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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莫逆之交三五成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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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礼严格意义上并不能算是贺穗的新同学,如果用一个陈芝麻烂谷子的词来形容倒算得上妥帖,她们可是“老相识”了。
由于时光久远,许多数十年的情分都有一个扑朔迷离的开头。
贺穗和俞礼的友谊,一说起源于小学的评比队,一说来自初中三年班主任悉心批评时,俩人的患难与共风雨同舟。
初一报道那天贺穗一连许了三个愿望也没能和小学最好的朋友同一个班,但是俞礼的出现却是给“人生地不熟”的贺穗吃了一颗定心丸。
贺穗犹清晰地记得当时的场景。
长长的走廊尽头。
那天是报道日,贺穗已经在教室门口徘徊了好久不敢进去,教室里全是生面孔。她在走廊来回地踱步想着: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来它个三四个小学同学。
贺穗起码走了有二十分钟,才见俞礼和爸爸慢悠悠地向这边走来。
“你也在这个班吗!”贺穗朝俞礼投去了希望得到肯定回答的期盼目光。
俞礼,一个生得白白净净的女孩,有一双贺穗做梦都想拥有的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和长睫毛。
一头微微自然卷的头发,这点倒是和贺穗一样。
“是啊,你也是吗?”其实在抛出上面问题的时候,贺穗大概就以及猜到俞礼的回答了。
也是教室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给了贺穗这样的底气。贺穗班所在的教室是这幢楼这一层的最后一间教室,再往后就是一道铁门,门后面就是教师办公室。但这侧的门锁着,老师一般从另一边楼梯走。
这么说,除了九班的同学,一般人不会往这来。
“啊啊啊啊啊太好了!我刚才站在窗户外面看了好久,没有一个人是我认识的,我都不敢进去”贺穗的语气很迫切,仔细听还可以听出委屈的语调。
“啊啊啊啊,幸好不是一个人!那我们进去吧,看看坐哪里。我们一起坐,到时候。”
“好!”
是灰尘的味道,积攒了一暑假灰尘的气味,并未在她们进门前短暂通风的几个小时内散去。但贺穗并不觉得难闻,她们找了个居中倒数的二三排坐下。
贺穗朝窗外望去,这个上午仿佛是青黄色的滤镜,不同于夏天普遍的滤镜那般热烈,倒更像是昨晚刚下过雨过后放晴的第二天。近午时分那么温润的空气,好像不属于夏天。
但还有另一种说法:俩人友谊的开端是加入小学评比队的时候。
当时一个班派两个同学去低年级评比,两班四人组一队。
贺穗和俞礼各自都和自己的评比搭档不对付,便顺其自然地走到了一块儿。
贺穗记忆最深刻的应该是三年级的那年冬天。
评比的时候正下着大雨,俞礼评比的时候穿了一件亮黄色的带帽子的马甲,马甲穿在她身上显得好看极了。
那天晚上贺穗也回家,特地要妈妈翻出了去年大伯母在嗒嘀嗒给自己买的粉色羊羔绒帽的马甲。
