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罚》极*

3、第 3 章

　　小刘四今天休息。因为他昨天差点被抓住。也是，天天在同一个地方晃荡，那个地方天天都有人丢钱包，或者被抢劫。他已经被很多人记住了脸孔。沈财刚就让他休息两天。等过两天换个地方，再继续做“生意。”

　　除了小刘四，黑小子照例待在院子里，坐在那口干枯的水井旁边摘着烂菜叶子。他刚打扫完院子，已经是初夏了，身上出了一层薄汗。黑幽幽的头顶还有额头边际都挂着汗珠子。小刘四站在门边看他择菜。小刘四现在是沈财刚捡的一个宝贝。所以待遇比其他木讷的小孩子好很多。他还是穿着前段时间沈财刚给他买的长袖子衬衣，因为有点热，就解开了领口和袖口。衣服白色的边摆就像小鸟的翅膀。

　　黑小子看了小刘四一眼。说实话吧，他并不喜欢小刘四。他觉得沈财刚是个坏蛋，这个小刘四也是坏胚子。自己都是因为家里实在养不活了才送来给沈财刚帮忙。可是总有一天会被家里人接着离开的，离开这个污浊的地方。

　　所以，明知道小刘四喜欢接近自己，黑小子对他还是有些嫌弃的。他当然不明白，小刘四有多寂寞。

　　小刘四飘飘荡荡这么多年，虽然只有刘四这样一个窝囊的爹。可是这个爹每天都会同他讲许多的话，大多数是咒骂他那无声无息的妈，但是一小部分时间还是对他嘘寒问暖的。他习惯有人跟他碎碎念。如今没了，就觉得空落落的。

　　小刘四想要和黑小子说话，可两个人实际上也没什么交集，所以半天找不到一个话题。小刘四在院子中走了几句，踟蹰一下，走过去，突然想起刘四经常和他说话的开场白：“女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小刘四这句话来得极其突兀，以至于他自己说完都想要扇自己的耳光。但是人总是这样，总会在紧张的时候说出各种莫名其妙的话来。黑小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小刘四不但心肠坏，而且还是个神经病，这下子，是更加不想理睬小刘四了。小刘四耷拉着脑袋，觉得真是倒霉透了。

　　黑小子已经择完菜了，所以就端着那个脏兮兮的破簸箕准备回厨房。小刘四想要来找他说话，就一步跨到他面前，低着头可怜兮兮的说：“你不要不理我啊… …”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远比他平常那副没心肺的样子来得顺眼。黑小子比小刘四稍微高一点，就能看到他的脑袋冒，故作老成的叹口气，黑小子终于开口了：“你不要那么坏好不好？”

　　虽然黑小子的口气略带几分的嫌弃，但是小刘四不在乎，他唯唯诺诺的跟在黑小子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起初是硬憋出来的话语。到后来谈到以前在农村的生活，两个人倒是真正有了话题。

　　那些乡村的田野，夏日的萤火虫，还有溪水边的小鱼。说起来，就那么美好。带着一股子没有被污染的芬芳。

　　到了下午，小刘四还用沈财刚打赏给他的十块钱去街头买了两块蛋糕。就这样和黑小子坐在门口默默的吃完。蛋糕很甜，手指都留下一股子甜味儿，让人吃完之后连手指都舔个不停。因为吃了小刘四的蛋糕，所以黑小子勉强把小刘四当做了自己的朋友。而小刘四呢则完全把黑小子当成了朋友，甚至自己拟作了一股牵绊。

　　小刘四的运气其实不太好，刚刚有了一个类似于朋友的对象黑小子，结果第二天，黑小子的父母就来接他来了。黑小子的父母就是普通的农村人，也知道沈财刚在城里干着坏事儿，但是以前家里太困难，黑小子的父亲去煤窑，母亲去那边给工人做饭，实在没有办法带着黑小子，现在他不干了，准备回家种田，自然要把黑小子接回家。

　　沈财刚虽然是有些不愿意的，但是毕竟是亲戚，只能把这个黑小子交出来，看着他们一家人喜气洋洋的重逢。比起沈财刚更加不高兴的就是小刘四了。小刘四站在原地，脸上抑制不住的表现出怏怏的表情。他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可在黑小子眼中，他只是昨天下午的一个蛋糕，其实不存在任何意义。

　　黑小子和自己的父母欢天喜地的离开了，连道别都没有同小刘四讲，更没有小刘四幻想中的依依惜别，讲出：“以后我会来看你”之类的话语，小刘四很失落，恨不得臆想，黑小子父母双亡，不得不留在这里，而且沈财刚对他很不好，让他吃不饱饭，他就只能依赖自己，依赖自己给他买好吃的。

