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华生医生回忆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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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记录下我与福尔摩斯种种共同的奇异经历已经成为了我的一种习惯，或者说是生命的一部分也不足为过。但我刚刚对其进行回忆并发表看法的这一案件，也许是最错综复杂又与众不同的一桩，首先它牵涉到了我不愿意过多提及的国际关系，其次，它的主使是高深莫测的莫里亚蒂教授，最重要的是，福尔摩斯选择对许多我好奇的部分避而不谈，这十分反常……
……那场暴乱比我们想象中的规模要小一些，在几位探长的努力下警探们初步镇压了局面，事实上，我不得不承认雷斯垂德有些时候相当冷静沉着，福尔摩斯的评价——先不谈他的评价，听到雷斯垂德那些简短的描述时，他变得面无表情，那的确是一些相当不幸的事实，时至今日我仍然很难用言语来表达我的悲伤和遗憾。
第一块砸向他的巨石就是亚森.罗平的死讯，当葛尼玛探长对他说出那句话时，福尔摩斯的表情立即从轻松和骄傲变成了某种——用‘意外’也许太轻描淡写了，‘震惊’又不够准确，总之他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我无法看透的东西，我当时也陷入了某种震惊，我们最后一次看到他时，他还是那么矫健、快活，我无法去想象那一秒勒布朗先生的表情——不忍去想象。
亚森.罗平竟然也会死去。
我能够理解福尔摩斯失去一位亦敌亦友的相识那种空虚的心情，另外还有一些内疚，某种程度上，他认为亚森.罗平因自己而死，他大约有一周没有说话。我知道最好的选择就是不去打扰他，况且我还有自己的那一份内疚需要去消化——
霍夫曼死了。
身中八枪死于战场中央，就像这个孩子自己曾经渴望过的那样。
怀着复杂的心情写下这一行字，我不得不停笔以调整自己的呼吸，好继续写下去。
我在冒险最初的阶段中受了伤，双眼一度失明，而福尔摩斯同我失去了联络，那无疑是最为灰暗的一段日子，这个时候那个孩子来到了我身边照顾我，他自己说是应迈克罗夫特发布的启事而来，虽然事实并非如此——在我们回到伦敦后两周，福尔摩斯只身去了德国进行调查，出于他不愿意告诉我的原因，他拒绝了我同行的要求，这对于我们现在所处的这种关系有点不可思议，但我并未做过多强求。
霍夫曼家族起源于古老的普鲁士，骑士的时代。福尔摩斯为我展示了他们的家徽——一个金色的、盾形的图案，有一只手套和一柄剑交叉在一起，这家徽奇妙地镌刻在了我们要寻找的那套珠宝上，是的，那是霍夫曼家族祖传的珠宝，但现在已经失去价值并没有人能够继承它们，福尔摩斯更愿意把它们作为一份纪念品。
令我吃惊的是，霍夫曼曾经对我提及他引以为傲的父亲——埃德加.冯.霍夫曼，并不像他所被告知的那样战死于色当战役，可耻的是，他抛下了自己的亲生弟弟，做了一名逃兵。但当福尔摩斯拿出一章信笺并加以解释时，我又不由得为之动容了。
‘亲爱的，我请你允许我解释，不管怎么说，我逃出来了，不是胆怯，是为了更高利益，这将是场灾难，我害怕极了，请相信我——爱你。’
福尔摩斯解释说，这是老霍夫曼先生最初同夫人联系的信笺，也就是他做了逃兵的证据，但也许是因为舍不得扔掉，被一直秘密地藏在那套珠宝中，被莫里亚蒂得知，不管通过什么手段，它们成为了牵制霍夫曼夫人的一件有力武器，但他似乎没有找到打开珠宝的方法，也并未得知自己长此以往进行法德之间军情倒卖的证据也在其中——老霍夫曼先生知道那是一场殊死的战斗，念及娇妻幼子，他害怕霍夫曼家族从此一蹶不振，因此做了逃兵，并且逃到国外，暗中由他的夫人自主，并处心积虑地想让那枚家徽重放异彩。但令我痛苦的事实是，霍夫曼成为了毫无必要的牺牲品。
老霍夫曼夫妇同莫里亚蒂教授签订了一份协议，让霍夫曼成为了这一系列阴谋中的一环，如果战争重新被挑起，他将作为完全合格的军官参战，任何可能的立功机会都将被制造出来，放到他面前，而根据我对他能力的了解，他要扬名立万只是一个时间问题，霍夫曼家族将被振兴，而教授将获得的利益不言而喻。但可悲的是，他对这暗中的一切毫不知情，莫里亚蒂教授动用了一些手段让他为自己效力，同时让他相信自己是在为了建设一种新秩序而做贡献——那可怜的孩子，对于他的彬彬有礼、他的单纯、热情、坚强和聪慧我不想再多加描述，在照顾我的时候，他做了很多作为一个间谍本不必要的事情：他尽心尽力地照顾我，像对待一位不幸失明的兄长，福尔摩斯说他有一位夭折的、立志学医的哥哥，从人类情感的角度来，那些关怀和殷勤讲是在我的身上找到某些平衡，但我更宁愿相信——他本性善良。
