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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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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能听得懂我说话吗?”亚瑟温言询问,见嘉龙不发一言,几乎难掩失望,“啊…果然听不懂的吗……”
他从哪儿见过这个孩子,亚瑟自己也说不清,大概曾经做过一些短暂而模糊的梦吧,偶尔捕捉到了一些稍纵即逝、支离破碎的印象,更具体的东西他没能抓住,自然也毫无用处。
亚瑟凝视着他披散在脸边的黑发,不觉心念一动,“就叫贺瑞斯吧,可以吗?”
“柯克兰,你是要当爸爸吗?”阿尔弗雷德大声嘲笑,他的视线在二人身上逡巡着,“捡回来一个听不懂英国话的小鬼,还自说自话地给人家取了名字,接下来是不是还得从daddy教起?噢,他的mummy呢?”
“那么你就不应该叫我哥哥,而是叫他哥哥了。”
“叫他哥哥?我年龄比他大好吗?”阿尔弗雷德仿佛才听出来亚瑟话语中嘲弄的意味,“等等!你什么意思?”
“王嘉龙…我的名字。”嘉龙言简意赅地打断道。
“王嘉龙?”亚瑟没再理会阿尔弗雷德,他安抚般把手搁在嘉龙的头发上,甚至自己都不知道是否还抱有期待地问道,“你认识……王耀吗?”
“王…耀?”嘉龙迟钝地重复了一遍,蓦然露出一个满足的、疲倦的微笑。他的声音低低的,若不是嘴唇翕动了两下,亚瑟几乎怀疑他是否说话了。
嘉龙轻轻扭动了一下,拽住了亚瑟的袖子,用还有些蹩脚的英语说道,“请带我去见他。他是…我的哥哥。”
“你就是王耀一直在找的弟弟?”他早该猜到的。亚瑟不由得盯着嘉龙的面孔出神,仿佛轻易就能寻到二者的相似之处。
“请允许我打断一下——你们刚才说…王、耀?亚瑟,你认识他?”阿尔弗雷德问道,紧接着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哈,我没有说吗?塞里斯就是王耀啊,他跟我们在布利斯已经呆了好几年了。”
亚瑟推开门,夜色扑面而来。这时他心中却有一个逐渐清晰的念头,他要到北安普顿去。
“小亚蒂?”熟悉的、属于弗朗西斯的嗓音,从角落里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亚瑟偏过头去,弗朗西斯懒洋洋地斜靠着墙壁,正冲他遥遥地抬起手中的酒杯,“如此良夜,不如一起聊聊?”
“聊什么?你的旧情人们?”亚瑟嘲弄地问道,他难得没有去反驳这个称呼。只是一些话从嘴边转了几转,最终刺了出来,“不如就谈谈艾米丽吧,你和艾米丽。”
弗朗西斯歪着头眨眨眼,笑了一笑,“艾米丽吗?难得小亚蒂这么感兴趣哥哥的事,那么哥哥我就顺了你的意吧。”
“她看起来很喜欢你——她绝对是个有身份又出类拔萃的女人,尽管也是我见过脾气最古怪的女人,见到她就像走进一片墓地。”
“可她的确是个可爱的美人儿,不是吗?尽管总喜欢把自己折腾的一团糟。”
“也只有你会在进墓园时观察哪块墓碑更好看。”
“但是能赢得那种女人的爱情可是很了不得的事噢。我最初见到艾米丽时,你还小呢,而她也刚16岁。啊,真是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她看上去光彩熠熠的,就连颧骨上落着的几点小小雀斑都可爱极了,”弗朗西斯不无怀念地望着天空,浓金棕的睫毛似乎也化作了一簇纤长的月光,“金灿灿的卷发蓬蓬地披下来,噢,就像只炸毛的小猫咪——明明瑟瑟发抖,却还拱起背来喵喵叫。”
“噢,所以你就卖弄自己,去勾引了她——就跟你平时一样。”
“哥哥只是鼓起勇气表达了发自心底的倾慕之情,这又如何能克制呢?”弗朗西斯不服气地辩解道。
“可是你没有跟她结婚。”
“你忽略了前提,宝贝儿,我不需要婚姻,它就像一条狗绳,我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所以爱是你丈量自由的尺度。”
“这话说的不对,事实上,自由本身就是尺度。你看,我为我的庄园取名为'逻各斯',其实并不在于它的永恒不变、永远'存在',当然它的本质也不是'存在',”弗朗西斯微微一笑,“在我看来,为神圣逻各斯所驯服的、活火一样燃烧的'自由意志',才是生命的价值之所在。正因为如此,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
“永远'存在'?我不明白。大概正因为这种想法,你的爱慕才短暂,随心所欲,时刻变化,毫无忠诚。”
“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而我们亲爱的伯爵,应该也已经明白了。至少目前她只想牢牢抓住手中的金钱与权力,或许它们还能提供哪怕一点儿忠诚,”他像被这话逗得笑了起来,“噢,忠诚!”
