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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   半个时辰后,宋渟筠收针,望着外面有些微亮的天色,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

      又一个晚上没睡。

      他给苏珢蕴盖好被子,随即站起身来,看着炉中火星点点,他出去让人进来添些炭火。

      来来回回地折腾天也已经大亮了,还好今天官员都开始休年假了,也没有什么事,要不然真能把他给累死。

      他坐回榻边,再给苏珢蕴诊了回脉,确认没事了以后,终于松了口气。

      整个人一放松觉得特别困,不知道为什么,宋渟筠熬了一夜都熬过来了,这时候却特别想睡。

      屋子里的熏香也点了起来,结果本来就困,这香闻着闻着就让人想睡,想着苏珢蕴可能没那么快醒,又不放心,宋渟筠就干脆在窗边的那张桌子边趴着睡会补个觉。

      苏珢蕴醒过来的时候侧头就看见宋渟筠在旁边桌子上睡着,他活动了一下手臂,发觉疼痛感已经消失了,带着昨日的那股疲累无力感也消散了许多。苏珢蕴撑着身子坐起来,就这样看着宋渟筠许久。

      睡着的人青丝半散,一支木簪简单地挽着部分的发丝,眉间挥不去的疲累显得他有些憔悴,连带着平日里的张扬都收敛了几分。

      苏珢蕴有一瞬恍了神,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整齐的衣衫,又看了看桌上趴着睡的宋渟筠。

      他皱眉低语:“他总不会是在这里照看了我整整一个晚上吧?”

      这时魏文在外面敲门,苏珢蕴担心说话的声音太大吵到宋渟筠,干脆自己爬起来去开了门。

      魏文还以为会是宋渟筠开门,没想到苏珢蕴已经醒了,他脸上终于带了点笑。

      “主君,我让厨房熬了点粥,您趁热喝点吧?”魏文说着把手里的托盘往前一递,苏珢蕴看着碗里雪白的粥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也不好拂了魏文的好意,便接过来了。

      还好还有两碟小菜。

      他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把门关上,想了想还是搬了个小凳子到榻边把粥和盘子都放在上面。苏珢蕴做完这些后又沉默了片刻,沉默之后他拾起挂在一旁的狐裘,走过去披在了宋渟筠身上。

      不知道是苏珢蕴动作真的很轻还是宋渟筠太累了,他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仍旧安安静静地睡着。

      苏珢蕴坐在一旁支着头看着他睡着时的侧脸,发觉宋渟筠有时候是真的很好看,比如他安安静静不张嘴说话的时候。

      好吧,其实他本来就很好看。

      看了良久,苏珢蕴忽然想起自己的粥还被自己搁在一旁晾着,说不定这会儿都冷透了。

      他起身过去摸了摸碗壁,发觉还有些温热,就端起粥干脆坐下来喝了。

      温度刚刚好,不会烫口也不会太冷,太冷了粥会凝在一块。

      拿起勺子正要喝的时候,苏珢蕴忽然听到衣物滑落掉到地上的声音,他抬头一看,发现是宋渟筠醒了。

      此时宋渟筠正弯腰捡起滑落的狐裘,捡着一角琢磨着。

      苏珢蕴此时便开口问:“是我动静太大把你吵醒了吗?”

      宋渟筠摇了摇头,把狐裘收好,挂在一边的衣架上。

      “房里太热了。你什么时候醒的?”

      “半个时辰前。”

      宋渟筠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又按了按眉心,一夜未睡的困倦让他的双眼有些酸胀。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苏珢蕴放下手里的粥,走到火炉旁伸出手暖了暖。

      “你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吗?”

      宋渟筠没回答,继续按着眉心,沉默算是替他承认了。

      “快喝你的粥吧,要凉了。”

      “你要吗?”

      宋渟筠笑了:“不要,你自己喝吧,你没什么事了我也可以回去了。”说完他站起身来。

      苏珢蕴没再说什么,只是真的看着宋渟筠将要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就想挽留了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

      这对他而言太荒谬了。

      正在感慨自己是不是病糊涂的时候,苏珢蕴看着宋渟筠拈着张薄薄的信纸走了进来,想来寄信的人性子是十分不羁的了,连个信封都没套,就这样随随便便的让人拿了一张纸就送过来了。

      宋渟筠进门后随手将信纸撂在桌子上,面露无奈地说:“回不去了,我被扫地出门了。”

      苏珢蕴震惊,比起宋渟筠待在这里其实他更喜欢一个人。

      苏珢蕴犹豫:“但是……”但是还有两天就是除夕了啊!

