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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温柔的谎言 ...
华生花了很少的时间就明白了迈克罗夫特的任人之明和深思熟虑,那个连报名字都像做科研报告的年轻人,海因里希•沃尔夫冈•冯•霍夫曼,是件地地道道的德国货,兼具机器般的有条不紊和贵族般的缄默,他好像大多数时间只会说三句话:「是的,先生。」、「马上,先生。」、「会有的,先生。」——呆板到有点愚笨的程度了。但自从客厅里头多了张行军床,一切都像中了魔法,既移位又归位——衬衣、茶杯、拖鞋、火柴,一切都还在华生记忆中的原位,却都奇迹般地缩到了他伸手可及的距离,如果不是不太可能,华生简直要怀疑霍夫曼在他睡觉的时候偷偷用尺子量了他的臂展长度,精密地算出了他最可能伸手的位置和方向,在天亮前把物品逐一摆放好的。
这让华生感到一种不习惯的舒适——实话说,除了下厨房,大多数时间他都是自己伺候自己,间或还伺候伺候别人——想到福尔摩斯,他感到眼睛后面的某个地方狠狠跳了一下,赶忙转换思路,转而去询问迈克罗夫特付给霍夫曼的薪水,在听到一个十分不尴不尬甚至有点让人泄气的数字后,他表示震惊。
「你确切记得这就是商量的结果,而且你没有提出异议,霍夫曼?」
「是的,先生。」
「你做着和女王贴身管家质量相称的活儿,却拿着实习书记员的薪水?」
「您过奖了,先生。」
「不,我说的是实情,我理应给你公平的薪水。」
「我在伦敦有份拿薪水又包食宿的工作,就很幸运了,我是个外国人——对待工作认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况且工作本身就是报酬了,先生。」
华生静下来,似乎品味了一阵他这话。
「‘工作本身就是报酬’,霍夫曼?」
「是的,先生。」
华生用手紧张地抓了抓扶手,又松开了,开始用一种不自然的口吻向他发问。
「你没有——你有没有看过我的作品,霍夫曼?」
「您的?先生,我在医学院所读的著作大多是……」
「不,不是医学论文,」华生打断他,「报纸上的探案集,我说的是那个——你没有——没有看过?」
「没有,先生。」霍夫曼诚实地回答。
华生张了张口,扯动着嘴角,似乎不知该说点什么。
「你不——你一点都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受伤,霍夫曼?」
「那不是我的工作范围,先生。」
华生露出一种「我该拿这认真劲儿怎么办」的笑容,让他失去神采的脸又焕发了些光彩,而霍夫曼站在茶几和壁炉之间,手里拿着一个刚刚擦干净的杯子,站得笔挺,安静地注视着他,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那么你一定没听说过歇洛克•福尔摩斯这个名字了。」
「没有,先生,他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的亲人吗?」
「在靠窗那边的书橱里,最上面注有‘S.H探案’的那一排笔记,麻烦你,霍夫曼」他的语调变得柔和而急切,「把最前面的一本拿出来,今天你不用给我念报纸了,念念这个。」
霍夫曼快步走过去打开了书橱,听到书橱门开合的声音,华生摸索着从椅子里站起来,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又摸到了壁炉,一手撑着平台,一手揣在兜里,注视着想象中的炉火站立着。
霍夫曼用半边目光看着他,把第一本抽出来,打开厚重的封面把它托在手上。
「念,」华生朝他那边摆了下手,「念吧。」
「‘血字的研究’。」霍夫曼开始用生硬而刻板的英语念着,「‘一八七八年我在伦敦大学获得医学博士学位以后,就到内特黎去进修军医的必修课程。我在那里读完了我的课程以后,立刻就被派往诺桑伯兰第五明火枪团充当军医助理……’」
他停了下来。
