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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设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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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偁回来的时候,郑思栗还在,只是桌上多了两盘花生瓜子。
她正昂首,侧耳倾听着隔壁桌的一对茶客在聊最近京中盛行的一则传闻。
“都说御史大夫周家长子司隶校尉周束礼欲与太史令郑煦结儿女姻亲,可是真的?”其中一人好奇满满地询问。
另一人点头如捣蒜,“当然是真的,延安坊的附近邻里谁不知道,周家儿郎周迎配郑家娘子郑雾竹。”
“可那个郑雾竹不是庶出吗,周迎也愿意娶她?”言外之意,大概是这个周迎是个嫡出。
另一人继续说道:“不是没有办法嘛,谁让郑家的嫡出女儿只有三闾大夫夫人郑松烟一个。”
“说到这位郑夫人,那可是个顶好、顶善良的女子,前不久江左水灾,难民涌入上肴,她亲自开自家粮仓救济……”
范偁则在与远方几个黑衣打扮的人使眼色,约莫是在问,郑思栗是否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那几人摇了摇头,转而又望了望掌柜的所在的柜台方向。
范偁正准备上前去询问,听到郑松烟的名字顿了顿。郑思栗也几乎同时地转眸望向他,眼里满是玩味。
范偁回瞪她。
郑思栗笑道:“太尉大人,我饿了,我们找一家著名的酒楼去吃东西吧。”
“我看过上肴城的地图,有家叫作味享食肆的,既然能被当作地标性建筑,肯定有他的特别之处。”郑思栗不容拒绝地紧接着回忆。
范偁虽然不明白“地标性建筑”的具体意思,但是凭借她的前言和后语,大致能猜得出来。因为分心与她对话,一时竟忘了自己本来想做什么,淡淡地说了句,“你倒不傻。”
味享食肆可是这京都上肴最出色的酒家,以其特制的花椒酒和百叶鸡知名。
话罢,郑思栗便拉着他,要去味享食肆。范偁却有些犹豫,他的目光还胶着在刚才的那对茶客身上,耳朵微张,仿佛很认真地在听他们讲话。
他们似乎在说,“可怜了三闾大夫的出生,原也是这天下最受推崇的秦先生的学生,现在却只余骂名。”
因为男主的老师秦放被范偁的父亲设计为奸佞之徒。
范偁的神色微冷。
郑思栗看不出来,他是在为女主郑松烟不值,还是在为别人提到自己父亲做的错事而恼怒,反正为了防止他发作,当即不给他思考的时间,拖着他就往外走。
青图刚好回来,迷茫地看着他们,疑惑地询问:“大人,你和娘子这是?”又要走吗?
青图有些绝望,郑思栗则是不以为意地对他笑,“劳烦你去把我们刚买的那些东西收拾收拾,送回府上,我和大人在味享食肆等你。”
说完,郑思栗还对他握了握拳,举了举手,喊道:“加油!”
她纤细的手臂从下垂到上悬,松垮的衣袂随之滑落,露出一小节手腕。手腕上的皮肤白皙而光洁,莹莹润润的,在外侧有个骨节的突起,骨节像一颗圆大的珍珠,清晰入眼。
只是,好像有什么不对……
范偁凝视着她的胳膊,她没有察觉地继续拉着他走,边走,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发问:“郑娘子家的那个叫郑雾竹的妹妹和她长得不像吗?”
不然他怎么会舍近求远地在外面找阿胭做替代品?
范偁点了点头,这才把目光从她的手上移开,不屑地回答:“何止是不像,简直是天壤地别。”
“她很丑吗?”郑思栗来了兴致。
范偁又摇了摇首,眉头有些微蹙,好像在很艰难地回忆那位郑雾竹的长相,良久才道:“也不丑,只是她的品性我不喜欢。”
郑思栗默默地想,大概在范偁心里,除了郑松烟,就是仙女的长相或者品性,他都不喜欢,便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来到味享食肆,郑思栗最先跑进去,随意找了个空位,就是点了一大堆鸡鸭鱼肉,美酒佳酿。
范偁无可奈何地问她,“你吃的完吗?”
郑思栗不甚在乎地随意说道:“吃不完可以打包带回去继续吃啊。”
就算是不带回太尉府吃,也可以带回别的地方吃。
她眉眼弯弯地笑着,范偁也没有责备她什么,只是拿了筷子,顺道也给她拿了一双。
她惊喜地接过,满面的春光明媚,撸了撸袖子,即使菜还没有上来,已经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这次,她露出了两只小臂,都是精致漂亮的,只是,她腕间的手钏都不见了。
对,手钏……范偁的目光一凝,顿时,冷冷地看向她,抓住她左边的腕臂,纤细得一只手就能环圆,还留有老大的空余,便更使力地捏紧,诘问她,“你是不是背着我耍什么花样了?”
