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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苏珢蕴仰头饮尽了一杯茶,口中苦涩之味方才尽数褪去。
      苏冉端着一碗小米粥进来,劝着苏珢蕴喝了一点。苏珢蕴方才也没料到自己的病已经到了要吐血的地步了,也没有一推再推,老老实实地喝完了那一碗粥。
      “义父?”苏冉手肘撑在桌上,支着头试探性地叫了一句。
      “什么事?”
      “那寻修文知道了义父受了伤,说是来探望您,在门口等着呢。义父见不见?”
      苏珢蕴把碗搁在一旁,说:“请他进来。你也是,对人家客气点!”
      “哦。”苏冉站起来去门口请寻修文。
      不多时寻修文进来,跟苏珢蕴问了安。
      “坐吧,寻大人不必拘礼。”苏珢蕴抬手指了一下一旁的椅子示意寻修文坐着说话。
      “谢大人。”寻修文谢了谢,坐了下来。
      “听说大人受了伤,下官便来看看,只是不知大人这伤是怎么弄得?弄明白了下官回京之后也好向陛下说明此行细况。”寻修文尴尬地笑了笑,拱了拱手说道。
      “谏院可真够忙的,想必寻大人平日里不是很轻松吧?楚大人又是一个对事务那样严苛的人。倒也劳烦寻书令百忙之中还要记挂着本官的伤,本该同你好好说说那夜发生的事的,只是……”苏珢蕴笑着说了这样几句话,又叹了口气,突然咳了起来,门外的苏冉听了赶忙进来递了帕子,一边扶着苏珢蕴一边笑着同有些不知所措的寻修文说:“寻大人,不是我家义父不愿同你讲,只是他受了伤,又刚刚喝了药,正是疲累的时候。况且那晚他其实并不清醒,全是靠着国师杀出去的。宋国师也受了伤,方才见他还挺清神的,还来此处逛了一圈,寻大人不妨劳动一下身子,去瞧瞧国师大人向他问问那晚所发生的事情,国师大人为人和蔼,很好相处,想来他也不会拒绝您。”
      苏冉想着寻修文作为一个文官应该还算是聪明的,自己的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也不至于听不懂。寻修文也明白这是在下逐客令了,遂也不多留,说了几句好话就退下了,自去寻宋渟筠。
      “义父。”苏冉见着寻修文走远了,凑近了说:“那边已经闹起来了,在请您下一步的命令呢。”
      苏珢蕴收了帕子,不紧不慢地说:“不急,叫他们先缓几天,不要同官府起正面冲突,依旧暗中帮扶着百姓就行了,这种事也不要让灾民参与,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伤亡,我们明日就去赣州州府。”苏珢蕴顿了顿,又接着说:“等寻修文从宋渟筠那处走了以后,你去一趟,找宋渟筠拿一本账簿,你去说他会给你的,再将那本账簿给寻修文,叫他好好保存着,最好是能背下来。”
      “哦。”苏冉有些不情不愿地应下了。

      这边宋渟筠看着好心来看望自己的寻修文,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我说寻大人,你也不必在那边吃了闭门羹之后就跑到我这里来吧?”
      “……”寻修文没料到宋渟筠竟然是个心直口快的,苏珢蕴起码还委婉两句,宋渟筠是直截了当地就这么说出来了,毫不顾忌自己的感受。
      看到寻修文一时语塞的模样,宋渟筠倚着窗户笑了笑,然后去房里面拿了一本账簿出来,放在了寻修文面前。
      寻修文本就被他笑的不知道该怎么做,眼下又拿了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账簿,更是让他手足无措。
      “大人这是何意?”寻修文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宋渟筠偏过头去咳嗽了几声,指着那账簿笑了笑说:“旁的不谈,我却是最知道谏院编瞎话的功夫的。你想要知道的事你其实不必知道,我也劝你不要知道,拿着这本账簿回京之后自去向陛下领赏便是了,何必平白地给自己惹出那么些麻烦不是?”
      “……我觉得这话大人说的不妥当,谏院向来是秉公执法的,绝不存在像大人所说的现象。”寻修文听了这话就有些不高兴了,这宋渟筠怎么乱讲话啊?
