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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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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渟筠在人倒下之前出手一把扶住,随后又理了理苏珢蕴身上披着的大氅。
随后一把把人打横抱起来,稳稳地扶在榻上躺下,拿过被子盖好。
宋渟筠最后看了一眼苏珢蕴,确认对方一时半会儿轻易醒不过来,才稍稍放下了心,收拾了桌上的药碗,出去把门带上。
魏文还在门口候着,见着宋渟筠出来了正要问好,宋渟筠打断他说:“你进去收拾收拾吧,他睡着了,这中间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到他。等他醒了以后你再去宋府叫我。”
“您不是说……”
“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完,况且他的情况暂时还不是那么严重,可以稍稍放些心。”
魏文很会抓重点:“暂时不是很严重?大人您的意思是我家主君……”
可能宋渟筠也是最近忙糊涂了,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随口说:“不清楚,有事了再叫我。”
然后魏文愣在原地看着宋渟筠扬长而去。
魏文:“……好嘛。”
宋渟筠最近忙得晕头转向,皇宫那边的事刚忙完他还要回自己府上和宋玘聊聊药方子。
他回府之后一直在药房里配药,宋玘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拾起他放在桌上的药方。
宋玘看着这药方的内容,咂了咂嘴:“你给他放这么多安眠的药干什么?这止疼的药分量也不小啊。你前段时间不还说不舍得用猛药吗?”
宋渟筠一边称药一边回答:“我倒是想,您老是没看见那蛊发作的时候是有多厉害。况且……”
他放下手里的小秤砣,转身从身后靠墙架子上取了个罐子才来,颇有些费力。
“况且这分量还好吧?”
宋玘摇了摇头,不赞成地说:“药不是你这样用的。”他伸手指了指药方上的几味药材,然后看着宋渟筠说:“你过来。”
宋渟筠依言放下了自己手里的东西走了过去。
“这几味药,量都减掉三分之一,另外再加一些温补的药,平时熬点汤什么的给他喝。老睡着也不是办法。”
宋玘说完思索了一下,然后疑惑发问:“真的疼得受不了吗?我还是不赞成老拿药压着,伤身伤神。”
宋渟筠:“……您看我像是会乱用药的人吗?”
宋玘撇了撇嘴,随手将药方放回桌上:“行吧,那就先这样吃着吧。”
宋渟筠叹了口气,继续配药。宋玘也走到另一边的药柜面前,从袖袋里取出了两张纸。
宋渟筠难得看见宋玘亲自来配药,好奇地问了一句:“那两张方子是谁的?”
宋玘低头撇了眼自己手上的东西:“这个?一张是你姑母的,一张是你伯父的那个学生的。”
楚望宣的事情宋渟筠也知道,只是他姑母……
“父亲进宫了?”
“嗯。”
真难得,宋玘居然主动进宫了。
“别用那种怀疑震惊的眼神看着你爹。”宋玘没好气地说。
宋渟筠默默收回自己的目光。
宋玘忽然想起了好久没见的宋瑶,和宋渟筠打探起了她的消息:“话说阿瑶这丫头去哪了?”
“她啊。”宋渟筠一边打包着药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最近在云州那边采买药材,上次来信说可能回来燕京。”
“你姨母呢?”
宋渟筠抬头看了他一眼:“估计姨母还在蜀州吧。”
“嗯……”宋玘默默叹了口气:“她不来也好,前段蜀州时间来信说她又病了。”
“毕竟常常忧思,又没个人开导。不过父亲也不必过于担心,蜀州那边尚且还留下了许多医术精湛的人,姨母的病说不定现下已经好了。”
宋玘把药方放在一边,倚着药柜抱着胳膊一脸无奈:“倒是你母亲着急上火,这边担心你姑母,那边又担心你姨母。”
宋渟筠笑了笑:“母亲就是个这样的人,您还不了解吗?”
宋玘无奈摇头叹了口气,他抬脚踢了踢总在自己脚边蹭来蹭去的狸花,让它自己上一边玩去。
因为肥胖而显得有些臃肿的狸花猫被人踢了以后不满地抬起自己的脑袋瞪大了一双猫眼看着宋玘不满地叫了两声,看着自己主人根本不管自己又掉头蹭到自己另外一个主子旁边。
宋渟筠垂眸看着自己脚边的猫,扯了扯自己被猫挂住的衣摆,颇有些无奈地说:“狸花,你是又饿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宋渟筠的错觉,他仿佛看见猫那水灵灵的大眼睛亮了亮,有些……如饥似渴?
