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繁花》风颂歌

4、黑色午夜

　　出了别墅区，江叙年又独自走了很远的路，才从那片富贵却鲜少人气的地方走到城市灯火中。
　　虽然是走到了看上去房子多不少的地方，但到底是城郊，现在又是凌晨，几乎没有人愿意接这里的单子。
　　等得久了，腿也有些累了，江叙年就干脆蹲了下来，一只手捧着画，一只手捣鼓着手机。

　　程阙刚从江家的宴会离开，就转道回公司处理了一份紧急文件，再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快凌晨了。
　　就在他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不经意地往旁边路牙子一瞥，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宴会上看到的那个男孩。
　　比起刚刚宴会上的歇斯底里，现在的他似乎要安静地多。
　　虽说程家比起江家来说富的可不止一星半点，原则上程家是无需出席的这次宴会的，但奈何程家与江夫人苏婉荷背后的苏家是故交，遂程阙作为如今的当家人自然要赏脸参加。
　　程阙看了看前面的绿灯，想了想，还是打了靠边的转向灯。
　　这孩子他以前似乎见过，但记忆不多，是苏夫人还在世，父母带他上门拜年时候的事了。
　　尽管记忆不多，但程阙的潜意识里却忍不住想要多多关注这孩子，更让他在意的是，自己一看到这孩子就忍不住心跳加速的莫名感觉。

　　看到有车停在了自己面前，江叙年被迫站起来想靠边，却看见车子靠副驾驶的窗被降了下来。里面的人倾身道：“要去哪吗？这里晚上打不到车，我送你吧。”
　　看清里面人的面容，江叙年愣了一下，他对这个有点印象，他是程家这一辈里最出色的，听说大学还没毕业就已经接手了家里的产业了，隔三差五都可以在财经新闻上看到他的身影。
　　他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程阙……想起这个名字，再对上这张脸，江叙年心底莫名地升起一股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的熟悉的安稳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但江叙年也没纠结太多，毕竟错过了这么好的一位司机，再要找到车回家，那机会就很渺茫了。
　　“那就辛苦程阙哥了。”嘴上说的客气，但手上拉门的动作却一气呵成。
　　程阙看他在副驾驶落座，就在中控台把导航调了出来，问到：“要去哪？”
　　“江景华庭，谢谢。”江叙年说着，把安全带系上了。
　　听到这个地址，程阙愣了愣，又转头看了看旁边人，手里拿着一幅装裱精致的画，但似乎里面内容似乎只是普通的卡通涂鸦。下一秒，很久以前的一个记忆片段袭击了他，程阙才意识到了什么。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城市的道路上，大概是为了让彼此之间安静的空气没那么尴尬，程阙放了首舒缓的钢琴曲。
　　“是从江家搬出来了吗？”一般情况下，程阙是不会随便打探别人的家事的，一是不礼貌，二是他对这些豪门八卦不感兴趣，也不想费劲去安慰些无关紧要的人。但如果对象是江叙年，他就莫名的多了份关心。
　　刚刚靠着窗看风景的江叙年转过头，表情有些迷茫，显然没想到他会问，但他还是淡淡地回道：“嗯，搬出来了。”
　　有点像小猫，这样的形容会不会有点怪。程阙在心里自我谴责，毕竟自己和江叙年的关系也就比陌生人好点。
　　江家的事程阙也有所耳闻，所以就像说些什么安慰一下江叙年，但他似乎高估了自己安慰人的能力了：“搬出来也好，乐的清净。”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的江叙年愣了一下，然后微不可查地勾了下唇，还以为这人会为江家说话呢，“确实清净不少。”就是安慰人的技术太烂了点。

　　半夜路上没什么车，没多久车就到了目的地。
　　因为小区不让没登记的外来车辆进出，特别是晚上，所以程阙只能将车停在小区门口。
　　“回去路上小心，今天谢谢你了。”江叙年的语气仍然淡淡的，但倒是多了两分真诚。
　　“嗯，快进去吧。”
　　看着江叙年走进小区，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里，程阙才掉头回家。
　　车走到一半，程阙才想起来怎么没给人家留电话。
　　算了，下次吧。