      宋渟筠直接无视他的震惊与拒绝,说出了一句让苏珢蕴更震惊的话:“反正苏大人也是一个人在这。与其一个人,我陪苏大人过个年不好么?”

      饶是苏珢蕴这样经历过狂风暴雨的人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他的思绪在脑子里疯狂地转圈,最后苏珢蕴委婉地说:“大过年的,国师真的不用陪父母吗?”

      “不用。”

      ……好斩铁截钉的回答。

      苏珢蕴感觉自己又有些头疼了。

      “但是……”

      “听魏主簿说,年底便是苏大人最难熬的日子,我知道这两日的感受对于你而言尚且还算是能忍的,可再过几日呢?”

      苏珢蕴抬眸,看着宋渟筠的眼睛。

      对方也毫不回避地注视着他。

      “苏珢蕴,有防备是好事,但我希望你的防备不应该用在我的身上。”

      苏珢蕴简直是要被气笑了,凭什么,他宋渟筠是什么人啊。

      “我可不认为你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从一开始,我就发现你在接近我,可我不明白。”

      苏珢蕴走近两步,他极轻地笑了一声,语气带了些嘲讽。

      “宁国公的庶孙,有朝一日攀了高枝、依附皇权,才有今日的荣华。可你呢?宋渟筠,你是宋家的独子,还是同兴行的会长,宋家的生意做遍了整个大周,背后还有太后撑腰。你什么都有了,权势、金钱,可你接近我,图什么呢?”

      宋渟筠没直面他的逼问,转而问了一个很有病的问题:“你病的时候情绪这么激动吗?”

      这下苏珢蕴是真的被气笑了。

      “我想这些话你应该在心里憋了很久,但我不会对此做任何的解释。这些话你不应该对我说,我在最开始就已经说过我没有任何的目的,我也不是在接近你。”

      “那你说说,你在干什么?”

      “我在让你想起我。”

      苏珢蕴脑子“嗡”的一下,愣在原地。

      什么叫做:“我在让你想起我”?

      他么?他以前和宋渟筠认识吗?

      宋渟筠见状,继续说:“在你十岁之前,我们一直在一块。”

      苏珢蕴的脑子现在更混乱了。

      “你不信,你可以去问陛下,甚至是你的父亲、祖父。”

      “他们都可以替我作证。”

      苏珢蕴看着宋渟筠还要继续说,抬手直接打断了他。

      “你的意思是,我失忆之前,我们不仅认识,而且关系还很好?”

      宋渟筠没回答,但算是默认。

      苏珢蕴一脸怀疑:“那你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不说,还有,为什么我那年醒了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你?”

      宋渟筠耸了耸肩,一脸无奈:“先是因着我家的一些事情迁回了蜀州,再后来,那年的事情你应该知道,程苏两家被告谋反,宋家与这两家都有姻亲关系,为了避风头,我父亲就一直待在了蜀州。而且你十岁之前并不在燕京。”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宁国公的庶孙,那年宋家早已离开,而你病得太重,你的母亲便带着你回来了。”

      “之后的事情你便都知道了。”

      “一切的一切陛下都知道,你可以不信我,但你不会不相信陛下。”

      一字一句像是洪水决堤一般猛烈地冲击着苏珢蕴的记忆,他的脑子非但没有变清楚,反而更加紊乱了。苏珢蕴低头尽力地整理着思绪,试图把这一切理清楚。

      宋渟筠看着他站在那里一字不语,知道苏珢蕴今天是理不清他的这一段话了。

      当然理不清了,本来就是他瞎编的话。

      宋渟筠转身潇洒离开,打算让苏珢蕴自己一个人消化消化这些内容,他站在这里已经没有用了,反正暂时人也出不了事。不出一个时辰,他自己就进宫去找周濦了。

      至于周濦那里么,无妨,早就串好口供了。

      不知道宋渟筠离开之后苏珢蕴的心情怎么样,反正宋玘的心情是挺复杂的。

      “也就是说,你瞎编了一个身份?”

      “不算瞎编。”

      宋玘叹了口气:“我说过的,让他想起你是谁对他没有好处,你这样直接坦明你是谁可能会适得其反。忘忧这种东西,别说你了,我也是头一次见,我们谁都不会知道后果是什么。”

      林莩听了脸上也是带着忧虑:“让你姨母知道了也让她忧心啊。”

      “我知道,母亲,但我别无他法。”

      这时宋玘用力将一沓纸拍在了桌上。

      他冷哼一声,指着那沓纸说:“你应该庆幸,章惠言的那些药加强了忘忧的效用,让他体内的蛊虫更加顽强地活着,要不然我可担保不了你今天的那些话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刺激。”

      宋渟筠颇有些不解,他将那沓纸拿到手上,一张一张翻看着。

      最上面的几张是跟着章惠言走的几个探子传过来的情报,但上面的内容却让宋渟筠有些惊讶。

      “章惠言死了?”

