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佳期如梦（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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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山不解问着，“勾天合？那又是个什么？”
高婉蓉这会儿横着眉，怎么看景山都觉着不顺眼，才想发作，又碍于自己的理智与对这宫中秘药的具体实用了解，一下又堵着，为难开不了口。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找到了，她上前两步拽过景山的衣领，声音急切烦躁：“你不找人，你在这里头瞎晃悠转个什么劲儿！要是今日明玉她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她了！”
景山张着双手投降，“方才问了侍卫，说她被寸涟带走了。寸涟是大明宫的宫人，我这才转过头准备往大明宫走，哪想正好和永荣公主撞上面了。”
有了他这句话，高婉蓉才哼着气儿甩开了面前的人，拉着张嬷嬷的衣袖就要往大明宫赶回去。张嬷嬷心里面却像是忽然明白了，连声唤着：“殿下、殿下等一下！”
“寸涟这姑娘，老奴有过印象，五年前皇后娘娘跌足落胎的时候，宫里面来不及去唤太医署的人过来，那时候是寸涟稳住的局面。她手里医术了得，阮小娘子这会儿在她身边待着，应当是不会有危险。”
她想了半晌，忽而转头去问景山：“世子爷，方才您可去过颐宁宫了？”
“是去过，但门前守着的侍卫说没见着明玉回去。”景山说着，忽然一顿，眼里亮起来，“敢问嬷嬷，方才与永荣公主从大明宫里面出来时，皇后娘娘可在？”
张嬷嬷心中一喜，忙扶着高婉蓉的身子，又看向立着的景山，一面说一面走着。“陛下在断定不下来太子妃的人后就说头疼，于是就先离席了。这大殿里头的柱子都走了，哪儿还有咱们皇后娘娘的事？索性也就接着让颐宁宫厨房里的人儿多端些樱桃来的由头就走了。谁知道两个贵主走了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苏娘子就沱红着脸倒在地上了，几位皇子殿下见着不对想过去瞧瞧，谁知道她就抱上了二皇子殿下的腿，又是蹭又是贴着的……哎呀瞧瞧老奴这张嘴，净说些乱糟糟的！总之若是老奴猜的不错，这会儿寸涟姑娘和阮小娘子应当与皇后娘娘是在一处的，你们呀，就都把心放到肚子里就成了。”
这下景山总算明白前面为何自己问了那勾天合，高婉蓉分明知道，却避而不谈了。这样极快能发作出来的烈性媚/药下在如今的公主伴读、太子妃的备选人员身上，让她们当着席面上这么多人的面出丑，这幕后之人揣的心思真是脏透了。
烈性药……
景山这会儿才总算反应过来了，连与高婉蓉二人道别一声都顾不上，撒开步子就往颐宁宫的方向飞奔过去，在高婉蓉看来，当真是一回头眼一眨，人就消失不见了。
然而他这一跑，叫她心里面没来由升起一股不服，想着凭什么他先去见着人儿，自己与明玉也算是半截的手帕交了，被激着与张嬷嬷对视一眼，脚下的步子也切得更快了些。
等到她二人总算赶着到了颐宁宫，却见着大殿前面立着个手足无措的背影。高婉蓉这下总算觉着心里面自在了，吐了口气儿走过去捶了他一记肩膀。“怎么不进去？看来还是不够关心我们明玉。”
景山龇牙咧嘴地揉着肩，偏头抬眼看着她，显然并不吃她这一套，淡道：“你都说了苏娘子的症状了，这药……我这会儿闯进去，可不太好吧？”
他这样挑着眼盯着瞧，瞧得高婉蓉心里面又毛得很，撇开身子甩了好几下的手，恨恨跺着地，“真是的，话都叫你说完了，那赌坊的掌事儿都没你这么烦人难缠！”
她说着，甩给景山一记眼刀，带着张嬷嬷就往大殿里面闯，还特意吩咐了门前守着的兰嬷嬷，莫要让这个不三不四的人进大殿里去。景山虽然被她气得言语打结，但又想着这是明玉难得要好的人儿，还是自己全部忍下来最太平，最终只好寻了个青玉的台阶，脸上堪堪被大殿廊檐投下来的阴影罩住，心虽焦急却无能为力。
高婉蓉推着门进了大殿，穿过里头的厅堂与谈间，又绕过好几扇屏风，才见着最里头坐在床榻上的明玉，身边还有个正给她喂药的人儿。她瞧着那背影，总算瞧出来那是前些时候见着的寸涟。
