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但是贴贴》吉枝棠姜

4、梦境国度（4）

　　进入宫殿里，花朵形状的宝石装点地面，各式各样的甜味食品被端上来，飞翔的雄蜂侍从托举着圆盘，源源不断地放上餐桌。

　　空气闻起来都是甜的。

　　蜂女王站在下首，她站在王座前迎接叶离，请求她坐在种族至高无上的王位上。

　　纤细的人类女孩不推辞也不羞怯，她坦然坐上高位，任由女王动作。

　　盛装的女王俯身，将散落在座椅上的淡金色头发理顺。

　　女孩耐心十足，任由她动作，最后终于无事可做，只能后退半步，女王恋恋不舍退坐在王座旁的矮踏上。

　　莉莉娅的爱意偏执而浓烈，连雄蜂们托着蜜露靠近叶离，都会遭到她嫉妒的凝视。

　　端着蜜露，叶离等着她激动的情绪平复，才说道，“莉莉娅，我想到现世去。”

　　她离开梦境，莉莉娅大概是要闹一下的。
　　叶离原本是这样想的。

　　谁知道那明媚的面孔上绽放出笑容，女王惊喜到，“您终于决定了。”

　　叶离稍微有点困惑，毕竟卡恩蜂族同人类相差甚远，她作为人类想要回归的情绪，莉莉娅恐怕难以理解。

　　接着她就听到莉莉娅朗声道，“请让我去！我必将为您征服那个世界，那孱弱的现世，早该在您的脚下颤抖！”

　　叶离沉默。
　　这思路就很莉莉娅。
　　但从某种意义上，这样做也未必是坏事。
　　反正玩游戏嘛，RPG可以，战争模拟的沙盒游戏也不是不行。
　　她甚至想到了，如果同意她们入侵现世，另一个让她困扰的问题也能顺势解决。

　　看出她真的在考虑，莉莉娅敏锐地察觉到这件事有戏。

　　于是蜂女王不由得陷入狂想，想到战争，想到杀戮，想到征服，被长期压抑的好斗本性瞬间燃烧。
　　尖牙咬烂了面颊处的皮肤，女王为幻想中的杀戮颤抖。

　　若不是叶离就在面前，她好歹要撕掉这副人型拟态助个兴。

　　杀意起伏不定，青色的眼珠变成红瞳，她狰狞地看向主人，像个渴望咬人的恶犬。
　　雄蜂们在大厅边缘颤动，他们本能地瑟缩，生怕女王注意自己。
　　在卡恩蜂族，强者杀死弱者，并不需要理由，尤其他们这些低贱的雄蜂。

　　摇晃着水晶杯，暖香荡漾，柔和地在鼻尖逗留。
　　脆弱的淡金色头颅轻轻摇了一下，叶离拒绝了这个提议。
　　“抱歉莉莉娅，我考虑过了，但入侵现世不行。”
　　女孩如此说道。

　　作为年幼的人类女性，叶离天生更喜欢创造，她喜欢斑斓的色彩，丰富的世界，战争带来的血与硝烟对她来说不够有趣。

　　更重要的是，通过入侵的方式其实并不能解决梦境国度内在的矛盾。

　　王座上的人类少女骨骼纤细，苍白的皮肉看着比纸还单薄，可她面对彪悍的蜂族女王却毫不畏惧。

　　“我只是想去现世看看，在广阔的世界里稍微玩玩就好...莉莉娅，你是认为现世有被征服的价值，还是单纯地渴望战争？”

　　听到她的问题，无法回答的莉莉娅安静下来，她恭敬地垂下了头。

　　“国度里任何种族的附属都是有意义的，如果我们要征服某个世界，也要理由充分才行，价值或者功能，现世有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大家都知道现世是个孱弱的地方，根本没有夺取的价值。