      “倒也不必生气,只是我一贯说话不过脑子,寻大人多担待些吧。”宋渟筠抬手掩了掩口,轻轻地咳了几声。
      “只是,此事确实无可奉告,那晚我更是不清醒,哪里还记得那么多的事?”
      寻修文满脸写着“我不相信”。
      宋渟筠看着寻修文那样子撑不住就又笑了:“我说寻大人,怎么右相说什么你都信,我说的你反而不信了呢?”
      寻修文心想,你俩但凡语言统一一点,我也不至于这样,就没见过这样串供这么针锋相对的。
      “行了,寻大人,说了这么会子话,我也乏了,大人也带着账簿回去歇息吧。”宋渟筠支着头眯了眯眼说。
      行吧,这头也下逐客令了。寻修文心知自己再待下去也没趣,拿起那本账簿先走了。
      王菁端着茶盏从一旁走出来,看着寻修文远去的身影,说:“少主就这么把那本账簿给他了?寻大人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少主这么做安全吗?”
      宋渟筠接过茶盏,撇了撇茶沫说:“又不是我一个人要拿他当靶子,再说了,假戏要真做才好玩嘛。”
      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人来报,说是苏相府里头的小公子来了,请见一面,正在门外候着。
      宋渟筠知道是苏珢蕴让苏冉找他来了,让人把他请了进来。
      然后苏冉一进来就一伸手,直直的怼到宋渟筠面前,唬的王菁差点拔剑,于是两个人就都沉默了。
      宋渟筠:“……”
      王菁:“……”
      苏冉:“……账簿!”
      宋渟筠:“……送人了。”
      苏冉:“……”
      这下轮到苏冉沉默了。
      苏冉还正在想是不是自己态度过于刚硬了,于是又缓和了些语气说:“义父让我来你这拿一本账簿过去给他,也没说明是哪一本,只说大人知道的。”
      宋渟筠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重复了一遍先前刚说的那句话:“送人了。”
      苏冉:“……”苏冉持续无语中。
      宋渟筠放下茶盏又补充了一句:“送给寻大人了,右相若是要的话还请劳累一下自己的身子,再去一趟寻大人那处将账簿要回来吧。”
      宋渟筠抬眸看了一眼苏冉,没好气地说:“折腾了这么一天,也该让我歇歇了不是?何苦这样时不时给我找一些子烦心事给我做?这边还没好,倒是给你家那位当了不要钱的劳工了。王菁,送客。”
      苏冉:“……”苏冉听着这边直接是要请自己出去了,又想着自己本来也是要拿了账簿给寻修文了,既然人家已经先一步送了,自己落得个轻松,也就不必讨人嫌了,就这样回去复命吧。也没让王菁送,自己躬身行了一礼算是告辞,便转身走了。
      等苏冉走远了以后,宋渟筠问王菁:“安启那边怎么样?”
      “少主要的东西姐姐都已经想法子送过来了,眼下应当到了京城,正由谷主保管着。”
      “也好,父亲想必也对那些东西感兴趣。”宋渟筠抿了一口茶。
      “属下不明白。”王菁突然说,宋渟筠不禁看向她。
      “说来听听。”
      “属下并不明白为何陛下要给苏公子下那样的毒,倘若是要利用,像这种满腔仇恨的人难道不是能更好地成为一把刀吗?”王菁顿了顿,又接着说:“况且我听谷主说,那毒凶险异常,弄不好是要把人搞残废的,苏公子当初年纪那么小,陛下又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宋渟筠笑了笑:“是啊,陛下他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属下主管暗查苏程两家一案,这些年也暗暗摸到了一些线索,但是这些线索都将矛头直直地指向了燕京。”
      “说来听听。”
      知道院子里此刻已经被自己人围得水泄不通,王菁缓缓说道:“属下查到,当时的程家家主程丰任兵部尚书,官职虽高却在朝中难有立足之地,前些年全靠惠贤皇太后在暗中扶持。可自皇太后去世后,程家也再不如往日风光。但就在程家被参谋反的前些时候,上官君也就是如今的兵部尚书曾前往程府,一日方出。可自那以后,程尚书便如早已知晓自己命运一般的闭门谢客,也许久没在朝中露过面,只是如水一般的折子流向文渊阁,却无一例外,都被扣下了。之后的事,少主也知道。程尚书的得意门生大义灭亲,上书言事参奏程尚书勾结外敌,意图谋反。”