原先在外头寻人时候说的那些个安抚的话，她也知道只是哄骗着当下的自己罢了，总算是要见着了人，平安无事的，心里面才真正能松口气。高婉蓉这会儿眼里扥时红了，正要往床榻边冲过去，却听自己侧后方，程皇后慢慢开口说：“总算能放心了？瞧把你急的，人儿母后替你看着呢，没缺肉少斤的。”
明玉见了高婉蓉，也笑着道是，正想掀了被褥从床榻上下来，却被寸涟冷着脸拦住了。“阮小娘子体内的勾天合虽然很少，到底也碰过了，把这一锅汤药喝完再下地。”
她端着手里那一大碗黑乎乎的汤药，举到明玉跟前，让明玉是看一眼都觉着舌根发苦。可无奈自己就是再当心注意着，到底也还是中了那一丁点的招，心里也明白良药苦口的道理，最后只能哼着声儿，硬着头皮一碗碗往肚肠里面灌。
程皇后坐在扶椅中，见着高婉蓉虽然没吃那汤药，一张脸皱得却和那汤药是自己吃下去了似的，忍不住轻笑着起了身，缓步走到她的身边，扶着肩将她推坐在方才自己坐着的那张扶椅里。“寸涟可不是什么寻常的宫人，她可厉害着呢，是庞家的娘子。论医术，这太医署里的人指不定没一个能强得过她呢，永荣，别皱眉了，当心越皱越苍老。”
这话一出，不只是高婉蓉，连带着床榻上才把汤药一口闷完的明玉也难得把惊讶写到了脸上。明玉瞧了眼自己眼前正面无表情端着药碗的小人儿，惊道：“庞家人？杏林圣手悬壶世家庞氏？可寸涟姑娘您……”
“就我那老不死的爹还有几个叔非说庞家不养闲人呗，也真是够心狠的，叫我三岁起就要往铜人上面扎针，扎错一针就少给我一顿饭吃，还要背医书……到六岁时候就跟着皇后娘娘的步子进宫里来了，起先给我按在尚食局里头，结果后来被赶出来了，皇后娘娘才好不容易把我安插进了大明宫。大明宫里头倒是清闲，平日里洒扫就行，闲下来的时间还能为着我爹他们给我的考核多看一会儿医书。”
“被赶出来？”高婉蓉仔细回想着宫里面的六局二十四司，还是觉着有些不解，“尚食局不是六局里头出了名的温和吗？”
程皇后回过眼眸，勾着唇角笑了，“寸涟其实叫庞秋涟，是她这一代的老幺，我才给她起的寸这个字儿。被赶出来，还不是因为她小时候天天被罚饭，小馋鬼投胎，饿久了总在当差的时候偷吃呗，失手以后就再没见她脸蛋儿圆起来过了。”
“姨母笑话我，等哪日我回了庞家，定要与二姐夫细细数落姨母的种种！”
难得寝殿里头有这样多的人气儿说着话，程皇后是难得的觉着舒坦宽心，叹了口气，想着要是以后的日子每天都能和今日一样，该有多好。
高婉蓉也总算笑完了，脑筋里头忽然转过来了弯儿，有些错愕地瞧着在这方寝殿里头险些被遗忘了的人。她转过头瞧着身侧的张嬷嬷，“嬷嬷您不会也……”
“老奴本就是后来从程家派出来照顾皇后娘娘的人儿，如今服侍殿下，知道的自然会比殿下多一些。”
她说完，大概是还觉着有些不好意思，乃至还与高婉蓉行了个礼以表歉意，瞧得高婉蓉气急，说都哄着我，都不让我知道。
她闹完了，脚也跺完了，一溜烟跑到床榻边，坐在明玉跟前，慢慢抬眼望着如今早被端庄温柔浸透的程皇后，难得轻声开口道：“所以母后为什么答应了陛下要嫁给他？前面在大殿上我听着就觉得古怪，我见母后如今早就是厌弃了陛下了。”
程皇后原本面上的笑意骤然一僵，随后就逐渐消散了。
“母后如今已经三十四了，很多事情也都亲身经历过了。心不再热切了，也没什么盼头了，当然对他就冷淡了。冷淡也好，我一个人过日子也是过，每日伴君如伴虎的日子也是过，不如让自己身心轻松些，总有一日能熬到他驾崩不是？”
整个寝殿里漫着忧伤的氛围，明玉靠在床榻后面的木架上，眼里却瞧见了正慢慢往里走的兰嬷嬷。
“娘娘她，曾经也是真切喜欢过陛下的。”
兰嬷嬷扶着门框进来，靠在茶案边，眼里也染着薄薄的忧愁。“老奴记得，那时候的娘娘，和永荣一样，是个说一不二的脾气，也爱游山玩水。后来阿郎当了官儿，辅国大将军的官儿，大昇边境那时候又时常不太平，就常年常年不在府里。”
“这常年见不着妻子儿女，就总会担心娘娘这一房受程家其余几房人欺负。阿郎过去曾是先帝的皇子伴读，与先帝有拜把子的交情，于是请求了先帝，让夫人、娘娘，还有娘娘的兄长住进了宫。那时候娘娘不过七岁，娘娘的兄长也不过十三岁，如今的陛下，也就是那时候的五皇子，那时候也不过十岁，几人整日就在皇宫里面玩儿，一起读书，一起放纸鸢。久而久之，这里头就不知从哪里开始起了情愫，情窍打开了，陛下就同咱们娘娘表明了心意。”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佳期如梦（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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