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姚桉桉

38、第三十八章

　　燕王府里。

　　李昭昭将手里的账目递给燕王：“殿下，这是王府上个月的账目，请您过目。”

　　自从上次给柳宁妃准备生辰礼后，燕王便将王府中女眷和女仆要用的四季胭脂水粉和首饰的采买都交给了李昭昭，李昭昭与燕王府之间例行是一个月对一次账。

　　燕王看着李昭昭一直脸上带笑，态度温文尔雅，眼睛并不去看她手上的账本，喊了一声身后的大管事：“大管事。”

　　大管事连忙道了一声在，然后又听燕王吩咐他道：“府里的采买都是你负责的，你来看看。”

　　大管事恭敬的道了一声是，接过账簿翻了几页，然后便笑着道：“没错的，夫人将账做的清清楚楚，一丝都没有错。”

　　燕王又吩咐道：“把银子结给武安侯夫人，记得帮夫人将银子送到马车上去。”

　　大管事又连忙道是，跟着便下去了。

　　“殿下日理万机，其实完全可以让府里的管事与臣妇对接账目的。”

　　“本王如今闲人一个，闲着亦是闲着。”

　　李昭昭见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正准备告辞离开，燕王张着手伸了伸拦腰，一派惬意的道：“忙了一上午的正事，正好该用午膳的时间了，夫人留下来用个午膳再回去吧。”

　　“臣妇就不多叨扰殿下了。”说着站起来，对着燕王屈了屈膝，道：“臣妇告辞。”

　　燕王对着她浅笑了笑，颇有几分故意的道：“夫人难道没听过‘尊者赐，不可辞’。”

　　李昭昭：“……”

　　李昭昭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该继续告辞，还是留下来，脸上分外纠结起来。

　　燕王仿佛觉得了她此时的模样十分有趣，噗呲笑出声，最后道：“逗你的。”

　　说着深吸了口气，又叹道：“平日都是本王一人独自用膳，孤单得很。今日难得有你在，就当本王请求你留下来陪本王用膳吧。”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李昭昭自然不好再推辞。

　　王府的侍女将午膳端了上来，琳琅满目的摆满了花厅的大桌子。

　　燕王请了李昭昭坐下，看了看身后的侍膳侍女，挥了挥手让侍女下去，然后亲自挽了袖子盛了一碗汤递给李昭昭。

　　李昭昭连忙双手接过，又忙道：“怎么能让殿下来照顾臣妇，真是罪过。”

　　燕王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对站起来的李昭昭摆了摆手，道：“夫人就别拘谨了，就将我当成普通的朋友，你就当成陪一个普通的朋友用膳，你轻松我也自在。”，说完自己先抿了一口汤。

　　李昭昭发现了他不再自称“本王”，而说的“我”。

　　她于是对他微微笑了下，也不再多说什么，跟着坐下来喝汤。

　　燕王将喝了一半的汤放了下来，然后执起筷子为她夹了一块烩糟鸭，一边说话道：“自我十六岁出宫建府，已经很久没有人陪我一起用过膳了。说起来还有赵大人有福气，能日日有夫人陪着用膳。”

　　李昭昭一边对给她夹菜的燕王道“殿下，我自己来”，一边又回复燕王的话道：“等到殿下娶了王妃，这府中自然便有人陪着殿下一起用膳了。”

　　燕王笑笑，不说话。

　　李昭昭这一顿饭用得并不是很自在，一来是与她一同用膳的是她并不太熟悉的人，二来燕王的身份在那里，他再是让她将他当成普通人，李昭昭也不可能做得到真将他当成普通人。

　　与之相反的是，燕王却仿佛格外胃口大开，比平日用了多一碗的饭。

　　用过午膳之后，燕王又笑着邀请她道：“要去王府的花园走走消消食吗？王府里种了一片桃花，这几日正好花开了。”

　　于是李昭昭又陪着燕王在花园里散步。

　　王府的花园里的确种了一片桃树，此时春光正好，桃花盛开，桃红色的花朵拥簇着挂在枝头，单是看着就让人心情大好。

　　燕王走在前面，李昭昭离他两步远的跟在他身后，看着这一片桃林，有些好奇的问燕王道：“殿下怎么会想到在花园里种一片桃树。”少有人会在花园里种一片桃树的。

　　燕王亦欣赏着周围的桃花，含笑向她解释道：“我母妃喜欢桃花，当初工部的人帮我建造王府，让人来询问我花园要种一些什么。我那时也没有什么主意，便随口让他们种一片桃树，最好还是要桃花开得好看的那种，没想到他们竟真的在花园里种了一片桃树。”