      宋渟筠给她倒了一杯茶,笑着说:“当时上官君同闵亲王喜结秦晋之好,将女儿嫁给了闵亲王的一个庶子,也就是当今陛下。你的意思是,苏程两家的谋反案同上官君有关,而上官君那时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了一个不受宠的皇孙,未必不是在为陛下铺路。既然如此,那这件事情陛下也是知情的。不但知情,还单枪匹马地从燕京赶到赣州,将苏宁救了下来,让他活到了这么大。”
      王菁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宋渟筠:“确实可疑。陛下一面参与了此案,又义无反顾地救下了苏宁。可即使是要冒那么大的风险,陛下还是选择给苏宁下了蛊毒,改了名字,换了人家,连年岁都改了,倒是生辰没变化。”
      “属下听闻,苏哲先生同苏夫人自尽的那晚也正是苏公子的生辰……”
      宋渟筠端起茶盏的手在空中愣了半刻,随后反应过来。茶盏都送到唇边了,却还是笑笑摇了摇头,将茶盏搁在了桌上。
      王菁知是自己说错了话,便也垂头不语。
      “很久以前的旧事了,现在的人看从前也不过是看故事一样。”也不知道这话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王菁。宋渟筠忽然就想到了以前的事:“我记着苏姨父是个极和善的人,我姨父伯父混着叫他也总是会很高兴地应着。对我也极好,觉得父亲平日里只会读些医书,便会时常带着我学四书五经。阿宁得了什么好东西也总会想着也给我备一份,姨母也是,待我也是极好的,在苏府久住那会儿,总是方方面面都替我想周全了来。”
      王菁看着他面上挂着笑,却知道他心里难受,只是听着,只字未言。
      倒是宋渟筠自己打破了这局面,轻声笑了笑说:“你看这,越说越偏了。继续说吧,陛下剑走偏锋给他下蛊毒,明知这是会死人的事却还是要做。可他又不想就此放弃,要不然也不会大费周章地把人救回来,可见他还是把阿宁的事放心上了的。”
      王菁见他如此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跟上宋渟筠的思路说:“可属下还是不明白为何陛下要给苏公子下毒。”
      “他在害怕。”宋渟筠说。
      “啊?”
      宋渟筠端起茶盏,垂眸看着茶盏里清澈透亮的茶水,说:“他害怕阿宁的仇恨。陛下自己知道仇恨这把刀很好用,却也知道这把刀不好控制,因为他自己也有恨,他自己也清楚自己因为仇恨都做了些什么,所以他害怕,害怕后面出现他所不能控制的事情。”
      “有能力当皇帝的人差不多都有一个共性,就是多疑。倘若苏珢蕴没有失忆,陛下未必敢用他。谁知道苏珢蕴会不会在某一天自己偷偷摸摸地就查到了以前的案子呢?他可不敢保证苏珢蕴会不会同自己反目成仇。”
      王菁有些疑惑:“属下却看这位陛下没那么多疑,他似乎很重用那些年轻官员,好些都是破格晋升上来的。”
      宋渟筠笑了笑说:“这是在撒网呢。别看现在风平浪静,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寻修文便是一个靶子,他一旦上台,谏院变成了众矢之的。谏院那几个主事的什么性子想必你应该也知道一些,尤其是院令楚月晓。寻修文和他是同乡又是好友同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树大招风,陛下也极有可能会想着拿谏院官员来做诱饵,钓出那些个鱼来。”
      “那这么说,寻大人此次只是陛下的计策?”
      “自陛下即位以来,重视文道,更是让韩伯父任东宫太子师。以后太子继位,他便是帝师。陛下对他更是以礼相待,让太子该有的礼仪一样没少地规规矩矩地行了拜师礼。又从国库中拨出一笔巨款兴建学堂,国子监对外统一通过考试招揽学子,更是为贫寒的学子提供帮扶,赢得了天下学子赞誉。但你也知道,陛下不断提拔新官员,便是在不断打压老官员,也就有人会心急等待契机。”
      王菁点点头,接着话说:“陛下既然是要钓鱼,所以他就会替他们找一个契机,这样局面的掌控权力才能牢牢地攥在自己的手里。”
      宋渟筠赞许地点了点头。
      “好了,天色不早,又说了这么久的话,你去传膳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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