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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周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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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府的西北角有一座不常进出的院子。
院子里种着各式各样的花,有春日繁盛的桃杏,也有秋日荣茂的桂菊。郑思栗想到范偁书房里的那个空瓷瓶,投桃报李,决定让蝶鸾去摘一束花送给他。
两三枝金桂,一朵木芙蓉,黄色间杂着粉白,星星点点衬托着巨大,应该还是好看的。
只是蝶鸾一去就去了大半日,眼见着就快过晌午,她还没有回来。
郑思栗正想着要不要派人去找,有其他丫鬟前来通传,“阿胭娘子,不好了,蝶鸾姐姐被西北院子那边的人扣下来了。”
“说是她随意采摘周夫人的花。”
“周夫人?”郑思栗重复着这个称呼,搜索了一下脑海中小说里姓周的住在太尉府的人,得出唯一的结论,“太尉大人的后母周氏?”
那小丫鬟点点头,也不知道要多说什么,就只催促着郑思栗,“娘子快去看看吧。”
郑思栗没有办法地只能去找蝶鸾。
她没记错的话,在小说里,这位说不好是正室还是续弦的周夫人并没有什么戏份,只在男二范偁继承父亲的家业后,提到一句,“迁周氏入偏院。”
太尉府坐北朝南,是以居于西北角的庭院,阳光虽然算不上耀眼,倒也还充足。
四四方方的院落,除了正前方,左右都是花圃,高树掩映着矮丛层层叠叠的,春花与秋英相间着色彩缤纷的。
这里居然没有明显的萧瑟之意。
郑思栗方一踏入院子,便有侍婢从屋舍中走出来,冷声地问着:“你是什么人?”
郑思栗闻言,想了想自己的身份,范偁养的没名没分的女子吗?怎么可能……她沉吟了一阵,笑笑地回答:“我是你们太尉大人的朋友,早前有一位婢女无意闯入院中,特地前来带她离开。”
“那个没有礼数的小丫头吗?”似乎一说,侍婢就能想起蝶鸾来,面上的表情更厌恶了几分,恨恨地说道,“她采了我们夫人精心照料的花朵,岂是你说要就能要走的。”
“还是等我家夫人惩罚她过后再说吧。”
侍婢的语气不容置疑。郑思栗又没有什么地位权势,便转首小声地与陪她来的丫鬟说:“去请太尉大人过来。”
她可不介意麻烦范偁。
小丫鬟点点头,随即一溜烟跑了。
郑思栗又在说道:“劳烦侍婢姐姐向周夫人通传一声,说有人求见。”不过,她自己也是要营救蝶鸾的。
早知晓,她就不好心回报范偁了,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越多越麻烦。
侍婢淡淡地打量她,因为不常离开院子,摸不清她的身份,但看她穿着不俗,便猜测与家主的关系不简单,或许是媵妾、通房什么的,再加之她态度还算和善,犹豫了一下,便转身进了屋子。
屋内转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接着,那侍婢又出来,波澜不惊地告诉郑思栗,“你,进去吧。”
郑思栗在她的指引下走进屋子。
一间很大很宽敞的居室,两边用隔断分开,一边是书房,一边是净室,正中用屏风区别内外,内里隐约可见床榻、衣桁,外面显然一张矮几,两个软垫。矮几上还摆着黄瓷的茶具。
“你是范偁那小子的女人吗?”伴随着一个慵懒、好奇的声音,自左边的书房内走出一个紫衣青裙的中年妇人,妇人面容精致,肌肤白皙,除却眼角两三道不甚明显的褶皱外,像是正春秋鼎盛的官家小姐。
她来回地端详郑思栗。
郑思栗满脸嫌弃地摇了摇头,“才不是,谁不知道太尉大人喜欢的是太史令家的郑姑娘,我又不是她。”
“但是你和她长得很像。”妇人一语道破关键,边说,边走到矮几旁边坐下,又再盯着郑思栗瞧了两眼,才道,“坐吧,总归是主子辈的人,像个丫鬟似的站着可不好。”
郑思栗无言以对,心想,是站着犯法了,还是丫鬟惹你了?
但是,她不敢说,就还是乖乖地坐到对面,接过妇人递来的茶。
妇人问:“你让丫鬟来我院子里采花是为了什么?”
郑思栗想也没想地便坦白,“因为太尉大人对我有恩,我瞧着他书房的花瓶里空空荡荡,想着给他装饰一下。”
“谁知道这是夫人您的花圃。”郑思栗话锋一转,立马好声好气地道歉,“是我没有礼数,指使侍女胡作非为了,还请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我,和我的丫鬟一般见识。”
周夫人不以为意地喝茶,慢慢地品了一口后,又用帕子擦了擦嘴,才回答:“好说好说,不过是几朵花罢了,没什么要紧的。”
“不过小丫头,你好心来给范偁采花,莫不是喜欢他?”