　　蜂族女王仰起头，青蓝的眼睛盯着叶离的裙子。
　　战争和侵略是卡恩蜂族的本性，而莉莉娅渴望为叶离奉献，她要做最忠诚，最有用的那一个。

　　对战斗种族来说，梦境国度中的和平生活未免太过无聊了。

　　叶离知道这件事，毕竟她分别收到了两个种族的密信。

　　梦境世界的两大战斗种族，分别向她请求开战，她们倒是极有默契地选定了彼此作为对手，但叶离却并不理解这种情况。

　　同一个国度，同属于一个主人的种族想要内讧，对叶离来说，这几乎就是左右互搏，她不理解，也不支持。

　　“我收到了你的信，莉莉，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从叶离说‘信’开始，蜂族女王就敏锐地动了一下。
　　“我不明白，蜘蛛之母的领地在最底层，你们在中层，连挨在一起的领地都没有，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们成为了仇敌...我至少要知道这是为什么。”

　　不仅女王本人，连种族中的小朋友都说有仇恨，叶离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

　　“您的麾下只需要一个最强种族，直到我们最终做出排序，否则仇恨永远都在。”莉莉娅如此说道，稍后她想了想，又抱怨道，“那恶心的八脚怪不识好歹，她不配守护您的珍宝。”

　　珍宝？
　　“蛛母住在最底层，那里是噩梦领域，你要说噩梦是珍宝么？”
　　叶离只是吐槽，没想到对方居然点头了。
　　歪歪头，女孩不解地盯着对方。

　　“请允许我失礼。”蜂族女王说道。

　　叶离温和的点头。

　　穿着雍容的黄黑大氅，女王绝美面孔半边残破，她满怀爱意与崇敬的眼神看向叶离，黑暗种向前膝行，用自己完好的脸颊去蹭她的手指，女王惊讶自己居然这样迷恋主人，又觉得这样理所当然。

　　噩梦，痛苦，力量，对黑暗种族来说，其中的联系不言自明。
　　只有傻瓜和无用的蠢货才会眷恋平静的生活。
　　作为黑暗种族，蜂女王厌恶那些纯真白痴，但自己的主人除外。

　　她有权保有自己此刻的单纯，直到她厌倦的那一刻。

　　指尖传来的是布满细毛的丝绒触感，叶离笑了，“你们都喜欢噩梦，我不知道为什么，莉莉，给我讲讲？”

　　女王仰头，她头顶的冠冕耀眼夺目。

　　“一切都是为了更强的力量，主人，我们对力量的渴望超越一切，噩梦是内心的痛苦，是本性中的弱点，他像是烈火，能烧去我等心中的软弱，让我们变得更强。”

　　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女王肆无忌惮地笑着，她的面颊彻底扭曲，尚未修复的面颊裂开，森白的尖牙贴着柔软的血肉。

　　“战争也好，噩梦也罢，只要能洗涤种族残渣，便值得我们期盼，我等喜爱强者！”

　　残酷嗜血的本性正在汹涌地咆哮，那张虚伪的人脸正在崩坏，虫眼挤碎人类的眼珠，坚硬的外骨骼暴露出来。

　　自始至终，有着翠色眼睛的人类都安静地注视着她。

　　其实是个简单的道理，黑暗世界强者生，弱者死，任何能令他们变强的东西都有意义。
　　按照战斗种族的逻辑，噩梦自然要比甜梦更珍贵。

　　正因为此，她才渴望势均力敌的战争，渴望成为最强，哪怕死亡也在所不辞。

　　只是她被主人的喜好束缚，基于爱护，女王平日藏起这些黑暗本能，却在发现她的好奇后，又将残酷的本心坦诚出来。

　　这位尊贵的女王，因为欺瞒愧疚，因为实话惶恐。

　　连叶离本人也开始思考，她创造的梦境国度或许是个牢笼，将许多生灵困在这里，以她窄小的人类观念束缚，扭曲它们的意志。

　　或许是这样。

　　可就算知道了这个现实，对叶离来说决定也依旧很难。

　　“你和蛛母都说想要战争，莉莉，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些的。”抬手阻止对方发言，叶离抱怨道，“对我来说，你们都很重要，我不想失去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听着叶离的叙述，女王神情平静，似乎也认同她的说法。
　　主人是柔软的种族，会这样想理所当然。

