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梨花满堂（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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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景山被迫从明玉回府的马车上面“赶”下来时候还不着路程过半，他倒也是没想到作为国师的申家的府邸并不在那些世家堆积的城北。
申符像是才准备回府，这会儿翻身下了马，难得看见景山脸上是忧郁，还觉得惊奇好笑呢，就往他肩上一拍。“皮囊里头换人了？羞羞答答和个姑娘家似的，还拿着团扇……”
“臭算命的自己不敢和永荣公主说上几句话，来我面前五十步笑百步，我替你害臊。”
申符听了，险些跳脚。“国公府了不起啊，我大父可是当朝国师，配享太庙。你家可有？你看不起申家世代推算天机国运也不能说我们是算命的吧！”
“虚头巴脑的东西，小爷我不稀罕。就算我是被明玉从马车上面赶下来的，到底也同她一道同乘了马车不是？你呢，可有和永荣公主私下里待在一块儿的时候？”
申符听着自家光耀门楣的事儿在他眼里像是分文不值，心里少许生了点气，不过很快就又压回去了。
他所认识的叶景山就是这样的，平日里虽然见着游山玩水是享乐的一把好手，脑子也灵光，说什么一点就通，但也正是因为脑子太过聪明，说话又心直口快的，许多出口的言语就都没怎么经由思索过，往往不太中听，激得人心里面窝火，但且放到冷静以后再去回想，又时常觉着还是有道理的。
于是申符心里面的气也消散了大概，又想着刚才景山的揶揄，红着脸说：“我哪儿敢与贵主一道乘车，我还珍惜着自己这颗脑袋。”
景山说可不是，“配享太庙的是你大父，然后是你爹爹，最后才是你。我尚且身上还背着个世子的身份，你身上还剩了点什么？”
申符自知说不过他，连声说着打住，“少岔了话。你这手上拿着的，总不能是人家阮小娘子主动赠你的吧？你能有这样大的本事？”
景山撇了他一眼，哼了声你没本事别怨别人，“要真是这样就好了。这扇子，你瞧瞧，是不是有点什么古怪？”
一柄扇子能有多古怪？申符往景山身上投过去的目光带着怀疑，却还是伸手把他手里面的物件接了过来。
也正是这一触碰，轻幽的一股苦气慢慢就往他鼻腔里面钻，接着他的心神便一晃。他察觉不对。瞧见了景山手里攥着的汗巾，一把便夺了过来，将这团扇裹了起来，推着景山的背就带着他往申府里面去。“你确定这东西是阮小娘子的？”
景山闻言点头。“原先你说要去找永荣公主说话，被你爹叫了去，三皇子又回那挑亭底下应付着皇后身边的人了。我待着无趣，在这皇宫里面又不熟悉，原本四处逛着，就看见了高奂手里拿着这团扇往一处宫殿走。”
“你的意思，是这扇面被高奂动了手脚。”
申符屏着气，复又将这柄团扇拿起来看。“宫里面的秘药种类太多了。方才我拿着时候并没有在扇柄上垫汗巾，只这一片刻都有些觉着心里面发慌……像是迷药一类能控制人心神的东西。”
景山闻言，眼睛一亮。“你知道这上面是什么？”
可申符只是叹口气，摇着头说不，“这东西，恐怕查不出什么结果来。”
他说着，抬头看了景山一眼，自然知道他想问些什么。“皇宫里的秘药多数是太医署里的人研究出来的辛密方子，亦或是宫里面那些贵主们私下里寻来的东西。如今外头医馆里面的那些大夫大多接触不到这些，即便是接触到了，也至多是偶然，既不会对此有所深究，更不会为此特地去寻那解决的法子。更何况这些宫里面的秘药十有八九本就是些烈性的偏方，砸进去的药材料子大多寻常见不着……”
景山抬起眼来，面色亦是有些凝重。他听得明白，申符是告诉他，宫里面的秘药本就是不为天下人皆知的东西，他要是去问了太医署，那头的人就算是对此有所了解的，也会说着没见过、瞧不明白，更何况这是经由了太子之手的物件，与东宫的行径相悖，没人会蠢到去犯这个傻。
他叹了声气。“所以这上面的东西，当真是无解吗？”
申符迟疑了一瞬，然就是这一瞬，被景山敏锐捕捉了去。景山忙探了身子到他身后，替他又是捏肩又是捶背的，讨好得不行，堆着笑说：“符兄要是想到了法子，但说无妨，又少不掉一块肉。”
申符听了浑身直犯怵，连声说着用不着。“办法倒也是有。庞家在大昇建朝以前就是行医世家，太医署令的位置，过去庞家也坐过，不过如今也有十多年没听见庞家人有出山的了，何况……”
“何况太常寺虽然可以听命于礼部，但太常寺卿本人实际偏向西平郑氏。”
景山自打入了京城就一直在听着这些世家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饶是他心里面能分得明白，却也觉着头痛的要命。
听说郑家尚在京城的时候，这太常寺卿就时常登门拜访，对于太常寺卿的立场，大家都心知肚明。让一个心向着前一任国公的人来帮着现今才上任不多时的国公世子，这是想想都不可能办得到的事。
景山揉着额，心里有些疲惫。这会儿申家府里的下人总算起了壶茶水，端来了二人面前，两个满脸忧愁的人十分默契地各自将面前的茶盏接了过来，一饮而尽，和渴了半月的鱼似的。端着茶盏的下人见状，十分有眼力见地又给二人添了茶水后，留下了茶壶，快步退了出去。