宋渟筠:“……”
宋玘冷哼一声:“别管它,天天溜出去胡闹,回来就和人吵着要吃。”
狸花委屈地“呜呜”了两声。
虽然嘴上是这样说,但是宋玘还是让人去拿了点肉干给它吃。
于是两个本来正在抓药的人不约而同地都停下了手头上的事,一个坐在廊下的椅子上,一个倚着门柱,都在看着那只胖胖的猫抱着肉干啃。
狸花开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少主!”
这时王菁着急忙慌地跑进来,差点踩到趴在路中央的猫。
宋渟筠给她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怎么了这么着急?先歇会儿,慢点说。”
王菁稍稍喘了口气,也来不及喝茶便直接道:“相府来了人,说是苏大人醒过来了,但是情况不太好,请您过去看看!”
“怎么回事?”宋玘也走过来问道。
宋渟筠暗暗算了算,药效应该还没过,正常来讲人应该明早才会醒,这才不到两个时辰,苏珢蕴怎么就突然醒了呢?
“我过去看看,王菁,备马。””
“是!””
宋渟筠也来不及和宋玘解释,随便收拾收拾就拎着东西走了。
宋玘有点不放心,追出去在后面喊着:“路上有雪,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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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文刚刚拦下想来探望的韩商,正想回去看看苏珢蕴房里的火炉灭了没有,走到门口还没推开便听到里面有动静,还以为是苏珢蕴醒过来了,便在门口唤了一声。
“主君?您醒了吗?”
里面却没人答应,魏文心下生疑,打算直接推门进去。
谁承想,一进去他就看见苏珢蕴伏在榻边捂着胸口喘气,地上还有一滩血。
魏文委实是被苏珢蕴这个样子吓到了,慌忙跑过去想要把人扶起来。
手正要碰到对方时,却听见苏珢蕴极其虚弱地说:“别碰我。”
魏文慌忙地又将手撤了回去,原地转了几圈正在想怎么办,忽然想起宋渟筠让他等人醒了以后立马就去叫他来,转身出去就要叫人去宋府。
苏珢蕴看着他要出去,立马叫住了他。
“回来!别去找宋渟筠。”
魏文着急地跺了一下脚,转身满脸焦急地看着苏珢蕴:“主君,不去找他您怎么办呢,”
苏珢蕴仰面躺着,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随后说:“这么几年都这样过来了,没事的,你下去吧。”
“主君……”
苏珢蕴深吸了一口气,重复道:“下去。”
魏文知道他性子倔,自己也劝不动他,原地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顺从地退下了,但一关门他就叫人去了宋府。
主君的话,该听的听,不该听的不听,挑着听。
宋渟筠翻身下马,正看见魏文焦急地在门口徘徊。
一看到宋渟筠来了魏文赶忙迎上去,就差拽着人衣服拖着人走了,“诶呦大人您可算来了,您快去看看我们家主君吧!”
宋渟筠一脸凝重地看着他:“怎么了?”
“刚才我听见主君在屋里咳嗽,想着他醒了,进去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谁承想他咳血了啊!”
这话听得宋渟筠脸色更不好了,也没再问,径直往府里走去。
魏文赶紧跟着他。
到了房前,宋渟筠正想直接推开门进去,没想到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苏珢蕴一手端着一盏烛火,一手扶着门框,肩上还披着白天那件狐裘。看着精神还好,只是脸色还是很苍白。
他没说话,默默地将目光挪到宋渟筠身后的魏文身上。
魏文:“……”魏文默默垂下了头。
“外面冷,进去说话。”宋渟筠侧身从苏珢蕴旁边直接进去,顺手把苏珢蕴也带进去了。
门“哐”的一声被合上,魏文被关在了门外。
苏珢蕴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人伺候了。”
魏文:“是。”
房内,苏珢蕴坐在桌旁,看着宋渟筠在一旁点着油灯。
良久的寂静。
最后还是苏珢蕴先开了口:“你的药是好药,但对我没用。”
宋渟筠拿着剪子剪掉了油灯里的灯花,周围便又亮了一些,微微颤动的烛火映照在他眼里。
“为什么不早和我说?”