郑思栗有些语噎,她不明白周夫人是怎么把这两者联系到一起的,无奈地道:“并不是,举手之劳罢了,若是早知道这举手之劳这么麻烦,我肯定不干。”
“那你就是不喜欢范偁?”
郑思栗坚定,“自然不喜欢。”
“那你觉得范偁如何?”周夫人目不转睛地望着郑思栗,“我瞧着不错,长得好看,又有权有势,是做夫婿的佳选。”
郑思栗忍俊不禁,“夫人这是在向我推荐太尉大人吗?”
虽然不明白周氏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是郑思栗觉得挺有意思,顿时也没见陌生人的拘谨和收敛,也拿起茶慢慢地饮着。
周夫人轻轻一笑,小巧的嘴唇微微上扬,点点头,“是啊。我曾经答应过范偁他父亲,要帮他看着范偁,这不范偁都二十多岁了,还没成亲,别的不说,就是为范家延续香火的事都迫在眉睫。”
“不过,我也不是真的想遵循他父亲的遗命,只是瞧着你对他有点意思,想与你发展发展,好让我以后长长久久地留在太尉府。”
“你知道的,我既非范偁的生母,又与他没有什么感情,若是他娶了个不容人的媳妇,我岂不是说走就得走。”
郑思栗不理解,“夫人很喜欢太尉府吗?”瞧她这样子也不像是对先太尉大人范骓情根深种的模样。
“喜欢啊。”周夫人理所当然,“一个不是自己亲生儿子的府邸,既没有人管着我,也没有人约束我,更不需要我操持内务,我多清闲啊,这还不喜欢吗?”
郑思栗想了想,若是自己,也挺喜欢的。
“可是难道不是自己的家更好吗?”郑思栗记得,周夫人的父亲,御史大夫还没有告老还家,依旧是朝廷上的重臣,他的哥哥周束礼也做了大官,还很不喜欢范偁。
周夫人却是摇首,“小丫头,你不懂,官宦人家的女儿身不由己,我这才四十岁出头,徐娘半老,回了自己家恐怕还是要重新嫁人的,可是我对男人已经没有指望,还不如就赖在范家,给范偁做后母。”
郑思栗倒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原因。
她思考了一阵,想着自己是不可能做她后儿媳妇的,便安慰道:“夫人别担心,我瞧着太尉大人这辈子估计是非郑姑娘不娶了,而郑姑娘已经嫁给三闾大夫桓羿,也就是说太尉大人可能永远不会娶妻,不娶妻也就不存在什么儿媳容不容人的问题。所以,夫人肯定是可以一直留在太尉府上的。”
周夫人也没想到郑思栗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讶然地张了张嘴。
这时,自门外传来范偁那低沉阴郁的声音,如若霜结,“你们还真是为我考虑良多。”
伴随着门扇的“吱呀”一声,范偁径直走了进来。
范偁很高,约莫有七尺多近八尺,给人一种如若山岳逼近的压迫之感。
郑思栗惶恐地望了望周夫人,周夫人笑容不改地对范偁招手,“偁儿,你选的这个丫头也不比郑家的那个差,我还挺喜欢的,你瞧着呢?”
范偁目不斜视地看都没看她,只望着郑思栗,但话还是对她说的,“就她也配和阿胭比?”说完,他一把将郑思栗拉了起来,拖着她就是往外走,边走,边没好气地道,“我听丫鬟说你是来救蝶鸾的,倒没曾想你还和那个疯妇人聊上了,我劝你还是离她远一点。”
“还有……”范偁回头望了望周夫人,清俊的眉眼拧蹙成倒八字,“你也别担心我会赶你离开太尉府,只要你安生地待在偏院,不随意地进出,我眼不见为净,才懒得管你。”
周夫人默认是他同意自己永远留下的承诺,眉开眼笑地说:“来人,去把那个叫蝶鸾的侍婢还给他们,还有那一把花。”
“阿偁,”周夫人又明朗地唤他,“那可是这位娘子专门采摘给你的哦,就是因为心疼你书房太冷清了些,你可不要辜负人家的一片真心。”
范偁听了,漠然地低头去看郑思栗。
郑思栗赶忙摆手,心里急呼,“我不是,我没有。”
她急忙否认的模样,看得范偁更是不屑一顾。范偁一撇头,只留出凌厉的下颌线给郑思栗,“就算是真的,那也没用,她永远不可能越过阿烟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