华生抬起了头,试图捕捉他的声音。
「霍夫曼?继续念呀,我听着呢。」
他看不到那个年轻人此时的表情,霍夫曼凝视着书面,好像那是某种脆弱而神圣的东西,让他连呼吸都变得轻微了。
「您参加过——您参加过战争,先生?」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情感的波动,让华生感到一点惊讶。
「的确,我参加过——孟买——坎达哈——迈旺德——怎么,对不起,战争,这让你不舒服吗,霍夫曼?」
「没有,没有不舒服,相反,先生——」霍夫曼几天以来第一次有一点激动,以致口齿不清了,「我是说,您参加过战争——您,先生,您是个,您曾经是个——真正的军人,战士?!」
「不,别,不能这么说,」华生为他语言中突然流露出的敬佩和钦羡而惊讶,同时又感到自己当不起这份赞誉,「我只是个随军医生,不是你在画上看到的那些豪迈的指挥官,我整天面对的是伤口和绷带之类的,不是战略地图。」
「那本质无二,您——恕我直率,您比我年岁稍长,您却曾目睹硝烟和战火,并且身处其中,先生!我只能在欣赏完交响乐之后,听前辈和老师讲那些壮烈的传奇,先生!」
「你不要这么说,霍夫曼,好像我多热爱战场并且很后悔没把自己弄死在那似的。」
「您不感到光荣吗?您曾经亲手碰触过战士们的躯体,帮助他们为祖国开疆拓土,流血奋斗!驱动荣誉的战车来荡涤人世间的混沌和污垢,战斗和征服,您难道不光荣,不快乐吗?先生?」
「不,」华生坚定地回答,「第一个星期我的想法很可能和你有点接近,但后来就不一样了,因为我很快发现自己要面对一些实实在在的污垢,和它作斗争,防止伤口感染,那不是什么快乐的回忆,战争并不全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霍夫曼。」
「可您一定至少有份自豪感,多让人羡慕,先生!」
「不,」虽然华生察觉到他们已离题万里,但他还是拿出了特有的那份正直来对待霍夫曼天真的狂热,「战争不是你听来的、想象的那么理想化,我曾见过同你差不多大的战友,他的颅骨被炸开了,我能看见他向外流淌着粘液的脑子,还有眼睛旁边的神经和肌肉,可是他还活着——你能想象吗,他还活着,爬行回了营地,他那时感觉不到任何的荣耀、勇气和快乐,只有无法形容的疼痛和恐怖,恳求每一个他见到的四肢健全的人给他一个痛快的,这才是战争,霍夫曼。让死亡成为一种解脱的东西,最明显的标志是肮脏和痛苦,只有痛苦是最顽强和平等的,每个被砍得、炸得血肉模糊的人,都只得到了痛苦,我见得太多了,甚至你的父亲和叔父,也许我这么说有点不道义,他们英勇牺牲时,心里装满了光辉和荣耀感,可歌可泣,但这一点儿也不会减轻疼痛,连那些被我们驱逐消灭的野蛮人,我相信他们流血时疼痛也不会因为愚昧而打了折扣,而有着一样的尖叫、哀号、污血和残肢断臂,这才是战争,我亲爱的霍夫曼。」
霍夫曼脸上的肌肉轻微地扭动着,似乎在努力模拟一个人颅骨被炸开时的感觉,华生刚才那一袭平静又有力的话,对于他胸中那座用父辈的鲜血浇铸了多年的丰碑来讲,无疑是个不小的挑战,战争是父辈的传奇,是跃马扬刀,斩获荣誉,报效祖国,是一个人争取生命最高价值的形式,怎么会是布满血污和肮脏、弥漫着呛鼻臭味的丑恶事物呢?但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华生说的那个才是充实而残酷的事实。往昔的经历成为历史,历史又成为传说,再加入追忆和崇敬的色彩,卖弄和奉承的笔触,经过岁月的筛子,滤到他面前的不过是一些所谓的精华,美丽而单薄的彩色水晶渣子,他也不是一点认识都没有,但他确乎还没有到人生中怀疑一切的阶段,以至于能够怀疑支撑自己精神世界的丰碑,但华生的一席话又把他推到了这一境地,他的这个主顾正站在那,双眼失明又稍嫌落魄,和梦中军人的光辉形象实在差之甚远,但却是个活生生的见证者,硝烟和呐喊残留在他的血液里,而他的言论又平实有力,不掺半点水分。
霍夫曼感到一种可怕的不可把握感,好想他正站在一个摇摇欲坠的尖端上,这头是传说,那头是事实。
