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成婚 ...
-
郑思栗和范偁共结连理,也算是轰动整个京都上肴城的事情。
除却最常见的,范偁是拿郑思栗当作郑松烟的替代品的传闻之外,人们纷纷猜测,太史令与太尉的联合,会为朝堂的局势带来怎么样的变化。
谁不知道,太史令一职,由郑家代代世袭,掌握帝王将相生前身后的名声,可谓是全天下最稳固、最不可轻易撼动的权位。而如今的太尉,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兼有文武之首的权利。
只要他们愿意,他们甚至可以一起扶植新的帝王。就算他们没有不臣之心,想随便改变一家一族的命运,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对此,天子表示自己无可奈何,毕竟他不敢公开忤逆范偁的意愿。唯一从表面到心里都很不满的,就只有御史大夫和司隶校尉所在的周氏。
周氏世代名门,在朝中任要职。即使是先太尉范骓在位的时候,也不敢随便地得罪他们。但是,范偁不一样。范偁并非周氏女所生,自小流落市井,比起恭顺,更是憎恶周家才对。总归,先太尉范骓是为了娶周家女,才抛弃的范偁母子。
周束礼与周迎气得牙痒痒。周束礼是觉得以后在朝堂上更不好对付范偁。周迎则是认为他好不容易觉得一个女子有趣,却被自家的对头抢了先,这他要是以后娶的夫人还不如郑思栗,可该怎么办?范偁一定会嘲笑死他。
范偁本人是没有这个闲心的,因为他还在为婚仪忙得焦头烂额。第一次成亲,很多事情,他都不懂,只能托青图四处去问人。躲在偏院里的周夫人见状,偶尔会好心地出来帮他操持一番。
一边操持,一边揶揄范偁,“我就和那丫头说,日后会嫁给你,她还偏是不信。你还觉得她比不过郑松烟,我瞧着,很快你就会为了她而忘记郑松烟。”
范偁当即气得指着周夫人,“你还是回去吧,我的婚事轮不到你关心。”周夫人也不恼,还依旧帮她。范偁则开始担忧,他真的会为了郑思栗忘记郑松烟吗?明明她们长得一模一样,但是越接触越觉得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起先,他还会厌恶郑思栗,可现在好像又没有那么讨厌了,反而很习惯她离经叛道的性子,以及偶尔会想起她身上的茉莉花香和纤细轻盈的窄腰……
那一抱就跟抱出了甜头一样。
但是,很快,范偁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看到郑思栗的那张脸还是会想到郑松烟,那么让他求而不得的女子,怎么能轻易忘记?而且他娶郑思栗不就是为了郑松烟吗?郑思栗再好再特别也不过是活在郑松烟阴影之下的人。
二月初八。
天气总算从隆盛的寒冬转入淡淡的初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家家户户的后院里都开满了姹紫嫣红的花。枝头的喜鹊啼鸣,窗外的人影攒动,就在这一天,范偁迎娶郑思栗。
郑思栗还没有结过婚,她在书外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每天的生活都被工作、游戏和看小说填满了。别说是小说中美好的爱情,就是男孩子的手都很少摸。但她也不是没摸过,正是因为摸过,才更确定比起虚无缥缈的真情,还是金银珠宝、荣华富贵来得更实在、可靠。
郑思栗坐在妆镜台前,乖乖地等待花舞给她梳妆。郑松烟陪在她身边,从早上醒来就是满面愁容的模样,总是有话想说,又总是说不出口。郑思栗忍不住地笑问她,“阿姐是后悔了吗,若是阿姐现在后悔,妹妹我立马就能给你让位。”
她穿着正红色的嫁衣,梳着华丽精致的发髻,整个人看上去都是春光满面的。即使是和郑松烟开这样的玩笑,也是活泼俏皮的,没有一丝阴霾的味道。
郑松烟轻易地被她逗笑,只是这笑容有些苦涩,“我虽然做不到为了你去嫁给范偁,但总是担忧你会过得不好。你和他的纠葛总归是因为我才开始的,从某个角度来说,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害了你。”
郑松烟说着,愧疚地把手搭上郑思栗削瘦的肩胛。她的肩膀很柔弱,柔弱到让郑松烟觉得不该承受这些。但是郑松烟说服不了范偁,她尝试过了,范偁就只是油盐不进地告诉她,除非她亲自嫁过来,否则就一定要娶郑思栗。
