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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眠妖 ...

  •   天刚大亮,阿疏就从被窝里爬了出来,推推旁边睡得正熟的落月:“师父呢?怎么还没回来?”
      落月揉揉酸胀的眼睛,环顾了下四周:“不知道啊,我们出去看看?”
      昨夜因为害怕和不习惯,他们几乎没怎么睡,于是两个人顶着四个乌青的眼圈开了门,结果就发现门外倚着个人,沐浴着晨光站在他们面前,挑了一下眉,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阿疏“彭”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顾匀斜:“......?”
      他扭过头对着坐在树下小憩的白斟勾了勾嘴角:“你徒弟怕人?”
      白斟佯装没听见,继续眯着眼打坐,悠悠回他:“可能你太吓人了吧。”
      顾匀斜:“????”
      白斟继续阖着眼,昨夜奔波了一晚,虽然不至于怎样,但多少有些倦意,便没留意有人走进。
      “白道长,刚才那话有些不对吧,”头顶传来细微的痒意,酥酥麻麻的,像耳边含着笑意的声音一般轻柔,带着无端的缱绻,让人心乱。白斟下意识皱着眉往后退,却抵上了树干,终于忍无可忍睁开了眼,眼前是顾匀斜近在咫尺的面容,和笑盈盈的话语。
      “我自认为我还是很赏心悦目的,你觉得呢?”
      阳光太刺眼了,白斟心想。
      他偏过头,重新闭上了眼不看他,也许今天天气实在有些炎热,烧的他耳廓泛红。
      *

      阿疏觉得自己开门的方式肯定不对,不然怎么会大清早的门外站着个陌生人,于是他退开一步,示意落月去开,落月白了他一眼,一边对他表示嘲讽一边伸手去开门:“你有没有想过是村民.....”
      话还没说完,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铺天盖地的阳光照亮了屋子,还照着一尊石化的雕像。

      “我我我我我应该是没睡醒,我再去睡睡睡睡睡一觉。”
      落月仿佛被巨雷击中,心里火树银花惊涛骇浪,一张小脸前所未有的瘫,迈着木讷的步伐往回走。
      “怎么了嘛,你不是说是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是什么!!!!”
      落月一把冲上来捂住他的嘴将他生生拖回了屋子里。
      “落月,”阿疏如遭重击,嘴唇都在颤抖着“内内内内内个是师父吗?!”
      落月深沉地点点头。
      “那那个跟师父抱在一起的人是谁??!!!”
      “阿疏,冷静,”落月看上去已经领悟到了世界的真谛,脸上散发着怜爱的慈悲“忘记师父怎么教我们的了吗,凡是要学会冷静,而且严格来讲,那人只是把师父摁在树上了而已。”
      阿疏:“.......”
      他的口气充满了质疑:“你难道不觉得,这也很不对吗?”
      落月:“.......啊啊啊啊啊啊你别说了!”
      其实不怪他们反应大,毕竟师父自他们记事起,就是一副清衿浅淡的模样,外人见了师父,不说毕恭毕敬,也是相当客气疏离,在他们认知中,师父一直都是这样,从未与人过分亲近,旁人也抱着微妙的诚惶诚恐不敢刻意和他靠近,就连与师父最为亲近的他们,也从来没被师父抱过。
      “不行,不能妄下定论,”阿疏眼神坚毅,抓着落月往外走“我们出去看看!”
      门外。
      “你板着脸看着我干什么?”顾匀斜好笑的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骨节分明的手上捏着一片枯叶“头上落了叶子,帮你拿下来。”
      白斟盯着那只手和那片叶子看了一会,沉默半晌,偏过头去,过了会才硬邦邦道:“你对谁都是这样的吗?”
      顾匀斜猛地一顿,捏着叶子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声音里藏着竭力掩饰的笑意:“我是哪样的?”
      白斟慢吞吞地瞥了他一眼:“轻佻。”
      不知是不是白斟的错觉,总感觉那人的笑容前所未有的深,都快溢到他面前了:“白道长对轻佻的定义是不是稍微有些偏差?”
      然后顿了一下又恍然大悟般道:“啊,莫非没被人这么对待过?”
      没等白斟瞪他,他又直起身来,负手躬身到白斟面前,笑容真诚:“那这么说,我是第一个了?”
      白斟实在不知道说这人什么好,嘴里嘟囔了一句:“轻佻。”起身丢下那人,也不回头看,径直往屋子走。
      恰好这时,阿疏拉着落月推开了门,迎面就是走过来的白斟,他吓得一激灵,反手又“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白斟:“。。。。。。”
      结果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顾匀斜轻笑了一声,表达了一下对他之前那番“你太吓人了”的言论的嘲讽。
      落月没看到师父走来,对阿疏把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的行为烦不胜烦,白了后者一眼,干脆利落地拉开了门,迎面就是师父和善的脸以及他刚刚那位对师父动手动脚的陌生男子。
      “嘭”地一声,门再次合上。
      白斟微笑地开口:“开门,出来。”