其实贺穗一开始是不喜欢穿的,但是看俞礼穿上类似款式的马甲那么好看,瞬间又喜欢上自己那件了。
对于“最好的朋友”这个称呼,贺穗斟酌了很久:
在这人生漫长十年里,她们共享喜悦分担痛苦。她们默契地践行着天马行空的预言。
贺穗在十八岁时许了这样一个愿望“我一直希望,希望以后怎么走都不会担心落单。”
……………………
还有一个人也是贺穗的狗头军师,初中三年跟贺穗“共担风雨”的一个老相识俞礼,还有一个一见如故的蒋逸南。
班上的人都叫他小娘炮,他也就任别人那样称呼他,其实贺穗也是头一回见这样性格的人。
没有什么特别的认识的契机,就是因为蒋逸南跟俞礼是前后桌,贺穗每节课都跑去找俞礼聊天,蒋逸南有时候也会转过来听,时不时一起加入聊几句,一来二去就熟了。
相熟之后才知道成天笑呵呵的“妇女之友”其实并不喜欢别人叫他小娘炮。
他说贺穗跟俞礼叫就是一个称呼,其他一些男生叫听起来就非常戏谑。俞礼和贺穗还是照叫小娘炮不误,但是每次听班上男生叫,都会上前说“人家有名字,叫蒋逸南。”
最讨厌的,还属班上有个胖胖的值日班长叫张航,最是针对蒋逸南。
每一次早读都逮他们三个说他们读的不够大声,轮他但值日班长的时候,贺穗她们几乎都是最后几个坐下的。而且蒋逸南跟张航都是寄宿生还是同间宿舍的。
贺穗印象里好像听人说过,张航会把臭袜子塞到蒋逸南的床上,他本来就不爱干净,听起来也像是他会干的事情。
塞袜子贺穗并没有亲眼见,所以也不确定,但是贺穗记忆最深刻的一件事绝对不会忘。那时候是七年级的十一月份:
下午要装空调了,十一月装空调!不可谓不是俞礼夏天的愿望在冬天被实现。其实这样倒也还好,可是学校竟然不让冬天开空调。
“这纯属装个寂寞”俞礼拆了个冰淇淋往嘴里送,忽然手停下来,再端详端详了下手里的冰淇淋“就像冬天吃冰淇淋给感冒了,讨嫌”
贺穗抹抹嘴,也把刚刚在小卖部冰柜里拿的冰糖葫芦拆开来,“其实还好,起码明年夏天就可以用了”贺穗咬了一半冰糖葫芦,结果令一半掉到餐盘上,“哐”的一大声。
“我的天,吓死个人”蒋逸南边说边侧坐到俞礼边上“但是明年我们就搬教室了,这空调是装给新初一的吧”
贺穗把掉下的一半冰糖葫芦拨到放鱼刺的格子里“我们现在就是新初一”
“好好,给下一届新初一。”蒋逸南无奈“估计学校没啥钱,听说是一个月一个月装,都会装到的吧”
贺穗狰狞着脸扒拉出一整个糖葫芦,“吃这个好麻烦,不过班长通知是说今天下午就要去临时教室上半天课了,是在初二楼下那间吗?咱们这下吃完了就可以去收拾了,我中午还想趴会儿呢”
俞礼吃完最后一口,把餐盘里垃圾都倒到贺穗餐盘里“哈哈哈哈今天轮你到垃圾了,蒋逸南你吃快点,我们餐后甜点都吃完了”
俞礼把筷子勺子都拢在一堆“我估计是想要我们上课别被影响,然后学校空教室又不多,才一个月一个月装的”
蒋逸南迅速扒完饭,把垃圾丢贺穗餐盘里了“辛苦”对着贺穗一脸委屈“也不辛苦,明天就是我倒了”
蒋逸南拥有着贺穗和俞礼在教室寄午享受不到的一点好处就是午睡可以睡床。
所以他吃完就奔着宿舍拿课本去了,贺穗俞礼雷霆效率也收好书本搬到了临时教室,有一搭没一搭地边聊边整理,还有人开了多媒体电脑在扫雷。
贺穗窝着手转头向俞礼低声说:“我也想玩”贺穗斜眼看向白板满眼渴望,“但是怕值班老师巡逻”。
“胆小死了”俞礼回了个嫌弃的表情“我给了你个□□号叫你去加你又不加。你不都说有个男的和你对视了嘛,我反正是两个都加了,看谁先同意我就喜欢谁,我去问了都,那天站树对面的就是弟弟,你还不抓紧加,万一她先同意我那就...”