“我以为……”苏珢蕴斟酌了一下,轻轻地笑了笑:“我以为你的药会和章太医的不一样,结果不过是多放了点安眠的药,不过药劲是挺大的,倒头就睡。”
说着他又开始咳了起来。
这次咳得有些猛了,苏珢蕴平复了一下呼吸,头却晕得很。
“这话听着像是在骂我。”宋渟筠坐下来,给茶壶添了点水放在炉子上。
“手。”他看了苏珢蕴始终揣在袖子里的手一眼,说:“我看看。”
苏珢蕴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了他的话,伸出了右手。
指尖触及的手腕上的那片肌肤都是冰冷的。
“还疼吗?”
“没那么严重。”苏珢蕴没看他,转头看着一侧的窗子。
以为苏珢蕴怕冷,屋内的窗子只有一扇是全开着的,这一扇窗也只是打开了一条小缝,勉强能看见外面的风霜冰雪。
窗檐垂下的冰凌堪堪要触及到地面,屋内的暖气冒出去,尖端有些融水。他看着一滴一滴下落的水滴,心里的冷意又深了几分。
“讳疾忌医可不是个好习惯,你以前也和章惠言这么说吗?”'
“说了有什么用?一碗一碗的汤药灌下去,从来没见效过。”苏珢蕴忽而将目光挪回来,眼里带着些漫不经心深处却尽是寒意,他抬眸看着宋渟筠,一字一句地说:“不管是章惠言还是你,我的病,你们都治不了。”
他说这话是想让宋渟筠知难而退,他不想和他有太多的纠缠,而且苏珢蕴也着实是厌恶这种天天喝药的日子,他不喜欢整天被翻来覆去地折腾。
宋渟筠笑了笑:“真不巧,我就是个喜欢迎难而上的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才是我的处事风格。”
他将手收回来,顺手递了个小暖炉给苏珢蕴。
“我答应了陛下,也答应了自己,你的病,我一定会治好的。”
苏珢蕴有些疑惑地看着宋渟筠,他不是很能理解他那句“也答应了自己”是什么意思。
他最后竟是有些自暴自弃地回答:“随你吧。”
苏珢蕴拿过暖炉,双手捂着,这时他才感觉之前那股子入骨的寒意才稍稍退散了些。他的手早已是被冷得僵硬,甚至连屈指都很困难,捂着掌心这点温暖终于让手指恢复了些知觉。
只是那阵好不容易消散的疼痛感这时又钻了空子悄无声息地攀上来。
说不疼的那都是假话,他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太过暴露自己的弱处,及时对面是陛下派来的人,及时宋渟筠时时都在自己面前表示自己的毫无恶意,但他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心安理得地放下戒备。
他被害的次数太多了。
苏珢蕴撇了一眼正在煮茶的宋渟筠,痛感一阵一阵地传来,他咬着自己的下唇,极力的忍耐着。
喉间漫上来的喘息被生生咽下去,苏珢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动静很小,但还是被宋渟筠察觉了。
宋渟筠转头看着他,目光带了点审视:“你怎么了?看样子很难受?”
“只是有些冷,没事。”苏珢蕴回避着他的目光,回答。
“我看着不像,你要想好过些也该对我说实话。”
不知道是不是苏珢蕴的错觉,这话听着像是有点生气了?
“没有。”
但是越来越疼了。
宋渟筠看着他接近惨白的脸,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又开始疼了?”
苏珢蕴没回答,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他现在已经说不出话了。
纤瘦的手指不自觉地就攥紧了,他阖上了眼,浓密的睫羽不自觉地有些颤抖,手里的暖炉滑到了地上,炭火撒了一地。
接着苏珢蕴也要跟着往地上滑,宋渟筠眼疾手快地跨过去将人一把拢住。
感知到怀里的人在颤抖,宋渟筠有些着急地抬手捋了捋苏珢蕴额间有些凌乱的碎发,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句。
“苏珢蕴?”
苏珢蕴没答应,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了。
一张原本很好看的脸庞此刻却显得无比苍白和虚弱,双眉紧蹙,眼角甚至带着点被疼痛逼出来的泪水,光洁的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额间碎发被沾湿,沾在眉眼间。
宋渟筠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就开始有些慌了,他又试探性地叫了几次苏珢蕴的名字,但一句答复都没听到。
“醒醒,允亭?”
宋渟筠把他抱起来,稳稳地放在了榻上,看着眼前蜷缩成一团的人,宋渟筠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疼起来,他从来没想过这蛊发作起来居然这么厉害,但他也没接触过这一类的东西,章惠言那里也套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什么都得靠着自己摸索。
汤药不管用,那……
宋渟筠转身去拿自己的药箱,从里面取出了一捆用布包着的东西。
既然汤药没用,就只能试着针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