华生自然不清楚霍夫曼内心的天人交战,觉得自己有点伤了这个年轻人的自尊,他已战死沙场的父亲和叔父为荣,自己却发表了一篇论述战争是如何灰暗而邪恶的言论,从某种角度来讲无疑是对死者的亵渎。但即使霍夫曼家有一百位军官都被授了勋,五十位以命报国,五十位荣归故里,他还是要这么说——战争只带来苦难而没有胜负,这是他的执着和底线。
「霍夫曼?」他轻声叫道,「争论结束了,我的言论如果令你不快,我道歉,这并不是我本来的目的。我不是要向你介绍一位杰出的朋友吗?请继续往下念吧。」
「是的,先生。」
霍夫曼垂下眼看向书本,平板而生硬的念书声重又响起来,而华生却不可抗拒地滑入了更深的思绪。
说来也怪,他以为自己早已把这段军旅生涯和感受给尘封掉了,甚至和福尔摩斯,他也未曾过多提起过,他甚至能想象出福尔摩斯会怎么说「女王在阿富汗部署了多少个火枪团,和我的工作有什么关系呢?」——诚然,女王的军队在进攻阿富汗还是阿蒙兄弟婚纱店,太阳绕着地球转还是地球绕着太阳转,统统和他没有关系,这才是福尔摩斯,对于这一点华生也十分明白,从未过多和他回忆起战场。但此刻,自己竟和一个相识不过数天、甚至不知道长相的小伙子谈论起战争的深刻性,还勾起了一段深埋的不愉快回忆,实在是有些突兀。
是不是同德国人相处时间长了,人都会变得爱严肃地思考和讨论,把一切都当成高深的哲学问题呢?他自嘲地想,随机发觉霍夫曼正在叫他。
「先生?」
「对不起,」他赶忙应声,「请说,霍夫曼。」
「先生?」霍夫曼捧着厚厚的笔记向前踏了几步,冰蓝的眼里滚动着欣喜和渴望的光珠,如同矢车菊花瓣的颜色,「您负过伤?在战斗中?先生?」
「负伤?」华生略皱了皱眉,手本能地抬起来像是要去捂住什么东西,「啊——对不起,你念到我因伤回国的那一段了。是的,一颗子弹擦过了我的锁骨动脉。」
「留下了一个伤痕吗,先生?」霍夫曼满怀期待地问,语气让华生哭笑不得。
「是的,但不——不是特别明显。」华生试图转移话题,照他这个认真劲儿,华生真怕他下一步就会用同样严肃而充满热忱的口气请求他把上衣脱了,好瞻仰一下那旧伤,那该多滑稽,「那不重要,接着往下念,谢谢你,霍夫曼。」
霍夫曼的声音没有马上响起来,他好像犹豫了一会儿,才像个大孩子似的小声开口问他。
「很疼吗,先生?」
华生宽慰地笑了,他笃定霍夫曼之前在家乡听那些战争英雄的故事时,是不会开口问老师「他们疼吗」这种问题的。归根究底,他在那样一个环境长大——靠武力才没有继续分崩离析而统一了的祖国,为国光荣牺牲的父辈,被铁与血的传奇包裹着成长,他天真地赞颂战争,并非天性嗜杀,而是着迷于其中的男儿血性,正如一个渴慕军刀的男孩子,并非是为了用它杀人,而是为了那帅气的流苏和刃身,当他稍稍意识到残酷而逼人的现实时,又能从心底表现出善良,多么可爱又可贵。
「当然疼,」华生笑着说,「我想肩骨一定碎了,不过它后来总算好了,当然它挺有用的,每当我的旧伤开始隐隐作痛的时候,我出门就记着带把伞,托它的福,我好久没被伦敦的雨浇过啦。接着往下念吧,霍夫曼。」
他听到轻轻的声音,好像是霍夫曼羞涩地笑了一下。
「是的,先生。」
借由霍夫曼岔出去的战争话题,和他对这个素未谋面——真的是素未谋面,认真地讲,他现在没这个条件——的年轻人的可爱性情多了一点了解,华生稍稍能够从失去福尔摩斯的悲痛中摆脱出来了一点点,他是如此容易乐观而鼓起信心——好像福尔摩斯只是躲起来了,他正和霍夫曼从头推敲福尔摩斯的探案经历好推断出他躲到哪去了,也许明天雷斯垂德就会兴冲冲地跑到贝克街来,告诉他福尔摩斯在海边的岩洞里躲了好几天,终于被明察秋毫的法国探长们给逮住了。
他唯独忘了自己已经看不见这码事,好像他正躺在卧室床上闭目养神,做着快乐的白日梦。
「1.文学知识——无。2.哲学知识——无。3.天文学知识——无。4.政治学知识——浅薄。……7.化学知识——精深。8.解剖学知识——准确,但无系统。9.惊险文学——很广博,他似乎对近一世纪中发生的一切恐怖事件都深知底细。10.提琴拉得很好。11.善使棍棒,也精于刀剑拳术。12.关于英国法律方面,他具有充分实用的知识……先生?」霍夫曼念到华生曾经用一张纸总结福尔摩斯才能的部分,停了下来。