　　臆想空归是臆想，黑小子走了，沈财刚拍了小刘四脑门儿一下：“小子，明天我带你去干场大买卖。”

　　沈财刚最近接了个大买卖，那个女人答应给他一万。但是得向他借一个孩子，演一出戏。沈财刚觉得这群孩子里就小刘四最适合这个角色了，别看他表面文静腼腆，心肠却是麻木的，再大些，肯定一肚子坏水儿。

　　像他借孩子的女人是他以前住的胡同里的一户人家，叫李雪琴，出身跟他差不多，也是加里穷得要掉渣，但是这个女人很会端。也端了出去，现在越发活得有人样。要说这李雪琴吧，之所以和沈财刚打交道还得从前段时间说起。

　　李雪琴工作的工厂老板，魏老板死了夫人。这李雪琴琢磨来琢磨去的终于逮到一些机会。算是不动声色的俘虏了魏老板的心。李雪琴眼看着就要熬出头了，可中途又出了岔子，魏老板虽然很中意看起来跟白纸一样的李雪琴。可魏老板又有另一层思量。

　　魏老板的前妻是癌症死的，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很有感情。所以妻子死了之后，魏老板一颗心全部都放在了儿子的身上，所以在他追求自己的幸福的同时。更多的是为自己的儿子着想的。在和李雪琴交往的同时，别人又给他介绍了个女人，这个女人是离异，小孩儿跟着前夫。在魏老板的想法里吧，这种离异的，有小孩儿的女人更有爱心，更能好好照顾自己的儿子。所以在与李雪琴的交往中进退两难，渐渐有打退堂鼓的趋势。

　　李雪琴没有受过什么好的教育，要出人头地就只能靠男人，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攀上一个。她当然不愿意这样松手。魏老板不是要找个看孩子的吗？那自己就表现出一个圣母似的女人就行了，所以李雪琴找到出了名的坑蒙拐骗的沈财刚，干脆就兵行险招。

　　李雪琴安排的戏码气死很老套，她装出死心的模样约出魏老板谈分手，两个人就跟公园里的阴影里散步。魏老板这个人算是个很善良的人。家里一直有祖业，活得轻松顺遂，为人实在没什么坏心眼，何况眼前还是个看着这么单薄美丽的女人。他听到李雪琴的话，心中是有些不忍的，又有些不愿意分手。

　　李雪琴低着头。路灯的光晕把她涂着雪花膏的脸庞照得很漂亮，眼睛圆溜溜的，神情丧气，幽幽的说：“我可能配不上你，我们还是分手吧。”魏老板虽然有动摇的心思，可是看着李雪琴，突然又舍不得了。他左右为难的摊着双手，突然就木讷了起来。

　　这个时候，静谧的公园中突然响起小孩子的喊叫声，那哭喊声挺大，魏老板还没反应过来，李雪琴却跑了过去。

　　小刘四觉得很痛，所以他的惨叫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当然，揍他的沈财刚也没有留情，拳拳见肉，皮鞋踩出的淤青也是实实在在的。小刘四受了很多苦，但是这样的皮肉之苦太实在太猛烈，他一时消化不了，是真的难过伤心，眼泪汪汪，鼻涕也蹭得满身都是。又想起昨天黑小子的离开，觉得天地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无依无靠，任人凌虐，那股难受简直没法说了。小刘四伤心，可是他更恨沈财刚，也恨现在跑过来那个装腔作势的女人。

　　那个女人白着一张脸，明明脸色冷漠还要装出正义凌然，大声呵斥沈财刚，又拉起衣衫不整的自己，搂着自己询问伤势。

　　靠在女人温热的胸脯上本来是件很舒适的事情，可是小刘四一阵阵的恶心，终于没忍住，干呕在女人还带着香味儿的衣服上。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刘四觉得很痛，脑袋痛，身体痛，心口也痛，没有其他感受，就是痛，痛得都快要麻木了。他睁开眼。有医院的消毒水的气味，黑压压的屋子。手脚都发软酸痛，脑袋一胀一胀的。周围没有一个人，他应该是住在医院里，可是就这样，被人揍的七荤八素，然后一个人，躺在静悄悄的医院里。连害怕的情绪都不敢有了呢。

　　小刘四移动了一下身体，更加痛得厉害了。他把脑袋埋在枕头里，终于闷声哭了出来：“妈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