‘这个家族的声名显赫的祖先在战场上建立了高贵的血统，而它的最后一位传人死在战场之上。从某种角度讲，我们叫它宿命，华生。’
福尔摩斯用了这样的解释作为他调查结果的收尾，但是对于亚森.罗平的死，他只字不提。
我知道对于死者的质疑是不太高尚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去好奇在他消失的那几个月——或者说被亚森.罗平救走的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我推测他们有可能在调查有关那套珠宝的事，为了我的安全，他不曾和我联系，或者因为我擅自来到巴黎找他而没能联系上，他非常擅长这种神出鬼没的行为，但警察局和莫里亚蒂教授的手下对他们两个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一方在明处，一方在暗处，他们却杳无音信，甚至一点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难道他们是去地中海沿岸度假了吗？
‘我忘了。’
福尔摩斯只这样搪塞我，但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烦躁并且有一丝忧伤，我便知趣地没有再问。
这几个月里发生了太多，在我们彼此的内心都留下了一角的沉重。但最后，我不得不做一个哲学家和一个坚强的人，告诉自己以一种温和而敬畏的心态面对逝去的灵魂，肩负上对他们的回忆，积极地、勇敢地带着他们的那一分意志继续活下去，代替他们仰望晴朗的天空和太阳……｣
——《华生医生回忆录》
「你又过分发挥你浪漫的文笔了，我亲爱的华生，」福尔摩斯停下了一直在华生肩膀上方的俯视监督，回到壁炉前的那只波斯拖鞋旁边，「而你对推理部分的描述——」
「哦，行行好，福尔摩斯，」华生放下笔，「这是我的日记，不是要发表的探案故事，我只是想到了，就写上，就这么简单——」
「但是，」福尔摩斯用一个不容置疑的强硬口气打断了他，从拖鞋旁边又折返了回来，「演绎法无论在任何时候都应当是一门精确的科学，日记里也不例外，对它的模糊化描写和掺杂过多的浪漫描写是不能够被原谅的——」
「拜托，福尔摩斯——」
「——除非，这项罪过的始作俑者让我吻一下，那么他能够得到他必须的全部谅解——」
华生在他脸上慢慢涌现的深邃的期待上扫了几眼，就明白了他的整个计谋。
「福尔摩斯，你实在是——」
「约翰。」
华生简直无法相信他真的那么做了，他自然地闭起眼睛扬起自己的头，好像他十分熟练似的——从埃菲尔铁塔最高的瞭望台上那生涩的一吻开始，从福尔摩斯在返程的双人舱里做的那些过分的让人不得不抵抗的事情开始，他们这段关系开始了多久，也许几个月——法律，法规，规则——这个词是这么写吗？
「这是你在法国学到的实用知识？」
脱开束缚的一瞬间他虚弱地挪揄着。
「还有不实用的，比如香水的制造工艺，」福尔摩斯贪婪地把鼻尖凑到他耳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你试过那香水了。」
「是的，当然，只是一点，不过——停下——那很——疼——我的耳朵——」
「你喜欢那颜色吗？」
「是的——我说停下——会出血——」
「很好。」
「是的，很好，一切都很好——所以停下——福尔摩斯——你在——不，不——现在是下午两点并且昨晚明明有两次——停下——歇洛克.福尔摩斯！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没有。」
「有时候我觉得我生活在一个不真实的世界，你知道的，福尔摩斯，就像——一个过于逼真的梦境。」
午夜的时候，华生突然冒出这样一句感慨。
「那滋味应当不好受。」
「是的，有的时候我完全无法相信有很多曾经活生生的、我们熟识的人突然就消失在了人生的旅途中，像从未存在——」
「那么告诉自己以一种温和而敬畏的心态面对逝去的灵魂，肩负上对他们的回忆，积极地、勇敢地带着他们的那一分意志继续活下去，约翰——」
福尔摩斯重复着他写在日记上的话。
「上帝，你还记着！我记得你说过人的脑袋像一个阁楼——我本以为那些浪漫描写对你来说是最华而不实的家具呢。」
福尔摩斯沉默了一会，烟斗在黑暗中忽明忽暗，但总有一点不灭的微光。
「——代替他们仰望晴朗的天空和太阳。」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华生医生回忆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