　　“等到了秋天，这些桃树结了果子，倒是可以给你送一筐尝一尝。”

　　李昭昭浅笑着道：“我不爱吃桃子。”

　　说着又望了一眼这片芳菲绽放的桃花，上面的花香若有似无的传来，于是又笑着道：“不过这成片的桃花若是摘下来，取了汁液做成胭脂，说不定会大卖。”

　　燕王忍不住“哈哈”的笑了起来，有些无奈的道：“你真的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有商机的机会，有你这样的东家在，你的铺子是想不赚钱都难。”

　　“那还要多谢殿下抬爱，照顾臣妇的生意。”

　　燕王伸手摘了一朵桃花，放在自己的手掌上轻轻的揉了揉，一边继续半是欣赏半是夸赞的道：“我第一次见到似你这般精明的女人。”

　　李昭昭停下脚上的步子，抬头看向燕王：“臣妇会的，不过都是些小精明罢了，似殿下这样的，才是真正的聪慧人。”

　　燕王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有所指，也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她。两个人彼此对视着，李昭昭脸上笑意浅淡，目光通透明亮。

　　燕王将手里的那朵桃花捏碎扔了，目光带上了几分深意，面上的笑意没有任何变化：“其实聪明人有时候也要善于装傻。”

　　“想来我这样的，在殿下心里算不上聪明人。”

　　“不，你很聪慧，有时候甚至聪慧得让本王觉得有压力。”

　　李昭昭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耳坠，又道：“臣妇并不懂得朝堂中事，唯一的兴趣爱好也就开两间铺子赚一二两的银子，殿下照顾臣妇的生意，臣妇很感激。但若殿下想通过臣妇从武安侯爷身上得到什么，那恐怕要失算了。殿下想必也打听过，臣妇与武安侯爷的感情并不好。”

　　说完对着燕王屈了屈膝：“时候不早了，臣妇就先告辞了。”

　　燕王并没有留她，一直看着她的背影。

　　李昭昭出了燕王府后，直接上了马车。

　　她想了想自己刚刚对着燕王说话的语气，心想应当没有太得罪他吧。她虽然希望把话说清楚，他想要拉拢赵竦也好，或是为了别的野心也好，她不会参与他们外面的事情，也不希望被利用来在赵竦身上取得什么东西，但是若是失去燕王府这个大客户，她还是会觉得可惜的。

　　李昭昭轻叹一声，最后让马车启程回武安侯府。

　　然而到了武安侯府，她刚下了马车，那边何氏的马车也停在了武安侯府门口，何氏匆匆的从马车上下来，看到李昭昭，一边喊着“昭姐儿”，一边手甩着帕子快步的上前来，抓住李昭昭的手便有几分着急的道：“昭姐儿，不好了，云笙那丫头，那死丫头……”

　　李昭昭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问道：“她怎么了？夫人慢慢说。”

　　“那死丫头不见了，我今早去她房里找她，看见她衣服少了几件，问了下人才知道，那丫头已经有两天没有回来了。”

　　李昭昭看着何氏，脸上一时不知该无语好还是嘲弄好，所以亲生的女儿都不见两天了，她这个当娘的才发现？

　　李昭昭跟着何氏回了一趟李家，去了杜云笙住的院子。

　　杜云笙住在李家里面一个极小的院子，院子的位置也偏僻。她身边没有专门伺候她的下人，平时就她一人住，李昭昭跟杜云笙并不亲近，她都已经忘记了上一次来这院子是什么时候了。

　　她走进杜云笙的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少，连书都是整整齐齐的，就像何氏说的那样，她就只带走了几件衣裳，她甚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或者是一封信。

　　李昭昭在屋子里仔细打量了一圈，并未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她问何氏道：“找人去杜家问过吗？她回了杜家没有？”

　　“已经让人去问过了，没回去。杜家的那一些人又不喜欢她，我猜她也不会回去。”

　　何氏对杜云笙的离家出走很有些生气，有些没好气的道：“这个死丫头，真是长大了翅膀就硬了，等将她找回来，看我不打死她。”

　　李昭昭皱了皱眉，道：“等先将人找到再说吧。”

　　何氏身边的坠儿小声的问何氏道：“夫人，要不要报官，万一云笙小姐出了事怎么办。”

　　何氏连忙摆手阻止道：“不行，不行，一报官外面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名声还要不要了，她以后还得定亲嫁人呢。”

　　李昭昭又将房间扫了一眼，最后道：“我回去跟侯爷说一声，看能不能将人找着吧。”

　　何氏要的就是李昭昭这番话，小侯爷执掌北镇抚司，连百官平时干了些什么事情都能一清二楚，找个人那还不简单。

　　何氏笑了起来，拉着李昭昭的手道：“那我就将这件事拜托给你了。”

