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耀]女巫之屋》权衡不可枉

17、第 17 章

　　“柯克兰！希望你莫名其妙推掉我邀约的理由不是又在路上乱捡了垃圾还带回了弗朗西斯神父的庄园。”阿尔弗雷德斜倚着门，抬起眼睛打量着屋里的陌生人。只见那孩子冰冷而顺从地堆在一旁，像只从山遥水远之地掠夺来的战利品。
　　“但是，亲爱的阿尔弗，你是把自己也算在垃圾里了吗？”亚瑟挠了挠脸，怪讶地提问。
　　“我即将被送去皇家海军学院学习，”阿尔弗雷德抗议道，“柯克兰！你叫我垃圾，是对皇室的质疑！”
　　“好吧，那你就是皇家垃圾，”亚瑟善解人意地让步，“笨蛋阿尔弗，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像个孩子啊……”
　　“我是这个意思吗？不准称本'hero'为垃圾！”
　　“让我想想，那么，'皇家白痴'怎么样？”
　　“嘿！听着，柯克兰！你再这样嘲讽我，我就要叫我的侍卫来揍你！他会占卜，能用椅子打人，还可以凭纸就封印怪物！”阿尔弗雷德威胁道，话音刚落，他就扭过头冲门外喊，“塞里斯，塞里斯！”
　　能够占卜和封印吗？亚瑟几乎是有些迟疑地问道，“塞里斯是谁？”
　　“柯克兰，你这话可真奇怪，塞里斯还能是谁？塞里斯就是塞里斯啊。”
　　“怎么是你？塞里斯呢？”看着走上前来的侍从，阿尔弗雷德不高兴地问道。
　　“哦，少爷，那个我知道，塞里斯被借走了。”
　　“被借走了？可是他是我的侍卫！”
　　“但这也是琼斯伯爵的意思，她说这么多人跟着您四处招摇也是一种资源浪费，至于塞里斯——自然有用得上他的地方，”侍从犹豫了一下，又压低了嗓门，“更何况…外面正大张旗鼓处置异教徒呢，今天那边儿又处死了一个，开膛破肚地……人还没死透呢，肠子就都扯出来了。”
　　阿尔弗雷德大概没见过那样的场景，光听着这描述，也是愣了愣，而侍从则往房间里瞄了一眼，暗暗画了个十字，悄声问道，“他也是异教徒吗？”
　　阿尔弗雷德这才回过神来，于是用身体挡住其视线，然后毫不客气地说，“伙计，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所以，现在，他人在哪儿呢？”

　　王耀本来是要跟随阿尔弗雷德前去沃里克郡，却被女伯爵留在了布利斯。他本以为，她又会给自己安排些愚蠢的炼金活动——据他实践，至少这几年来是百无一成，先不提金子和永恒的生命，她的气色甚至还更差了，大概不是被失败气的；出乎意料的是，派来与他交接任务的，是几年前在码头见过的那两个人。
　　高个儿男人像根甘蔗似的杵在一旁，大概是等的不耐烦了，窄长的脸向下拉着；矮胖男人照旧腆着肚子，见王耀过来了，肉红的圆脸浮了层厚实的傲慢，倘若用他伙伴的长脸?一?，绝对能看到藏在底下的昂撒本性。
　　王耀知道，女伯爵是拥有私人商船的。实际上，她还掌握着一支由商人和贸易者挑选组建的船队，如今正泊在庄园后的河岸，他的眼前。
　　猪仔船。他是见过的。几张瘦怯怯的小黄脸混在黑人里，他所熟悉的黑眼睛，此刻正流露出一种近于悲哀的凄迷神情。地上还躺着几具伶仃的躯体，肌肤已经泛了青紫。
　　“外面正严查异教徒，一会儿先把这些关去'地下学堂'，到时候跟契约工一起运去美洲。”
　　“地下学堂？”
　　“就是奴隶收容所，”他不耐烦地回道，顺便嫌恶地踢了踢脚边那具凉透的软肉，“至于现在，请先把这些东西处理掉吧。”
　　华工船上的舱位同奴隶船一样狭窄。人们一直待在船舱内，似乎很难能呼吸到新鲜空气。正如王耀所见，这是一间疾病横行的囚笼、是一处漂泊无定的坟场。在无数次航行中死去的，原来都是他被掳走当苦力的同胞。

　　“你能带我离开这儿吗？”王耀被一个孩子悄悄拉住了衣角。
　　“你想回家吗？”王耀问道。
　　那孩子却摇了摇头，“我不要回去！”
　　“可是你会被他们转手给别人当奴隶，这样的日子并不好过。”
　　“我是有合约的，跟那群黑奴可不一样！”男孩打断道，黑眼睛露出些钝钝的神气，“在这里，我会赚大钱的！所以，不必把你的同情强行施加给我。”
　　“请…带我离开吧…”一个人爬了过来，面上汗泪交流，“合约又怎样？他们强迫我在协议上按手印，我不愿意，就挨了打。路上死了的，大多就朝海里一扔了事。'花'她们路上商量着想要逃走，被发现后竟被他们硬生生打死了！我想回家……”
　　“'花'，也是shanghaier吗？”王耀颤抖着问道。
　　“她…shanghaier…我们都是…”那人被喉头的鲜血呛得不住咳嗽，王耀见他嘴唇翕动，便俯身凑上前去，那人毙命前最终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来，“…猪，猡。”
　　于是当正午的钟声敲响时，亚瑟·柯克兰正衣冠济楚地走在斯特拉特福的亨利街上，尺来远处刑讯致死的异教徒散发的焦味儿久之不散；而王耀却在北安普顿的埃文河畔埋葬着客死他乡的人。
　　shanghaier到底是什么意思，对王耀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那个劳工临死前已经告诉了他答案，我们都是猪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