      “告诉我,这里的门好玩吗?”
      白斟悠闲地抚着折扇,抬眼微笑。
      俩熊玩意儿一只脚搭在腿上,双臂高举东倒西歪地回答:“不不不一点都不好玩!”
      “看来最近对你们有些太懈怠了呢,我看这村子后的山也挺不错,考虑跑几圈吗?”
      阿疏落月疯狂摇头:“不不不不考虑!谢谢师父!!”
      这时一直在一旁抱着臂悠哉至极的顾匀斜感受到了两道仇恨的视线,分别来自两个被罚的小鬼,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眉,好笑的盯了回去,顺便侧过头问白斟:“你的两个小徒弟,似乎对我意见很大?”
      其实白斟也注意到了,虽然确实有些搞不明白这两小家伙莫名其妙的敌意,但还是毫不客气地回了句:“可能你不招小孩吧。”
      后者得寸进尺,没脸没皮道:“不招小孩儿?那我招什么?”
      白斟笑眯眯看他:“招鬼,缠上身的那种。”
      阿疏和落月在太阳下兀自散发怨气,就是那家伙,害的他们大清早被罚练功,这就算了,居然还在那跟师父有说有笑的,简直气煞人也,落月这小姑娘还是看在那张脸上才克制住一点,阿疏直接瞪着个小圆眼对那人虎视眈眈的,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家师父就要被拐走。
      白斟冲他们抬抬下巴,示意他们可以休息了,随后又转手道:“这是顾匀斜,昨夜碰上的,也是村子请来帮忙的人,叫顾大哥就行。”
      两小孩一脸奔丧,不情不愿道:“顾大哥好。”
      顾匀斜被他们逗笑了,伸手拍拍两个小脑袋:“小家伙好。”
      两个小家伙:“。。。。。。”
      阿疏瓮声瓮气:“我们有名字的,她叫落月,我是阿疏。”
      顾匀斜笑盈盈的:“嗯嗯,记住了。”
      阿疏:“。。。。。。”怎么办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打他。
      白斟看了会热闹,伸手制止道:“打住,已经耽搁了很久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所有人齐刷刷看他,白斟说:“事情我大概已经知道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所有人配合我。”
      村口。
      村子轻声把门带上,打算去叫醒那位请来的道长,刚出了门,就发现道长带着那两个烦人的小孩儿过来了,他立刻堆上殷切的笑容,加快脚步迎上去,看上去就像一个亲切和蔼的老头子:“哎呀道长,这么巧啊,你看我正要去找你呢,敢问道长昨夜有没有发现什么啊,不如我备些吃食边吃咱边说啊?”
      白斟微笑着婉拒:“不必了老人家,现下确实知道的七七八八,人命关天的事,还是先处理完了再说罢。”
      老村长点头哈腰,心想正合我意,便领着一行人到了一棵树下的石桌子旁坐下,迫不及待地问:“道长请说。”
      白斟点点头,轻声道:“的确是妖怪所为。”
      村长瞪着眼,状似惊讶万分:“竟还真是妖怪,到底是什么妖怪,道长可与细说?”
      白斟道:“此妖名为眠,本是一种低级妖怪,可贵村这只,却有很大不同,要想解除这妖怪的妖法,方法只有一个。”
      村长倾身向前,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道长快说。”
      白斟继续道:“要解此法,需要全村未中法术之人持着此符,到后方山林中那棵最为巨大的槐木前祈祷诵念,我会在村里将此妖揪出来抓住,将他带至槐树下,以法力做引,祈念做辅,便可将此妖压制于槐木之下,届时,村中所中妖术之者便可如愿醒来。”说完将一叠符纸推至村长面前。
      村长感激涕零地手下符纸,对着白斟不住地道谢:“真是太感谢你了道长,我这就叫大家伙们去准备!”说罢抓着符纸颤颤巍巍地走了。
      “师父,我们这么骗他们,他们能信吗?”阿疏不安的望着老人离去的背影,想起老人慈祥的面容,不禁打了个寒战。
      白斟睨他一眼:“怎么,方才你也知道了他们曾做过些什么,还同情吗”
      阿疏摇着头:“怎么会,我只是觉得,若他们真是这样,那肯定不会随意轻信,万一到时候做出些什么事情,那计划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白斟看了眼逐渐升高的太阳,唇角一勾:“不会的,他们看不出来的。”
      村长屋子里。
      “老头子,这些符靠谱吗,别到时给咱们下套,到山上后刮走咱们银钱哪!”
      “哼,你放心吧,家里的银钱早就被我转移到之前关那些死玩意儿的山洞里去了,他们找不到的,”村长阴恻恻地翻看着手里的符纸“而且我看过了,这符就是用来辅助法阵的加护符,之前在那帮人手里看到过,咱儿子给我讲的,我记得清楚,不会错的。”
      “快召集大家上山,这些道士这次还真是帮了大忙了。”
      *
      “师父,我们刚刚确认过了,村子里剩下的人全都上山了!”
