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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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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珢蕴是被一阵哭哭唧唧的声音吵醒的,他努力地睁开眼睛,视线清晰时看到苏冉蹲在地上抹眼泪。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听到这哭声他就头疼。苏珢蕴深深地喘了口气,试图撑着坐起来,结果根本使不上力气。
苏珢蕴抬手揉了揉额头,躺在榻上无烦躁又无可奈何地说:“别哭了,我还没死,哭什么丧?”
哭声戛然而止,接着苏冉突然窜到苏珢蕴身边,拽着他的袖子就开始哽咽地说:“义父,你可算醒了,你都晕了两天了!”
“两天……”苏珢蕴一下子头更疼了。他缓了缓接着说:“扶我起来。”
苏冉闻言干净将他扶起来,还贴心地给他倒了杯水。
苏珢蕴问:“我怎么回来的?”他记得自己在大街上就晕过去了。
苏冉哭唧唧地回答:“我回来时您就已经昏过去了。听先生说,您中毒了,还是国师送您回来的。您是中了什么毒啊?怎么昏迷了这么久?”
说着他就又要哭了出来。
“打住,把你的眼泪憋回去。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爱哭?”苏珢蕴头疼地抬手捂住了他的嘴,狠狠揉了一把他的脸才放下了手。
苏珢蕴问:“你说是国师送我回来的?”
苏冉点了点头,接着话说:“后面他父亲也来了,不过又走了。倒是国师他在咱府上住了两个晚上,今早说您没什么大事了就走了,还说让您再好好将养几天了呢。”
“所以我身上的毒是他解的?”
苏冉低头想了想,然后回答:“是的,这两日还都是他在照顾您呢,晚上都只睡很少的时间。”
苏珢蕴的头又开始痛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两天一直都是他在照顾我?”
苏冉点了点头。
苏珢蕴两眼一黑,问道:“那你呢?你作为我唯一的儿子,这种情况下不应该是你在照顾我吗?”
苏冉委屈巴巴地说:“他不让啊,他嫌我太吵了,不让我在屋里呆太久。”
苏珢蕴再次两眼一黑,这都什么事儿啊。
所以他一开始对别人冷嘲热讽漠不关心,结果对方不计前嫌以德报怨……
苏珢蕴顿感良心不安,内心五味陈杂。
“义父,你是还不舒服吗?我看着你脸色不太好。”苏冉看着苏珢蕴的脸色苍白,忍不住问了一句。
苏珢蕴确实脸色不好,毕竟才刚刚醒过来,一头凌乱的长发披散着又更显虚弱。
这时候一个身着黑衣蒙着面的男子翻窗而入,半跪在地。
“大人。”
苏冉看了他一眼,随后问:“天枢大哥?”
苏珢蕴也看了他一眼,问:“可是出什么事了?”
随后那男子扯下蒙脸的面巾,递上一封密信道:“大人,是豫州来信。”
苏珢蕴将信展开,匆匆看完后整个人都没撑住晃了一下。
“怎么了义父?”苏冉关切地问了一句
“没事,刚醒还没缓过来而已。”苏珢蕴扶额,缓了一会儿接着说:“备车,我要入宫。”
苏冉犹豫了一下:“可是……”
苏珢蕴也是个急性子,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什么时候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快去。”
苏冉无法,只好点了点头道了声:“是。”然后退了下去。
……
“呦,右相怎么来了?听说大人病了,今日可好些了?”
福海守在勤政殿的门口,老远就看到苏珢蕴过来,连忙迎上去。
“劳烦公公挂念。”因为不是正经上朝的日子,苏珢蕴也没有穿朝服,只是简简单单一身素白的衣裳,外面披着一件狐裘。
苏珢蕴看着福海笑了笑,问:“陛下呢?”
“噢,大人来的不太巧了。”福海笑着说:“今儿个陛下处理完政务就去了观星楼,想来还没那么快回来。可需要老奴替大人去禀告一声?”
“既然陛下在观星楼,想必是有要是同国师谈。那我也不便去打扰,就先回去了,明日我再入宫觐见。”
苏珢蕴正说着,忽而听见有人再叫自己。
“允亭。”
苏珢蕴看清来人后,当即跪下叩首道:“叩见陛下。”
周濦走过去将人扶起,说:“你才刚好一些,行这么大礼做什么?起来,进去说话。”
“谢陛下。”
苏珢蕴跟在周濦后面,问道:“陛下都知道了?”
周濦冷哼一声:“这么大的事朕怎么能不知道?这群人胆子不小,竟敢在天子脚下行刺,刺杀的居然还是当朝右相。”
“臣无能,请陛下恕罪。”
周濦坐下来,示意苏珢蕴也坐。
“不关你的事,这次确实事发突然。只不过,朕好奇的倒是为何各方都没有得到消息?”