「唔,怎么啦?」
「这位S•福尔摩斯先生,曾经同您住在一起的先生,他是不是从事有关打击犯罪方面的工作?」
「怎么?」
「因为对解剖、化学、搏击和法律的精通,文史方面的空白,先生。」
「你比我在最开始时要敏锐多了。」华生微微一笑,接着好像又想起来点什么,补充道,「你们德国人写‘RACHE(复仇)’的时候,字母A是用拉丁字体吗?①」
「是的,先生。」
「……唔,方便我问你几个问题吗,霍夫曼?」
「请便,先生。」
「如果你在墙上六英尺高低的地方发现了血写的‘RACHE’,A字用的不是拉丁字体,字里行间有刮擦的痕迹,你能推断出什么来?②」
「唔……」霍夫曼把书轻轻放到桌子上,用食指敲击着脸颊开始思考,「这个人的身高有六英尺,先生?」
「没错,关键是:为什么?」
「因为人一般都会在和视线齐平的地方写字吧,先生?」
「对!就是这样!」华生有点让人费解的激动,「还有呢,更多的?」
「那个人的指甲很长,所以会有刮擦的痕迹。还有……他应该非常痛苦或者恼怒吧,所以会在墙上写血书,连字体和文法都不顾了。」
「你跟他还真有点像,谨慎又敏锐,他要是站在这,大概是要夸你天分卓绝的,霍夫曼——不过有的地方,他比你灵活,你比他有点人情味就是啦,人的性情哪有一模一样的呢?不过聪敏的人往往会有些相似之处罢了。」华生有些莫名的高兴,「我只能从声音稍稍推断出你个子很高,嘿——你不会——嗯,你不会恰巧也有一双那么犀利的灰眼睛吧,霍夫曼?」
霍夫曼水彩画一样通透清澈的蓝眼睛在华生脸上停留了很久,用视线描摹着他第一次在这张浸满愁苦的脸上看到的别样神情,既有在回忆中沉醉的欢快,又有些许克制的期待,若不是两眼无神,整张面孔都会透出种温润的英俊。霍夫曼用一只手拿起桌上擦得一尘不染的玻璃杯,又放下,拿起,又放下,拿起——眼睛盯着它,好像在求援——好像在求助于那个杯子,把自己的眼睛变成它曾经的主人拥有的那种犀利的灰色,一刻钟就行。他不知怎么的,不想让华生失望。
半晌,他动了动薄薄的嘴唇,虚弱又机械地回答了华生,撒了也许是他平生的第一个谎。
「是的,先生。」
①②:细节出自《血字的研究》
海兹你……身为作者表示心情很复杂
【克制了很久没喊海宝→世博很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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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冷静地把枪放下好不好TvT!!!!!!!!!
【穿上钢铁侠套装】
我都说了不会虐啊……不会啊……罗平你快来解释一下!!
我只是换个方式来诠释福华的坚定,是的!就是这样!【强词夺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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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教授的忌日~【拉枪栓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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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温柔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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