　　回到家门口，江叙年在门口轻声说了句：“我回来啦。”但空气安安静静的，没了人闹腾，江叙年的放钥匙的手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
　　进了屋，江叙年把那幅全家福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挂在了很显眼的位置，而旁边就是小叙年最喜欢的三角钢琴。
　　做完这些，江叙年脑子就空了，想不到自己要干什么，但是又没有困意，只觉得心一直被揪着，让他好难受。然后他就在屋子里自顾自地转，把所有东西都看了一遍，明明什么都没少，为什么就是觉得家里空空的。
　　“我做不到……”江叙年其实清清楚楚的知道少了什么，也知道自己为什么难过，但他一直克制着，他怕自己想不开，怕自己……
　　于是他就窝在沙发的一角，整个身子都蜷着，仿佛这样他才能感觉到安全感，然后他就呆呆地看着那架钢琴，就呆呆地看着，看着看着，泪就流下来，然后慢慢地脸湿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江叙年是被冻醒的，昨晚没有盖毯子，就盯着钢琴熬，像自虐一样。即便熬到后面身体受不住睡着了，但其实他也没睡多久，现在他整个脑子都是木的。
　　江叙年无意识地去摸手机，入目的是经纪人给他发的消息。
　　【陈姐：叙年，还有一个月你和公司这边的合同就到期了，趁这段时间你看看能不能再做一张专辑出来。】
　　【陈姐：公司那边的意思我也打听过了，虽然下个阶段公司打算培养新人，但只要你这次专辑成绩好，公司这边还是会考虑跟你续约的，但待遇可能就会比以前差一些，毕竟你也知道，有新人在，很多资源就很难给到你了。】
　　……
　　可能是因为没睡够，又或者别的，江叙年的脑子疼得快要裂开了，看到经纪人的短信烦躁的情绪几乎呼之欲出，但就在抬眼的刹那，他看见了那幅全家福，于是他用力地掐住了自己的手臂，指甲陷进肉里的疼痛感让他稍稍回过神来。
　　眼前跟着模糊，脑子突然空了，意识变得像蜗牛一样缓慢，身体近乎僵硬……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叙年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要去摸口袋里的药，才想起来，之前因为小叙年的缘故，已经很久没发病了，就没再随身备着药了。
　　以后怕也还是离不了……

　　吃过药后，江叙年缓了好一会，才给经纪人回了消息。
　　【J：不会续约，专辑会写，但我要全权负责。】
　　陈姐应该刚好在看消息，所以是秒回的。
　　【陈姐：可以。】

　　十二月的天已经很冷了，但好在熬过这个把月就放春节了，大家也开始规划去哪玩了。而临近年末，各种平台年度晚会、颁奖典礼的宣发就忙得不可开交了，微博更是热闹得不行。
　　在大家都在关注自己哥哥姐姐今年都要参加那些晚会、被什么奖提名的热搜里，多了一个 #黑色午夜 的词条。
　　【这个黑色午夜是啥呀？爬热搜榜爬得好快！】
　　【我嘞个豆啊！我去！太绝了呀！都给我去听江叙年的新专，太牛了！刚听完的我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
　　【他之前走的是这个风格吗？好惊艳啊！初听觉得旋律诡异，如今已经单曲循环停不下来了！】
　　【额……但有一说一，感觉曲风好压抑啊，太诡谲了。】
　　【加一，听着挺不适的，不知道江叙年在干嘛，之前写的歌虽然也没多好听，但至少算是中等水平，现在是直接摆烂了？好难听。】
　　【疑似山猪吃不了细糠哈。我有预感，这张专很可能得金曲奖。】
　　【笑死，楼上是什么粉籍啊？好难猜啊！】
　　……
　　专辑发布还不到两个小时，关于专辑的话题度就已经在热搜榜里迅速爬升了，直至词条登顶，并在后面跟了个爆的标志。
　　这样的话题度是闻所未闻的，但大众对于这张专辑的评价褒贬不一。喜欢的人觉得它风格鲜明，独树一帜，旋律和唱法都很独特；不喜欢的人就认为它风格过于诡异、压抑。但这并不影响它受万众瞩目。
　　就在大家为此争论不休的时候，一位在业内非常著名的乐评人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就江叙年的新专发表了自己的感想：
　　【@乐评人岑森：这种风格想要驾驭起来是非常有难度的，但他却轻松做到了，且将每一部分都处理地相得益彰。也许我们都太轻视他的天分了，他有着超越绝大多数人掌控音乐和旋律的天赋，这么说毫不夸张。但能感觉到他正在经历一些困难，希望他能平安度过。 #黑色午夜】
　　此评价一出，网上更是炸开了锅，听过的人在讨论，没听过的人也争相去音乐软件里买数字专辑听。
　　于是，在《黑色午夜》全网上线的不到12个小时里，就刷新了三个历史专辑销量记录。

　　专辑是早上发行的，金曲奖的邀请电话是傍晚接到的。
　　组委会把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熬了好几个大夜好不容易把曲子交了的江叙年正窝在床上休眠。
　　江叙年睡眠浅，电话一震他就醒了。接起电话，知道了对方打电话的意图后，江叙年就果断地拒绝了：“不好意思，颁奖典礼那天我有别的事，没办法出席。”
　　电话对面的人直接傻了，毕竟金曲奖的含金量之高是家喻户晓的，就从来没想过会有谁不愿意来领这个奖。
　　“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就挂了。”
　　“哦哦，没事了，不好意思打扰江老师了。”
　　“嗯。”
　　把电话挂断后，江叙年看了看时间，发现自己根本没睡几个小时，但接了电话之后零星的困意都消失了。
　　这时候，票务软件跳出了行程提醒，江叙年呆呆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还是去收拾行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