“臣手下的暗卫在臣遇刺之前并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而且西域那边来了信,说……”
周濦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说。”
“周广已经不在西域了。”
“消息属实?”
“属实,臣的人在豫州发现了他的踪迹,但是……跟丢了,只能知道人确实不在西域了。”
一时间大殿内寂静无声。
福海垂着脑袋立在角落里,不自觉地放缓了呼吸。
周濦把玩着手上的茶盏,下一瞬就将它扔到了地上,大殿的所有人在帝王的威怒下跪伏在地。
周濦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片,神情狠厉。
“朕的皇叔当真是有本事啊,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回来了,居然还消失在了豫州境内!”
“陛下息怒。”
周濦看着跪在地上的苏珢蕴,良久才叹了一口气:“起来吧,动不动就跪,你中毒才刚刚醒过来。”
“谢陛下。”苏珢蕴站了起来。
福海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
“朕登基不足两年,根基不稳。周广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尚不能清楚他下一步要做什么。此次刺杀估计也是他的手笔。”
苏珢蕴想了想,接话:“但是按理说想要布置成这样仅凭他一个逃亡在外的叛贼是绝不可能的。”
周濦扭过头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说,朝中有人和他在暗中勾结?”
“臣也只是猜想。”
“你的猜想也不是没有道理。在这个地方……”周濦看了看大殿,张开双臂围着龙椅转了一圈,最后他站在龙椅后,抬头看着金碧辉煌的大殿。
“有谁未曾肖想过这个位置?他周广当年举起第一面反旗不就是为了这个皇位吗?”
他垂眸冷声笑了笑。
“朕本想着如果他以后如果能老老实实地苟且偷生,还可以放他一马。但他如果一定要一次又一次地挑战帝王的威怒,那就不要怪朕不顾及叔侄之情。”
周濦看向苏珢蕴:“允亭。”
“臣在。”
“吩咐下去,一旦发现周广,就地斩杀,不必带来见朕了。”
“臣领旨。”
……
福海看着走远的苏珢蕴,和身前的帝王说着话:“苏大人瞧着比去年要瘦了些。”
周濦点了点头:“今年确实辛苦他了,又是出使西域又是下访江南,这会儿又遭遇了刺杀。”
福海笑了笑:“陛下和从前不同了。”
帝王饶有兴致地转身看向身后的人:“怎么说?”
“以前您见着苏大人就跟见了亲弟弟一样,在王府的时候更是一顿饭吃了多少都要过问,怎么这次……”
这话说着可能有些冒犯甚至是以下犯上,但福海是从小看着周濦长大的,年纪也大了,周濦从来都不在意这些。
“是啊,朕以前见他就跟见了亲弟弟一样……”周濦笑了笑,指着苏珢蕴模糊的背影说道:“可你也看看他,现在同朕也越来越生分了。”
福海打着哈哈:“毕竟君臣有别,苏大人是个很守规矩的陛下您也知道。”
周濦摆了摆手,笑着说:“罢了罢了,左右现在有人在意他,也用不着朕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内殿去:“朕困了,歇会儿。”
福海连忙跟在后面进去伺候着。
……
苏珢蕴一个人走在宫道上,快要到宫门口时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叫住了他。
“苏大人请留步!”
苏珢蕴转过身去,那孩子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他面前,喘着气向他行了个礼,然后说:“大人,国师大人听说您进宫了,特地让我来请您到观星楼一叙。”
苏珢蕴正想拒绝,那孩子又说:“我家大人说了,倘若苏大人此刻没时间,他散值之后自会到贵府拜访您。”
苏珢蕴想了想,便点了点头,跟着他走了。
观星楼虽然是周濦下旨建造的,可实际却还是由宋氏承包的。采用的都是最实用最精致的结构和建造方法,建造出来的楼有八层,是皇宫里最高的建筑。
苏珢蕴跟在那孩子的后面,进了观星楼。
“大人请稍坐片刻,国师大人在观星楼楼顶有些事情还未处理完,稍后便会下来,大人先用些茶点。若有什么需要,吩咐一声即可。”
“嗯。”
苏珢蕴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这里边的陈设很简单,普普通通的桌椅和一些常见的绿植盆栽,倒是那窗子开得巧。
观星楼坐落在整个皇宫地势最高的地方,这间屋子又位于三楼,推开窗便可俯瞰半个皇宫。
桌上的点心很精致,桂花糕和荷花酥,都是南边特有的点心。
苏珢蕴倚在窗边,正看着外面的风景,这时门突然被推开。
他朝门口看去,正是宋渟筠进来。
宋渟筠的笑里带着些歉意:“久等了,我上头有些事情,见谅。”
“国师言重了。前日逢国师相救,还未来得及道谢,我就现在这里谢过国师的救命之恩了,改日再备谢礼送到府上。”
说着苏珢蕴抬手朝着宋渟筠行礼。
“医者仁心而已,想来当日若是换了一个医者结果也是一样的。右相不必如此,坐下说话吧。”
宋渟筠给对方斟了一杯茶,而后又问:“今晨醒来可要感觉好些?还有哪里不舒服么?或者说是胸闷、心慌、头疼?”
