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掠我》没马蹄

4、贺穗的转变

　　贺穗感觉自己开始喜欢宋其野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时间点，再准确点描述：应该是在俞礼的软磨硬泡下逐步形成的。

　　攻破贺穗的心理防线其实并不困难，或许只需要像俞礼一孜孜不倦乐此不疲地在她耳边打鼓，一种类似于和尚念经一样的神秘力量：

　　这鼓只需专注打一个词--“一家四口”

　　说起何为“一家四口”，很好理解，字面意思：
　　俞礼喜欢哥哥，贺穗喜欢弟弟，俞礼和贺穗就是那命中注定的妯娌，而他们四个人，就是那命中注定的“一家四口人”。

　　最先被俞礼日日好友申请打动的是双胞胎的哥哥——宋其麦。
　　而自从俞礼加上哥哥之后，贺穗放学之后的十分钟就开始在操场的绕圈中消磨了：绕操场五周半，绕排球场地两周半，再恋恋不舍地绕篮球场一周半。

　　于是乎，贺穗对于初一学年冬天的记忆，大多充斥着落日余晖，除了为数不多的雨天，贺穗可以一放学就回家的特殊情况除外。仔细点观察，甚至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天暗得愈发地快。

　　天往往会在门卫大叔吹起清空操场的哨子前悄然变黑。
　　这时，靠近实验楼的大功率的路灯会亮起，照亮半个操场。在操场的另一侧，那一块滚动着每日标语的黑底红字的电子屏边缘，那个没人会认真看的时钟，它的秒针总是慢悠悠自顾自地走着。

　　俞礼想出来的偶遇的方法总是千奇百怪，比方说会时不时特意拉着贺穗去体育器材室门口，看体育达标线。
　　她嘴里总是振振有词，不像是说给贺穗听的，倒像是在给自己加足底气：是为了体育期末考可以及格。

　　每每此时，贺穗都会嘴角一撇，一副洞穿人心的表情看着俞礼“你不用和我狡辩，我会不知道你？一天看两次，别说达标线了，所有分数线感觉你都要背下来了吧”

　　贺穗虽然嘴上嫌弃，但是每天也蛮期待放学着几分钟的时间，懒懒散散，慢慢悠悠地逛着操场，时不时也会偷偷看几眼排球场，而且有了俞礼，自己的偷偷摸摸好像也有了更为合理的理由。

　　有些时候如果蒋逸南在的话，她们会走得离他们更近些。人多壮胆嘛，其实就是跟酒壮怂人胆一个道理，都是麻痹自己，一个化学麻痹，一个用主观能动性麻痹。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期末体育测验的时候贺穗确实有感觉不会那么喘了，跑起来更轻松些，倒也不是除了快乐一无所获。

　　俞礼动不动想起来就会打趣贺穗，有时候一天要说好几遍：一家四口考虑得怎么样啦，你的弟弟很争气，没有同意我的好友申请”

　　“别，你别拉上我”贺穗指指前面“别就顾说话，看看人”

　　“你看你每天这放学后多么快乐，偶遇也是双双偶遇，哈哈哈哈，抓紧吧抓紧吧”俞礼边说还会边唱起来。

　　“你就不会觉得我是怕体育期末没过被老师骂才来的吗”老师上课才交了个生词“睥睨”贺穗此时的表情用这词相容最为贴切。

　　“我都不怕，你也别怕。小腿一迈就到终点”说罢便做了一个大跨步的动作

　　“我可谢谢你夸我腿长”贺穗干笑着

　　俞礼慢慢减速停下，手插着腰休息：“我是说我自己”。

　　每天的怂恿都大差不差，以俞礼的挑衅开头，以俞礼的自夸结尾，就像是一个下去假装偶遇刷脸前必备的仪式一样，每天都得这么说上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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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穗印象里，俞礼和宋其麦第一次正面且是真正偶遇，是贺穗要去八年级那栋楼的三层送材料的那次。

　　那天中午，贺穗和俞礼刚刚慢慢悠悠经过楼梯路口的“仪容整理镜”，就正面遇上宋其麦。

　　贺穗是走在前头的，先看见宋其麦。

　　她震惊了一下，想要让俞礼快别照镜子了。转过去就看见俞礼已经笑得不成样子了，她用她长过手腕些许的卫衣袖子，捂住自己笑得很灿烂的嘴，可是眼睛还是笑得弯成弧形，都难以看起她的眼珠子仁，还有俞礼忽闪忽闪的睫毛，在她的遮掩下，更加引人注目。

　　俞礼还是有些害羞弓着背，扭过头。想极力掩饰着笑得合不拢的嘴，越遮着越控制不住，俞礼干脆笑着走上前。

　　贺穗又瞥了眼宋其麦，他还有些腼腆的用食指关节碰了碰鼻尖，一边抬眼看俞礼，搓搓手，又朝着俞礼挥了挥。

　　贺穗知道了，此时自己再做什么都是多余，就干脆开溜，本想着走前给俞礼使个眼色，转过头一看俞礼笑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贺穗不说话，指了指3，意思是在3楼等她，也不管她看没看到，火速就跑了　。