      “好,”白斟点点头,挥手叫他们退后“你们走远些,我要开始了。”
      随后他进了屋子,宽袍一甩,在床边坐下,床上的就是村长奄奄一息的儿子,他将袍挽起,露出一截清瘦白皙的手腕,手腕上赫然挂着一圈鲜艳的红绳,与白皙的皮肤形成了反差般的强烈美感,五指在那人上方缓缓张开,随后,一根光泽妖冶的赤色红绳像生长迅速的藤蔓般,顺着白斟的腕骨蔓延上攀,渐渐缠缚上了骨节分明的五指,却还像没有尽头似的继续延覆,宛如蓄势待发的毒蛇,弥漫着肆意又危险的气息。
      紧接着,白斟五指猛地一挣,缠绕着五指的赤绳像得到了准许般,张牙舞爪以千钧难抵之速,直直钉入那人的身体!
      可奇怪的是,这些赤绳钉入身体的末端,却宛如透明,延伸出来的部分却绷直如弦,而且还在不断延长,看起来就像被这具身体吞没了一般,白斟蹙着眉,好像在找寻着什么,突然间,他眸色一沉,五指朝后用力一扣,与此同时,床上的人癫狂一般痉挛起来,抖得宛若濒死之人,接着被吞没的赤绳尽数被拉出,尾端抓钩着一团郁气缠结的黑雾,床上的人立刻白眼翻了几番,终于平静下来。
      白斟没看他一眼,收拢五指,那些方才还得意洋洋的赤绳听话地收束回他的腕上,那团黑雾则被白斟装进了乾坤袋,端正地系于腰间。
      做完这些,白斟定下心神,细细感受着附近的气息,搜查一遍无果后,便出了门前往下一家,依照刚刚所做,依次把村名体内郁结的眠妖妖力抽出,以此来刺激眠妖出现,终于,在第七团妖力被收入囊中后,从不远处传来野兽愤怒的嘶吼,伴随着气势汹汹的澎湃妖力,朝着村子上空席卷而来。
      白斟出了屋子,轻身越去徒弟们面前,抽出剑飞速在地上画了圈法阵,将剑直插在阵前方,形成了一个强力的保护圈,随后冲着那两道疾驰而来的黑影,欺身迎了上去。
      直至现在,他才真正清晰的看到了这两只妖怪的样子,它们比寻常的同族要庞大得多,似猫似兔,金瞳竖耳,粗尾极长,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本是通体幽蓝,全身却包裹着一层寻常人看不出来的紫色妖气,隐隐流淌着,散发着危险又强大的气息。
      白斟目光一凛,虽然先前已经知晓了,但时隔多年再次看见,还是不免心神一震。
      凶化!
      事情要追溯到几十年前,当时让人妖两界伤亡惨重的那场,被称为“人间炼狱”的祸乱,就是和妖兽凶化有关,当时的具体事情已经在各界经历者的缄口不言下变得愈加神秘,但唯一可知且公开讨论的,便是“凶化”一词。
      数年前某天,以驭妖术著名的道门世家之一莫家,突然传出其在驭妖上天赋异禀的长子莫承,被一头本来妖力低下的虎妖袭击致死,道门上上下下哗然不已,派遣数路高人弟子追查,后将此妖捕获,却竟还损失了一百余人,其中有六成都是当时道门的佼佼者,各方对此事无比重视,认定是有人将低阶妖兽换成高阶凶兽,以此谋害未来莫家的继承人。于是将此妖围困于阵中多番观察,却得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那就是:根本就没有什么掉包之事,这只伤了数位叱咤道界高手的妖怪,竟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低级妖怪!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又有人提出请一请各家老一辈的出马看看,哪知当年风云不动颜色的老人们看完,皆是变了脸色,因为他们分明看到,那层隐隐流动着的诡异妖气,又过了几天,各地动乱频发,均为妖兽发狂肆无忌惮虐杀人类甚至同族,妖界道门各路兵马出动,却仍然难挽颓势,就在所有人几欲绝望之际,现任道门门主同时也是驭妖世家莫家的小儿子莫骁之,带着自小陪在身边的护卫祁崧潜入莫家藏书室,在夜以继日地翻查古书后,找出了能够使凶化的妖兽平静下来的办法,炼成了当今名动天下的法器:衿心铃。
      莫家剩余的人将此法器习得后,前往各地平乱,再将凶化的妖兽带回看管收押,这才终于将局面稳定下来,自那次暴乱以后,就极少再出现凶化的妖兽,谁也不知当时妖怪们的突然发狂有何而来,但也许是出于对以往猎杀妖怪的愧疚和对在祸乱中对人类施以援手的妖怪的感恩,人妖两界至此和平共处,而在这场混乱中带大家脱离苦海的莫骁之,也成了受万人爱戴景仰的道门之主。
      “来,坐在这里干什么,快跟我去捉鸟玩,我刚刚看了,那棵树上的毛色最漂亮!”
      白斟看着眼前的妖怪,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勾出一丝冷笑,腕间雪白衬赤红,此时的他,当真是杀意凛凛,却又衿寒冷清,像是风霜霁月的侠客,无情无念,冷冷瞥去一眼,轻启唇舌,字句浸了深深的恨意,偏偏冷淡至极:
      “笑话。 ”

  • 作者有话要说:  哼哼哼,真相,莫有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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