　　李昭昭抽回自己的手，从房间里走出来，跟着去了李睿的院子。

　　李睿正坐在窗户前真的看书，李昭昭招了招手将他叫了出来，李睿看见她，高兴的跳下椅子，从屋子里面跑出来，对着李昭昭唤了一声“姐姐”。

　　李昭昭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问他道：“你知道云笙姐姐走了吗？”

　　李睿顿了一下，然后才点了点头。

　　李昭昭又问道：“云笙姐姐离开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话？”

　　“她让我好好读书，要听先生的话，还要听你的话。”

　　李睿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担忧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问道：“姐姐，笙姐姐去了哪里？她还回来吗？”

　　李昭昭低头看着李睿脸上担心的表情，心想看来杜云笙也并没有告诉李睿她去了哪里。

　　她轻轻的摸了摸李睿的脑袋，安慰她道：“会的，她舍不得你。”

　　李昭昭在李家待了没多久就回来了，回到明渠院后，她吩咐荣妈妈道：“让人去侯府门口守着，侯爷一回来，就将他请到明渠院来。”

　　荣妈妈道了声是。

　　金枝服侍她把头上的珠钗拆下来，过了一会，有些奇怪的问道：“我记得姑娘早上出去的时候，头上戴了一支并蒂海棠垂珠步摇，怎么现在不在了。”

　　李昭昭不记得将这支步摇丢到哪里去了，于是道：“明天问问府里有没有人拾到，若是找不到就算了。”反正也不是有什么纪念意义的首饰，也算不上名贵。

　　等到晚上赵竦回来，刚一下马就听到李昭昭特意让人来请他去明渠院，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便是心中知道她必定是有事才找他，但也足以让他高兴好一会的了。

　　李昭昭是第一次主动邀请赵竦来明渠院，亲自从丫鬟手里端过茶碗递给他。

　　赵竦看着殷勤的她，笑眯眯的道：“夫人突然对我如此客气，我还有些不习惯。”

　　李昭昭白了他一眼，将手里的茶碗放了下来，而后道：“既然这样，那侯爷请回吧。”说完站起来，转身欲走。

　　赵竦连忙伸手将她拉了回来，对她道：“我说笑呢，你快坐下，快坐下。”

　　李昭昭重新坐下来后，这才将杜云笙离家出走的事情跟赵竦说了。

　　“侯爷若是方便，我想请侯爷帮忙找找云笙。”

　　赵竦很高兴李昭昭有事能想到他，这至少表示他在她心里是信得过的人。

　　他拍着胸脯向她保证道：“包在我身上，保证将人给你找到。”

　　“那我就多谢侯爷了。”

　　“你若真要谢我……”赵竦从身上掏出一个长条的小匣子，他将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根簪子，簪头桃枝形状，上面是七朵大小不一形状不一的桃花，桃花里面用珍珠做蕊，中间有两片翠玉做成的叶子点缀，很是漂亮。

　　“这支簪子我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你，我想看你戴上。”

　　李昭昭心道，她才刚将脑袋上的首饰拆下来。

　　但跟着她看着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对他伸出了手。

　　赵竦脸上高兴起来，但他并没有将簪子递给她，而是亲自将簪子拿了出来，走到李昭昭的旁边，对她道：“我来替你插上。”

　　李昭昭收回了手，点了点头。

　　赵竦小心的将簪子插在她的发髻上，低头看着她明艳亮丽的脸，忍不住伸手勾了勾她额边垂落下来的碎发。再接着又退后了一步，看着李昭昭，又看着李昭昭头上的簪子，忍不住啧道：“真漂亮！”不知是说人，还是说簪子。

　　李昭昭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簪子，没说什么。

　　赵竦又道：“我知道你不缺首饰戴，但这支簪子意义不一样，是我亲自送你的第一件首饰……”

　　李昭昭打断他道：“知道了，我会好好收着的。”

　　赵竦这才满意起来。

　　另外一边，燕王府里。

　　大管事将手里的步摇递给燕王，开口道：“这是下人在花园里拾到的，大约是武安侯夫人落下的。”

　　燕王接过簪子左右望了一眼，是一支普通的并蒂海棠垂珠步摇，不算名贵。

　　大管事又小心的问道：“殿下，是否需要派人将簪子还回给武安侯夫人？”

　　燕王道：“不必了，等下次她来，本王亲自还给她。”

　　大管事于是道了声是，不再多问。

　　等大管事走后，燕王随手找了个匣子，将簪子放进匣子里，又将匣子随手放在了多宝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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