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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谢谢 ...


  •   洞房花烛夜,范偁被前来参加婚宴的宾客喊出去喝酒,郑思栗一个人待在新房里,褪去厚重的冠子和繁复的外衫,开始思考今晚该如何同范偁分床睡。

      是她直接滚回自己之前居住的地方,还是将就将就在外室的坐榻凑合一夜。

      她才懒得和范偁抢床,反正这原本是范偁的房间,肯定到处都是范偁的痕迹和味道,郑思栗嫌弃他,甚至觉得睡他睡过的地方,还不如睡地板。

      只是现在才刚入春,睡地板太冷了。

      郑思栗想着想着,坐在妆奁前迷迷瞪瞪地睡着了。等再有意识,就是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范偁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屋室中的烛光微弱,看什么都是朦朦胧胧,不太清楚的模样。

      范偁一抬眼,望见支首在不远处的娇小女子,莫名有些恍惚。他居然为了留住一个替身,不惜娶替身为妻。甚至,偶尔觉得能娶她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白日里,她和自己说的那些话,都还言犹在耳,她说会做自己的亲眷。亲眷吗?一个往后岁月都要与自己朝夕相伴的发妻,甚至还会生出自己的子嗣。

      范偁好笑地摇摇头,又想起她坚定不要和自己有夫妻之实的样子,觉得自己大概是酒喝多了,头脑发昏才会畅想这些。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郑思栗身边,蹲下身子,推了推已经熟睡的她,嗓音慵懒地说道:“喂,郑思栗,醒醒,我们还没喝合卺酒呢。”

      郑思栗懵里懵懂地睁开眼,抬起头,望向范偁。

      范偁正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她不以为然地说了句:“喝什么合卺酒,我们又不是真心实意的夫妻,这些虚礼能省则省吧。”

      小姑娘刚刚睡醒,神情姿态还带着没有反应过来的迷糊与娇憨,配上姣好的面容,直是让范偁看着觉得可爱。范偁情不自禁地捏了捏她的脸。她脸上的脂粉已经被蹭掉大半,摸在指尖满是原始肌肤的滑腻,范偁又想起抱她的感觉,温温软软得,像是棉花一样。

      范偁故意道:“谁让你自己把冠子与外袍卸下来的?”

      郑思栗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不然呢?”

      “理应是由我这个做丈夫的帮你弄才是。”说着,范偁的手靠近、触上她的发髻,帮她把其他还没有摘干净的钗环拿下来。他先是脸离得远远的、慢慢地,而后越摘越快,几乎整个身子都要贴到郑思栗。

      郑思栗感受到他鼻尖的呼吸,突然的亲呢,让她浑身一震。

      她呆愣愣地没有动,瞪大的双眸里满是吃惊与茫然,范偁却觉得喉头发干,忍不住地咽了咽口水,以及不由自主地把手从她的发顶移到她的脑后,托着她的脸,逼着她靠近自己。

      就在双唇快要接触的一瞬间,郑思栗整个人清醒过来。

      她猛力地推开范偁,急速地站起身,往后撤退了两步,义正词严地询问:“范偁,你想干嘛?”

      “你别忘了,你喜欢的可是我阿姐郑松烟。”

      边说,她的心脏边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

      范偁却是淡淡然,“所以呢?”说着,他也缓缓地站起身。他的指尖还留有郑思栗发间的余温,伴随着浅浅的茉莉花香,像是怎么都挥散不去似的。

      范偁蹙了蹙眉。

      郑思栗瞪着他,没有好气地说:“所以,你应该为郑松烟守身如玉,无论身心都要始终忠于她一人。不要因为我长得像她,就对我见色起意,我可是卖婚不卖身的。”

      她说得振振有词、条理清晰的模样,听得范偁一阵脸黑。

      “什么叫卖婚不卖身?”范偁冷冷地反问她,敢情她是把自己当作曲园的歌姬了吗,而他是垂涎歌姬的浪荡子?范偁觉得他不能忍受这个,反驳道:“当初,不是你让我忘记的郑松烟吗,既是要忘记她,我找个别的女子来分散自己注意不行吗?”

      “更何况……”范偁从上到下地打量她,看她嫁衣热烈如火,更加坚定地说,“你是我的妻子不是吗?”

      “而且,我为什么要对郑松烟忠贞不二,她何尝对我有忠贞可言?”