郑思栗察觉到腕上的紧箍,像是被麻绳绑住又拉扯似的,暗暗得疼,有些委屈。
她眼里泛出淡淡的水光,但是面上还笑着,不肯妥协地说道:“太尉大人,你才发现啊?”
范偁的眼睛瞪大,冒出怒火。
郑思栗视若无睹地接着又道:“其实,我早就想明白了。若是我光靠自己逃跑的话,无论计划得多周密,因为能力有限,对地形不熟,很快就会被你抓到。偏偏,我还没有认识的人可以仰仗。所以,我想到了另一个办法,找陌生人去帮我传信。”
“有时候陌生人就是比熟悉的人可靠,给他们钱就行。”
“因此,我的手钏就没了啊。”
郑思栗摇了摇被范偁抓着的那只手,发现摇不动,转而又换了另一只。
她的手已经微微有些泛红,如若涂抹了胭脂。
范偁却还没有要松开的意思,继而又问她,“那么,你是传信给谁,信的内容是什么?”
“我没记错的话,你在京都并不认识人。”
从把她买回来,她就跟着自己,傻的时候跟着,不傻的时候也跟着。
“我不认识人,可是我的这张脸认识啊。”郑思栗故意地眨了眨眼说道。
这时,小二端了几碟热菜上来。他放下,刚想说“客官慢用”,就被范偁一个“滚”字吓得落荒而逃。
郑思栗则是毫无畏惧地拿着筷子去夹。她还特意避开素菜去夹荤食,片得一块块金黄油亮的百叶鸡。上面是酥脆的外皮,下面是白嫩的鸡肉,靠近嘴边,鼻子轻易就能闻见浓郁的肉香,再放进嘴里,热热甜甜的,又咸咸软软的。随便咬开一口,似乎还有肉汁……
“唔,好吃。”郑思栗感慨,感慨完才不紧不慢地继续和范偁讲话,“说来,你们就都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长得和郑松烟那么像吗?”
“因为巧合?”
“虽然确实有这种巧合,但是能像到七八分怕是世间少有。”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
郑思栗扬了扬眉,没有说出来。
范偁听罢,随即一下甩开她的手,她的手落在桌案上,放出轻微的碰撞声。郑思栗有一瞬的龇牙咧嘴,但是听到范偁反驳,“我买你的时候就查探过,你无父无母,无兄无姐,自小就在花月镇长大,是不可能与远在京城的郑家有什么关系的。”立马便没有什么表情。
花月镇应该是女配阿胭之前待的地方。
郑思栗也反驳他,“就是因为无父无母、无兄无姐,才可能是真的有关系。我但凡多一个亲人,都可以证明我长得和郑松烟像只是巧合。”
“你……”范偁有些说不出话。
不过,他才懒得管郑思栗和郑松烟到底是什么关系,对他来说,只要有“像”这个结果就行。他沉吟了一会,转而不带丝毫犹豫地拉起郑思栗,道:“随你如何,只要在她来之前,我带你走就行。”
“她总不能越过我去我府上要人。”
范偁信誓旦旦。郑思栗则是语笑嫣然,“来不及了。”说着,朝他身后,门在的方向招手,呼喊,“郑娘子,这边。”
郑思栗并不认识郑松烟,但是,她看长相,一眼就瞧得出。
那是个与她差不多长着远山眉与杏仁眸的秀美女子,在右眼眼角缀着一颗垂垂欲滴的泪痣。个子也要高些,人也瘦些,整体婀娜的线条比例要比郑思栗的好。
紧随其后的还有一位翩然俊逸的青年男子。男子约莫二十出头,比范偁要小些,皮肤色泽与郑松烟的相近,而且几乎同样的干净细腻,一双剑眉掩映脉脉含情的桃花眼,眼中光华璀璨澄澈,是郑思栗没有见过的温文尔雅、清润如玉。
这应该就是小说的男主桓羿了。
书中说:桓羿者,朗朗公子也,如素练,如明月,品性高洁,月韵霞姿,蔚有风骨。
他的身上有经历风霜过后依旧热忱的赤子之心。
郑思栗以为,别的不提,好看是真的好看,那种干净俊朗又不柔弱的公子之风,世间少有。
郑松烟快步地走上前来,纵然很急切,身上依旧有分花拂柳的姿态和不动步摇的端庄。
她问:“阿胭娘子,你说得的是真的吗?”声音轻柔婉转,如若糖甜。
郑思栗笑了笑:“我们可以回去问你阿娘、滴血认亲、检测DNA……怎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