“至少你是没有这种属性的,”亚瑟毫不客气地评价道,“你闹着玩的女人可真是太多了。”
“你也说了,只是闹着玩。得到她们的青睐并非哥哥我的本意。”
“无耻混蛋,只有白痴才会信你。”
“那么你会信我吗?”
“你觉得我是白痴吗?”亚瑟反问道。
“噢,亲爱的小少爷,如果你还愿意听取我的建议的话……”这时候他们已经踏上前往马厩的鹅卵石路。弗朗西斯收敛了笑,将胳膊搭在亚瑟的肩胛,低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绿眼睛,“我劝你最好不要去。一些事儿,你不必插手。”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啊。”
弗朗西斯没有说话。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亚瑟低声问道,“你明明知道,我一直在找他。”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要这样在意他呢?只是一个相识不到一年的朋友。”
“他对我来说不只是朋友,”亚瑟以一种相当冷淡的语气对弗朗西斯说道,似乎并不在意他听到后会怎么想,“我想,这世上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我去喜欢他。”
“你再想想。”
“那么我爱他。虽然没有跟任何人提过。”
“你会为了'爱'放弃什么呢?屋子里面的那个孩子就是他的弟弟吧,他一定会带这孩子回远东的。你难道认为他会为了你而选择留下来吗?”弗朗西斯故作轻松地问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声音听起来几乎有些颤抖,“你总不能要跟着个东方人走吧,抛下你的父母、朋友,放弃继承爵位,变成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外国佬?那是傻瓜才会做的决定,对吧?”
“我没有说要放弃这些。”亚瑟若有所思地说,弗朗西斯似乎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亚瑟又补充道,“我会一直等待他,只要他还记得我。”
“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
“你会老去的。”
“是的,我会老去。”
月光下,弗朗西斯看到亚瑟安静地抬头望着月亮,却意识到,亚瑟早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这时不知从哪传来几声犬吠,亚瑟用法语喊道,“Allez vous faire foutre!”
弗朗西斯嗤笑,“你跟它说法文干什么?”
“它又不通人性,只好用法语交流了。”
“真不懂得尊老爱幼啊。”弗朗西斯咕咕哝哝地抱怨。
“弗朗西斯神父,那请问您多大了?”亚瑟反唇相讥。
“正是足够为你提供帮助的年龄,”神父哀婉一笑,“小少爷,你可要学会控制自己的坏脾气,这样是不会招男孩子喜欢的。”
弗朗西斯停住了脚步,这时候他们已经穿过门廊走到了马厩。
“非去不可吗?”他最后一次问道。
“我总不能知道他在那儿却不去见他。”
于是他打开了马厩门,“骑上这匹马,它会带你到北安普顿;当然,你最好从后院观察一下,避开那群傻瓜炼金术士。然后,就去找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