      若是有,她又怎么会嫁给桓羿。

      范偁的神智,被这突如其来由郑思栗引起的怒火,刺激得耳聪目明。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想去亲近郑思栗。

      他撇了撇头,把目光从郑思栗身上移开,转移话题道:“好了,我吓吓你罢了。就算你真的愿意同我做什么,我还嫌弃你不怎么样呢。”再转眸,他已经可以做到平静地看待郑思栗,甚至能装出一副不满意的姿态。

      他不满意郑思栗,郑思栗又何尝会满意他。郑思栗又白了他一眼,径自抱起自己脱掉的外衫跑到坐榻上,告诉他,“今晚我就睡在这里,你睡床上。明日,你把我之前住的地方收拾出来,让我搬回去。”

      范偁看她坚定不移的模样,顿时好笑:“我一个男子,何须轮到你一个女子把床让给我?你睡床,我睡坐榻。”说完,他就又走到郑思栗身边,要去拉她。

      郑思栗怕他碰自己,当即闪身。她闪身,范偁便趁机坐了下来,狡黠一扬唇,“另外,搬回去的事,再说吧。你那地方我都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没个十天半个月收拾不出来。而且,让别人知道我范偁的夫人跟我分房睡,让我颜面何存?”

      为了刺激郑思栗,范偁甚至反问她,“你不会连跟我待在一个屋子里都害怕吧?你还真当自己是个香饽饽了,就你这胸无二两肉,腰粗若水桶的样子,白给我,我都不要。”

      郑思栗咬牙切齿,“你最好说得是真的!”

      说完,她假装要从范偁面前路过,实际狠狠地踩了他一脚。然后,走到床边,把衣服扔在旁边的衣桁上,脱了鞋袜,倒上去就是要睡觉。

      她的力气不大,踩在范偁的脚上疼归疼,但是也还能忍,范偁便没和她计较什么,也随意地躺好,开始闭目。

      但是经过这一番折腾,郑思栗反而有些睡不着。

      郑思栗辗转反侧的,在寂静的夜里,不停地发出窸窣的声响。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她忍无可忍地朝着外室的方向喊道:“范偁,你睡了吗?要是没睡的话,我们聊聊天吧。要是睡了的话,我现在就去把你摇醒。”

      郑思栗说到后面,故意装得恶狠狠的模样。

      范偁无可奈何地突然睁眼,冷淡道:“你想说什么?”

      “我想问你以后准备怎么办?”郑思栗想了想,缓缓地询问。她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会不会改变故事的结局,但是倘若改变不了,范偁还是会死,范家还是会没落。她现在嫁给范偁,作为半个范家人总要为自己多想想,遂更加详细地说着:“如果有一天,你还是有机会能得到郑松烟,是不是会立马休了我?”

      “或者说,你有没有考虑过真的就自此彻底放弃郑松烟?”

      这是郑思栗为他出谋划策的前提。如果他能一直保郑思栗衣食无忧,郑思栗不介意给他指条明路。但是假如他不能或者不愿意,郑思栗得了他的休弃便算是和他一刀两断,才懒得管他是生是死。

      他还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范偁翻了个身,把手枕在脑袋下面,波澜不惊地说着:“我既愿意娶你,便是多半确定阿烟不会再和我在一起,即使我杀了桓羿,强行把她绑在我身边,她也不会做我的夫人。所以,你不用担心,除非我有了新的思慕之人,否则这太尉府的主母之位永远都是你的。”

      “而且,即使我不再需要你,乃至是不再思慕阿烟,我也会因为先前的承诺,一辈子供你吃饱穿暖、荣华富贵。”

      “那既然如此。”不等范偁的话音完全落下,郑思栗听了他的意思,立马接茬道,“你不如就同意让桓羿为他的老师平反。”

      “趁着你现在还能只手遮天,以及诬陷秦驱先生这件事确实是你父亲一个人做的,与你无关。你赶紧把他们对付过去,这样往后还能落个拨乱反正的好名声。再多做一些好人好事,比如济世救民什么的,这样就算最后陛下不想放过你,百姓也舍不得你死。”

      “当然,你手上的权势也不能立马放弃,还要牢牢地把控着。不能让有心之人寻得可趁之机。等真的把握不住,或者不想把握,再马上甩手归隐山林不迟。总归,还是能保全自己的。”

      “否则……”郑思栗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提前告诉他他的结局。

      范偁却是从她的话里话外明白过来,“否则我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范偁知道,这世上想他死的人很多,上到天子群臣,下到百姓平民,乃至是郑松烟都是想让他死的。他突然很好奇……

      “郑思栗。”他轻轻地唤,询问:“你也想我死吗?”

      郑思栗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问,理所当然地回答:“自然不想。虽然你很坏,但是你有权有势,还是我现在名义上的夫君,我才不想你死。我还指望着你能带我一辈子狐假虎威呢。”

      范偁心里一暖,忍俊不禁道:“尽管你的理由莫名其妙,但我还是想说。”

      “阿栗,谢谢你,谢谢你不希望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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