郑思栗却是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她反手搭上郑松烟的手,摸到郑松烟指尖的冰凉,宽慰道:“阿姐且放心,我既愿意嫁范偁,便是想清楚各种后果的。也正是因为权衡利弊过后,觉得嫁比不嫁更好,才会同意。”
“我并不是为了阿姐,也不是为了郑家,只是为了我自己罢了。”
说白了,无论是郑松烟还是郑家,对已经是另一个灵魂的郑思栗来说,都没有什么要紧的。她原本的身体和他们可没有任何关系,更遑论,郑思栗很清楚,他们只是书中的人物。或许因为她身处其中,才能感受到他们是鲜活的,但是抛开她自己,对任何人来讲不过是纸上的一行行文字。
郑思栗才不会为了他们牺牲自己。
然而,郑松烟以为她是在说假话,感激于她的体贴,面上更是一阵哀痛的愧疚。郑松烟紧紧地拉住郑思栗的手,义愤填膺地说道:“阿栗,你别怕,总有一天姐姐会救你出苦海的。”
郑松烟的神色坚定,望着郑思栗的目光中有汹涌澎湃的对范偁的恨意。
郑思栗不知道说什么。大概从郑松烟的角度来看,范偁先是纵容他父亲陷害了桓羿的老师,而后又对自己强取豪夺,最后求而不得地拉自己的妹妹入地狱,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但是从郑思栗的角度来说,范偁的坏也就那样。
郑思栗没再说话,郑松烟也没有再多言什么,两人就只是默默地,各怀心思地一直坐等到范偁的迎亲队伍来接。
临走前,郑思栗拜别郑煦和施氏。虽然他们并没有给自己多少父母亲情,但是他们庇护了自己一段时间,保自己衣食无忧,都是真的。为了这些,她拜他们一下也无可厚非。
施氏一副舍不得模样,郑煦满面迫不得已的无奈。俩人一起拍了拍她的手,只道:“往后,你要好好的,若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只管回来告诉我们。”然后,目光警告地望向范偁。
范偁今日也穿了一身红,宽袍广袖的,为他冰冷的面容增添了几许温润。
他视若无睹地瞥过郑煦和施氏,淡淡地对郑思栗道:“走吧。”他把手中拿着的红色扯巾的另一头递到郑思栗手中,郑思栗自然而然地接过。心里莫名有些怅惘起来。
不知晓她的亲生父母看到她如今这般会是什么反应?心疼她,亦或是感慨她终于嫁出去了。但是,左思右想,还是第一个更有可能。毕竟,她的亲生父母是真的很疼爱她。
郑思栗鼻头发酸地往前走,范偁透过团扇看见她眼中的晶莹,小声地和她说了句:“又不是不回来了,往后你若是想回太史令府,我送你回来待几日便是。”
“你也不用担心到了太尉府,我会欺负你,你都是有名有姓的正妻了。”
范偁说完,郑思栗怪异地回眸看他,突然觉得他即使脸部线条凌厉,但好像也没那么难以靠近和相处。
郑思栗望他,他也望郑思栗,眼神柔和。
郑思栗觉得怪怪的,立马撇过脸去。
而后他们重新回到太尉府。比起之前离开,太尉府好像略微修缮了一番,门前的廊柱和匾额干净亮丽了不少,新涂的漆面,油油地都会反光。
他们走到堂中,堂中并没有高堂在上,只有一块孤零零的牌位,孑然又诡异地矗立着。牌位上写有:亡母朱氏讳吟芳之灵位。
原来范偁的母亲叫朱吟芳。
郑思栗一时不知该说点、做点什么,范偁却道:“委屈你了,只能拜牌位与我成婚。我范偁生来孤单,除了生母再无其他亲长。即使是生了我的,所谓的父亲范骓,也并不配出现在我的婚仪之上。”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哀伤与决绝。
郑思栗以为,别的不谈,范偁这身世还是蛮凄惨的。当即,和善一笑地安慰他,“没关系,成亲能拜牌位也是一种独特的体验,很新奇。而且,倘若你不介意的话,以后可以把我当作亲长。”
听到“亲长”两个字,范偁的脸色黑了黑。
郑思栗急忙找补,“不不不,我说得是亲眷,亲眷。”
她手忙脚乱,连团扇都被她摇晃得乱颤的样子,逗得范偁忍俊不禁。虽然范偁并不会把她的话当真,但是“亲眷”这个词听起来还是很温暖的。
范偁的唇角不由自主地扯了扯。
他的长相不笑的时候,天然带着一种高冷漠然,但是笑的时候,郑思栗惊讶地发现,竟然也有温暖和煦若阳光明媚的味道。
郑思栗也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