苏珢蕴摇了摇头,沉默地端起那杯茶。
虽然早起时确实有些头疼,但他并不想说。这是老毛病了,入秋后的早晨常常会在早起刚醒时头疼。
“手。”宋渟筠莞尔一笑,稍稍偏头看了对方一眼:“苏大人看起来不像是在说真话,讳疾忌医可不好。”
苏珢蕴下意识要反驳,一只手却早被对方牵制住,再多的话也在这一刻被堵在喉间。
“嗯……”本来正在把脉的宋渟筠突然就扯开话题:“前些日子送的茶叶苏大人可尝过了没?若是喜欢我再叫人送些过去。”
苏珢蕴回答:“味道还可以,只是不劳烦国师了,我本身也不怎么喜欢喝红茶。”
其实这属于是睁眼说瞎话了,他根本就没尝过那茶,但他也确实是不喜欢喝那种茶。相较而言,碧螺春其实更得他心。
“我知道。”宋渟筠笑了,笑意中似乎刻意地带了些无所谓的态度。“只是这样的话,我还是比较建议你在服药期间不要饮茶。”
苏珢蕴没说话。
宋渟筠又用另一只手指了指一旁的茶壶,问:“苏大人觉得这茶的味道如何?”
”
苏珢蕴老实回答:“我不喜欢。”
对方似乎是沉默了片刻,随后撑不住地笑了一声。
“大人倒是实诚。”
“国师看上去不像是个喜欢听假话的人,所以我就说实话了。怎么,国师不喜欢听实话么?”
宋渟筠饶有兴致地看着苏珢蕴,对方同样也以这种目光回敬他。
“换只手。”宋渟筠笑着让对方换另一只手,然后说:“右相说笑了,这会儿说我不喜欢听假话,刚开始怎么又说假话呢?”
苏珢蕴知道他是在说开始问他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的那件事。
“这真话假话么,因时因地因人而异。”说完苏珢蕴还从桌上的盘子里捡了一块桂花糕吃。
宋渟筠良久才问:“早上起来头疼了吧?”
“哟。”苏珢蕴抬头看了对面正在给他把脉的人一眼:“国师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这都看得出来。”
宋渟筠不以为然:“苏大人谬赞了,这种是随便换个医师就都应该看得出来的。”
“庸医可就不见得。”
宋渟筠笑了笑:“蜀州圣医谷,不出庸医。”
他不再给苏珢蕴说话的机会,一只手按在苏珢蕴的手上,随后笑了笑。
那笑颇有些纨绔公子的意思,苏珢蕴则毫无波澜地任凭对方按着自己的手,云淡风轻地继续吃着桌上的糕点。
“苏大人说话好有意思。”
“国师也是。”
忽然,宋渟筠将手收回来,理了理有些皱巴巴的衣裳,然后说:“虽说你体内的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了,但仍需注意。伤口在结痂之前不要碰水,药是每日两次早晚各一碗一次也不能缺的。还有,少喝酒,最好是别碰。”
说罢他还从一旁的匣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盒。
“这是外敷的药,每晚抹在伤口上,一日一次,把这盒药用完了也就差不多了。我最近有些忙,可能没时间到你府上去,听说你今日进宫我便叫人将你请过来了。”
宋渟筠抬头看了他一样,将瓷盒推到他面前,叮嘱道:“你自己注意些,饮食要清淡,别吃些上火的、寒凉的东西。”
苏珢蕴点了点头。
宋渟筠摆了摆手说:“你回去吧,我还有些事要忙。”
之前领着苏珢蕴来的那个孩子此时也突然走了进来。
“大人,请吧。”
苏珢蕴收起了那瓷盒,道了声谢,随后便跟着他出去了。
宋渟筠看着他笑了笑。
“告辞。”
苏珢蕴边走边想,只觉得今日的宋渟筠有些奇怪,明明上一刻还在跟自己打谜语似的说话,下一刻却又突然关心起他来。
苏珢蕴是真的有些琢磨不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