　　贺穗心里的大义凛然舍生取义的英雄情结又油然而生了，她轻轻地一步一步地往上走，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十月中旬的时节，在这座南方沿海的城市，并不能算是冬天，只能算是微凉的秋季。
　　她们可能刚刚把外套里的短袖换成长袖，刚刚觉得骑车去上学的手被风吹得有些发凉。此时已经听不见蝉鸣了，不知是山风还是海风总是吹得树叶沙沙地响，给人一种暴雨将倾的幻觉，但往往明媚的天空会无情地打消她们这种猜测。

　　这天恰好就是这种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贺穗沿着楼梯继续向上走，宽敞的楼道阳光找不到，风还是有点大，贺穗扯了扯衣服下缘，抬头就看见了宋其野在三楼楼梯口正对的饮水机那儿打水。

　　宋其野背影，贺穗在操场上远远地看了无数次，这一次是距离最近的。

　　贺穗突然有些慌张，她也不知道慌张个什么劲。兴许旁边人的怂恿和念叨于贺穗来说，总是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这类似于一种心理暗示。
　　就像此时此刻，贺穗就是自动带入到一个暗恋弟弟的角色中。

　　贺穗就这样有些紧张地抬头，小心端详着宋其野。

　　他的头发有些长长了，还有就是灰色红色的校服真的难看，但是穿在宋其野身上贺穗就怎么看怎么顺眼。

　　走廊外有一颗的树，架空层高，长满叶子的部分恰好就在二楼高度的位置。

　　正午的阳光把叶片照得就如同盛夏那时的翠绿颜色，光从叶片缝隙里穿过，斜打在白墙上，意料之中的风充斥每个角落，吹着宋其野身上的校服轻微地浮动。

　　贺穗也不知如何相容这般明亮的场景了，明亮得遥远，明亮得炙热，明亮得让人心慌。

　　饮水机发出咕咚咕咚出水的声音，站在背阳的楼梯上，贺穗看着宋其野整个人浸泡在秋天的风和阳光里，饮水机的电子屏上显示的红色温度提示实在扎眼。

　　他就这样背对着贺穗，低头侍弄不锈钢杯盖。
　　两人的距离并不远。

　　此时楼层的安全门把明暗分隔就像画框一样，框着眼前的这个男生、这棵树、这阵风、然后变成一幅画。这幅画贺穗不给其他任何人看，也不告诉任何一个人这幅画是如何诞生的，此时贺穗只想用一个词来形容眼前的景象：
　　惨绿少年。

　　人们会常常用万籁俱静，描述空前惊艳的一撇。

　　可贺穗更多时候，会把这个人、他的背影会被融入到特定的背景音乐里。

　　比如说：歇斯底里的蝉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甚至于按动饮水机按钮的声音。等今后每每再遇夏蝉绿叶和风，都会再次想起，而这些寻常的声音也成为了可遇不可求的限定。

　　贺穗见宋其野径直左转，不自主地后退躲闪了一步，差点儿踩空了，被吓得一哆嗦之余贺穗脑海里想起一个声音：“何铮正抱歉了，我可能要暗恋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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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铮正何许人也？是

　　小学 毕业照上站贺穗正后方的男生。

　　为了这个身高优势促成的巧合，贺穗回味了几乎一整个暑假。

　　这份本来或将要石沉大海的暗恋，是被佘甜甜搞砸的，这件事其实说来也怪贺穗干的蠢事———轻信别人和乱用词语。

　　蠢事一：下课想要和和铮正玩跑抓，又扭扭捏捏不敢，非要拉上一个人陪自己。不知道这么开口，信口胡诌了句“我们去找何铮正搭讪去”被佘甜甜一顿笑。

　　蠢事二:以为佘甜甜会帮自己保密，暗恋不干脆暗恋到底。自己憋不住了，把情书偷偷摸摸给佘甜甜看，还忘记拿回来，在全班鸦雀无声的时候，只闻佘甜甜一句“贺穗，你的情书忘拿啦”。

　　这句一出，暗恋变成明恋，只是贺穗还是不敢靠近，她那还没指甲盖大的胆子，让她再没敢和何铮正玩过跑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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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穗总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转变，特别是在喜欢别人这件事上，更显得尤为艰难。
　　比如说她肯定不愿意跟俞礼说，自己放学回家总在偷摸地删空间里乱七八糟的说说。

　　为什么突然想着删说说？只能说贺穗的网络形象实在幼稚得不行。

　　贺穗的□□里至少加了五个张杰谢娜，还有吴世勋，鹿晗等一众“明星”，以及一些常年发疼痛文学的好友。
　　空间更是惨不忍睹，三千条几乎都是“不装不是中国人”“觉得对的话转起来”诸如此类说说的。

　　正所谓好马配好鞍，这个网络形象贺穗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于是一条一条点进去删除，每天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厕所里删除说说。

　　总算是“天道酬勤”，贺穗删完最后一条就仿佛房贷付完最后一个月，暑假作业终于在最后一天赶完般如释重负。

　　在整理好自己的网络形象后，贺穗又翻了好久跟俞礼的聊天记录，终于找到了宋其野的□□号，在好友申请理由那边删删改改。

　　最后还是只留了“你好”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