贺穗打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我小学一男生“余情未了”!不过他不是划片来这,他好像走关系去三中了。我前两天中午来上学,还遇到他了嘞,三中不就在市医院边上呢不是吗”
贺穗拉开椅子,敞着腿豪迈地坐下“他和我小学前桌在文具店门口,我那前桌欠得很,还叫我外(号)”
…………
贺穗话没说完就听到了张航刺耳的声音:“倒霉死了,要和那个小娘炮一个学习小组”
“杨航,什么倒霉死了”俞礼是先贺穗站起来的,但还是好声好气地问着,但贺穗听着语气颇有最后通牒的意味。
“倒霉死了,小娘炮一来,我们小组的得分都要被拉低,小娘炮就是小娘炮真够烦的”杨航撇撇嘴。
“你再说一遍”贺穗坐在椅子上,声音一点不输张航。她问了句武林高手要放大招之前管用的一句话,张航白了一眼摇头晃脑得再重复了一遍。
“匡”一声,贺穗猛地站起来,生锈的那个腿凳子重重砸在地上,林怡晨俞礼被吓了一大跳“老师就是这样分的,难道成绩不好就不配待在你们组了吗!”贺穗顿感有些鼻子酸酸的,估计往回憋了憋,深吸一口气“你配吗,你配看不起小娘炮吗?”
杨航刚开口大喊着“贺穗....”
贺穗立马提高音量,不由分说地吼一嗓子,打断他,掌控发言权:“叫我干嘛,你想说什么?啊?就是互帮互助才要分组的,什么烦,小娘炮怎么烦你了,小娘炮是你能叫的吗?你!闭!嘴!”
贺穗感觉自己脸一定涨得通红,眼睛一定红红的,就算哭也得揍这个小兔崽子一顿再哭!
“贺穗,诶贺穗贺穗”俞礼赶紧扯住贺穗就往教室门口托“陪我上厕所去,陪我上个厕所,你不是怕值班老师巡逻吗,他们开白板赶紧让他去抓杨航,别动手嘛,他那个重量级,一扑你就被压扁了,走走”
一出门贺穗的眼泪就憋不住啪嗒往外掉,俞礼佯装学起贺穗哭“呜呜呜,咋吵个架还哭上,别哭了别哭了”
贺穗把黏在眼前的一缕头发撇到后脑勺去,边说边搓着眼睛“还好吵的时候憋着”,她接过餐巾纸“要不然什么气势都没了,等下还以为我哭是碰瓷!”贺穗眨巴了下眼睛,两滴眼泪又留下来。
俞礼差点笑背过去,拍着贺穗的背“你踹椅子那一下已经够有气势了”
“我没踹椅子,我就是站得太着急了,那个椅子腿一边下面那个塑料都没了,就是铁还生锈的声音就很大”贺穗动手比划着“他怎么能那样说小娘炮!一嘴的嫌弃神经病!”贺穗生气着眼泪又往外掉。
“哦好好好哈哈哈哈,眼泪憋回去,你还是别吵架了下次哈哈哈哈,下次我来哈哈哈哈”俞礼越看贺穗肿肿红红的眼睛越想笑。
“我看他还敢不敢说小娘炮!背后说就算了,还敢跑我们面前说!。”
蒋逸南蹦跶着到班级“贺穗你咋了,眼睛咋这么红?”
贺穗登了他一眼,刚想拉他去厕所门口一吐为快,忽而一种伟岸的感觉涌上心头,眼神瞬间明亮起来,对蒋逸南说:“姐为你保驾护航”。
转头对上杨航的视线,贺穗眼睛里面都要放激光了。
不仅要三五成群,还要异口同声,还要一致对外。
贺穗不敢找班主任告状,就在一次考试的作文里从头到尾写了整个故事。虽然最后离题只得了基本分,但是班主任也在班会上说了分组的事情,蒋逸南被分到了另外一组去。
现在想来着样的像踢皮球一样的结果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贺穗其实应该早就知道,这是那时候对被称为“小娘炮”的一类人的正常的不公平对待。
结果不是想要的结果,人心却是一般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