　　“但我也在想，或许对你们来说，第一种族是很重要的争夺，战争就是你们的渴望。”

　　女王动了动。

　　“一旦同意你们之间的战争，我就要做好接受任何结局的准备，我会失去你们，一个或者两个，这件事我没法现在就做决定。”

　　说到这里，女孩叹气，她低头看向女王。
　　叶离抱怨，“你还说我想要什么都可以，但害我伤心为难的也是你。”

　　莉莉娅什么都没说，她深深地匍匐在了地上。

　　“如果我不同意，你们大概会一直保持现在的状态，小摩擦不断，但不至于伤筋动骨？”
　　因为忠诚，她们会忍耐。
　　“但忍耐不该是无尽的。”
　　叶离总结。
　　在战争中死去，或者随着她的喜好被异化，对黑暗种族来说，这也是一种死亡。

　　但‘允许战争’什么的，叶离暂时还说不出来。
　　想让弱小的人类接受战争，需要更多的时间。

　　大理石光洁干净，行人的倒影清晰可鉴，叶离走向门口，雄蜂侍从们跪了满地。
　　跨过门口之前，叶离终于停下。

　　“关于战争，我不知道最终的结论是什么，但我会认真考虑这件事。”叶离回头看向女王，她承诺道，“在我前往现世之前，你们会得到答案。”

　　将话说完，叶离从蜂族领地消失，她穿越重重屏障，以梦境之主的权威，直接来到梦境底层。

　　既然是双族战争，那理应来看看另一个种族。
　　站在蛛母领地的边缘，叶离吹哨，召唤信使蜘蛛。

　　叶离可以直接降临到蛛母的宫殿，但很没有礼貌。
　　于是她召唤信使。
　　信使蜘蛛是少有的白化个体，能力微薄，特性是擅长逃跑，能活到现在，是因为它体表的毛刺又细又软，像个毛团，好看又好摸。

　　因为叶离喜欢，它既没被蛛母踩死，也没被其他兄妹分食。

　　“尊敬的主人，您的信使随时待命！”
　　没几分钟，白色的蜘蛛出现，带着无数的蜘蛛护卫。

　　蜘蛛之母及其子嗣居住在全黑的领域，它们编织的城市名为树底之城，是个残酷幽暗的地方。

　　梦境的底层不仅有噩梦之泉，还临近梦境世界的出入口，在极特殊的情况下，这里会有闯入者出现，虽然叶离并没见过。

　　这里是永夜世界，枯萎的树木上满是尖刺，巨大苔藓的叶片肥厚而卷曲，形态各异的蘑菇吐出有毒的孢子，草丛中暗藏着猎手。

　　蝴蝶们闪烁着微光，环绕在叶离身边。

　　沙沙声若有如无地响起，蜘蛛护卫团，他们潜藏在叶离周围，提前清扫一切障碍。

　　在黑暗中行走，叶离又想起莉莉的话。
　　它们将噩梦看作珍宝。

　　叶离本来想见蛛母，想知道她对战争的看法。
　　可仔细想想，蛛母的渴望和顾忌，其实和蜂王相同。
　　她们虽然敌对，却同样忠诚，一样爱她，会任凭她做主。
　　女孩突然领悟，若想找到答案，或许应该去另一个地方。
　　“停下。”

　　沙沙的步足声顿时停歇，忠诚的卫士们在等待后续的命令。

　　这算是突发奇想，叶离突然想去噩梦中看看。
　　所有人都告诉梦境之主，您可以为所欲为。
　　事情也的确是这样，她想到了就真的去做。

　　叶离进入噩梦之泉，在这里她看到了有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