自称乌有的小鬼头反抗我的时候偷偷把自己的印记烙在他灵魂中的那枚碎片上了，就是你刚吸收了的那块儿，所以现在……嘛，这里应该算是秩序与混沌共治的星球？诶嘿，真不错，想想就觉得会好玩。”
乌有呆住了，祂愣愣地消化着被姚锦令丢来的一大团信息，安静地梳理着。
是了，祂的父亲是秩序之神，秩序之神作为秩序本身，不可能将秩序的力量赐予两个不论是意识还是行为都倒向了混沌的子嗣，这是不被秩序允许的，于是祂们的父亲在明面上选择向所有其他创世神宣布，要将祂们踢出秩序的管辖范围内，任祂们自生自灭。可实际上呢？秩序之神的目光从来都没有从这颗星球上移开，虽然大多数情况下，秩序都必须遵守自然规则，放任合规的事态继续发展，所以并不能干预些什么。秩序很早就预感到了这颗星球最后的归宿，如若真的这样放任不管，祂的孩子们总有一天会死去。然而这星球上的发展都太符合发展的规律了，如果从始至终都只有祂注意到这颗星球，这颗星球的命运就已然注定了。
于是祂将这颗星球上的落后与混乱大肆宣传，劝退了不少曽经有些心动的神祇，尤其是与祂交好的那些。祂刻意将“有一颗连秩序之神都处理不好的麻烦星球”的事传去混沌的阵营之中，以吸引那个总想和祂分个高下的家伙，因为祂知道，这颗星球若想生存下来，就需要无尽的变数。而认可秩序的星神们大多也会和他一样，受到秩序的制约。所以祂在发现混沌已经盯上这颗星球，并尝试着将召唤混沌的方式方法偷偷送进这颗星球时，祂选择了放任，因为没有创世神明管辖的星球试图吸引其他创世神青睐的行为是自然的，得到允许的。
看着混沌安然降临，祂反倒松了口气。
秩序之神利用了秩序，也利用了混沌。
“仔细想想吧。”姚锦令看着乌有木讷的神情笑着说，“如果真的没有创世神在意你们，在我来之前，你们就已经成为其他创世神饲育新神的材料了。你能站在这里是因为什么？这次轮回中有多少变数是我创造出来的？是，曾经装作是你的那个人类也在以往的轮回中尝试了不少改变，可结果呢？你难道真想单靠人类的能力走到这一步嘛？你以为这是在拍英雄电影么？一个人就能拯救全世界？呵，小蠢货。”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第六十三章：雨帘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