      宋玘直接抽走上面的那几张,指着剩余的说:“你看这后面的。”

      那是几张药方子,都不是很常见的药,但生在医药世家,这些药宋渟筠都是很熟悉的。

      但宋渟筠却难以控制地攥紧了手里那几张薄薄的纸,他一遍一遍地回忆着在王菁的姐姐从安启弄来的那些书上看到的内容。

      但无论是经验还是现实,都在告诉他那些方子上的药全都有毒性。

      章惠言一直在给苏珢蕴用毒。

      所以苏珢蕴这些年一直没有见好,反而一年比一年严重。

      因为章惠言不是在医病,他是在养蛊。

      不是宋渟筠的药没用,而是他的药已经压制不了了。

      “怎么治还是要看你自己,对于这方面我了解的可不比你多。”

      宋玘看着深思的宋渟筠,撂下一句话,直接站起身来拉着身旁的林莩就要走,宋渟筠一脸疑惑地抬头看着他们两个。

      “不打扰你了,你自己在家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吧,我和你母亲要离开燕京一段时间。”

      宋渟筠一愣,抬头看着宋玘,忽然想起自己回府时在大厅看见的大包小包的东西和自己在苏府收到的那封潦草的不能再潦草的信。

      “之前不是?”

      “不是。”

      “?”

      宋玘瞥了他一眼:“演戏要演得真一点,要不然回头叫苏珢蕴发现了怎么办,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不又要破裂了?”

      “所以……”

      宋玘没再说话,拉着林莩就往外走,宋渟筠只看见他母亲稍带着点歉意地向他摆了摆手。

      所以现在是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吗?

      宋渟筠百无聊赖地坐下来翻看着医书,但人只要闲下来了就总会胡思乱想。他看着书上的穴位图,忽然想起他给苏珢蕴施针时看到对方身上大大小小新旧斑驳的伤痕。

      甚至有一道刀疤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腰侧,触目惊心。

      周濦救了他,但没放了他。所以,章惠言给苏珢蕴用毒周濦知道吗?

      宋渟筠甚至开始有些害怕。

      ——

      冬日里清晨的风格外的冷,苏珢蕴倚着车窗闭目养神,心里却开始不自觉地回味着方才他与周濦的对话。

      那时周濦刚处理完政务,坐在火炉旁烤着手,听到了他的问题,他先是一愣,随后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谈笑风生的样子。

      “确实是这样,不过他因着他祖父的原因回蜀州了,那时你身子还好,跟着你母亲在宁州。”

      说完周濦又觉得疑惑:“他怎么突然和你说起这些事了?”

      “陛下,怎么了?”

      周濦思虑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回答:“朕只是想着你当年毕竟因为一场高烧而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宋渟筠之前也对我说过,贸然让你想起以前的事情对你没有好处,他怎么突然就想着和你说了?”

      苏珢蕴没回答,稍微聊了点其他的就离开了。

      上了马车之后,苏珢蕴捋了捋,这些话其实跟宋渟筠说的大同小异,不过都是在说他和宋渟筠认识罢了。

      但是他确实是对宋渟筠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虽然周濦都已经替宋渟筠证实了,但是苏珢蕴还是感觉他是在瞎说,感觉这些话有些不真实。

      他以前怎么可能会在宁州?

      等会……宁州?

      苏珢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回来的那一年,刚好是苏程两家被判定谋反罪名的那一年,而宁州……苏家的家主那年不就正好也在宁州吗?

      这么巧?

      既然宋渟筠都说了,宋家归隐蜀州是因为苏程两家的案子,为了避嫌才选择归隐的,那为什么他又突然选择来到京城呢?

      总不可能是为了替两家翻案吧?陛下看起来可没这个想法,当年的事情牵扯到了多少世家的利益纠葛,陛下就算是有这个心,也绝对不会去这样做的。这个案子一旦查起来,牵扯到的绝对不会是一家两家的人。世家们底下的关系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翻案有损大周根基。

      周濦绝不会这样做的。

      况且当年的事情并没有牵扯到宋家,及时三家之间有姻亲关系,也不至于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翻案吧?

      可既然如此,那宋渟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总不可能真的是只为了他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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