申符手里托着茶盏，来回转圜，想了半晌，道：“你若是要准确些的，或许只能去问庞家。但若是只先听个大概，或许还是有法子的。”
他转过头，看了眼坐在方桌另一侧的景山，慢慢把手里的茶盏磕在桌上。“大父前些日子进宫去了，原本初春之月就该观星象推算国运的，又是赶上前一任老国公爷办白事，又是阴雨缠绵的，就推迟到了现在。听爹爹说，大父应当今个儿晚些时候就能出宫来了，他见识得多，也许他知道呢。”
景山闻言，笑着直道是了，“这是好法子，也算是如今最好的解释了。那我就在你府上歇下好了，等申国师回来，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申符倒是听着他的话，觉得他的声音越发响亮了。人在心虚的时候是没有底气的，尤其是像他们申家，天生的对这些言语里的真假能分辨地更敏锐一些，于是指着景山，讥讽着说：“我说你一个国公世子爷，如今身份可比我高上不知道多少，今早倒是来寻我一道进宫去，还真不是为了兄弟情谊，是因着你被叶国公罚禁闭了吧？”
景山欠虚笑了笑，摸着鼻子：“你就说肯不肯吧。”
申符闻言，不吝啬送了他一个白眼，嘴上却还是说着成，“世子爷发了话，小的不敢不从。”
他说完，又停了半晌，惹得景山听上去心里面不上不下的。申符又将目光落在了此刻自己手里拿着的团扇上，又翻着眼去瞧景山，说道：“你就准备在我府上干等着我大父回来？”
景山啊了一声，点着头，“还有别的事儿能做？”
申符闻言，恨恨叹了口气，想着有的人这命可真是好，遇见了喜欢的人以后居然这进展能这样快。又想着或许也是因为他是个心眼浅的，烦心事儿暂且还轮不到他去想，说出口的话浅显、直接，这份真诚倒的确是能够去打动人的筹码。
于是申符转过身子，拿手肘往方桌上面一撑，提醒道：“甭管这上面是用了什么药物，我瞧着多少和扰乱人的精神是脱不了干系的。城东多赌坊拍卖场，犬马声色的场所，你想黑的还是白的都有。你敢去碰一回这个运气？”
景山不甚在意地耸着肩说不，“小爷我去冒这个风险做什么？”
“你当安抚一个人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儿？劝慰再多，都只是治标不治本的。”
申符提着一口气，憋得慌。“如今点香用的香料不好找，那种品质更好些的，除了宫里面的贵主们或许遇得到，其余还是得下黑面找找。你要是当真对那阮家小娘子上了心，我劝你好好表示，那可是京城里面出了名的冷漠木头美人儿，难度可大。”
这话倒是让景山醒悟了。他说的还真是没错，想起来自己过去在郦县的时候，就常听自己阿娘说要往内室里头的香炉里磨些沉香，说这东西助安神的。他想着昨夜自己就叨扰了她一整夜，白日都没怎么好好休憩，就又去到皇宫里面了，饶是他这会儿眼皮都有些沉。仔细想一想，人家娘子又要顾着宫里面作文章选那伴读，又要被高奂摧残着头脑，自己还一味同她诉说着情意，再不去做些赔礼道歉的事儿，确实是有些不应该。
但他实在是不认得城东的路。景山有些难为情，尴尬朝着申符笑，申符嘴角一抽，挥着手：“我可不给你指路，到头来我爹知道了非得打断我的腿。你且朝着东西向的玄武街一路往东走，到了那块地界了，你一个在赌场里面玩大的人自然会知道。”
景山听罢，连声谢都来不及道，便撑了厅堂里的窗子就往外跳出去又翻了院墙，看得申符阵阵咂舌。
他想着，要是自己能有这人一半的洒脱和自由的性子就好了，那样自己就能多去见永荣公主几面，让她多记得自己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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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山起先还在怀疑着申符的话，想着京城里头不都是一般的拘谨吗，怎么可能一眼瞧出这儿是不是赌坊。
结果自己还没往前走两步路，就瞧见几个壮汉将一个满头是血、瘦鸡一样的人从屋子里扔了出来，末了甩着手还朝他吐了口唾沫。
景山一愣，转头却见周遭路过的人只是往地上那早都没了生息的人瞧了一眼，随后又若无其事别过头去，只继续忙着各自手里的事，于是好奇心趋势，他抬步往那间赌坊里面走。
屋内最里面的正中央是展较大的柜台，后面的男人生得白净，摇着折扇，看着就和这声色场所格格不入。景山正揣度着，就听那人轻淡朝着一旁的人问了一句：“死了？”
“玩不起飞鹤还想着出老千逃债，当然得死了，这会儿怕是都去排队投胎了。”
“死了就好。”年轻男人轻笑着，只继续摇了下折扇。“龙门庄家不差钱，玩的花样也多，但只欢迎讲诚信的人来玩。”
话音一顿，他瞥见了立在门口的景山，手中的折扇一合。一旁壮硕的打手顺着他的目光方向瞧过去，问道：“主子，像个肥羊，要宰一顿吗？”
那年轻男人却说了声不。“这是来了个没见过的金贵的人儿了，真有意思。你叫上那些伙计们把外面的杂碎清理干净了，别到头来让天门赌坊的人笑话。至于他，我亲自去招待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梨花满堂（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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