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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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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蕾,我们谈谈。」
闫行昭发来微信,内容简短,语气郑重。
穆晓蕾心有猜测,面沉如水。
晚六点钟,藏青的天幕点缀几颗寒星。
穆晓蕾赴约。
经过前天晚上度假山庄自荐枕席一事,穆晓蕾再无遮掩心思的打算,是以坦坦荡荡道:“行昭哥哥,我喜欢你。我是认真的。”
闫行昭夹起一片烤熟的牛肉放到穆晓蕾的盘中嗓音一如既往地清润温柔:“对不起,晓蕾。”
这便是她与他的结局了,穆晓蕾心想。
她不敢眨眼睛,怕掉眼泪,仰着一颗脑袋瞅精致的吊灯,语气佯作欢喜:“总之,我喜欢你,你知道了。”
她和他从未这般平静地聊天。
穆晓蕾:“你是不是一直都很好奇,蓓蓓姐去世后,我去了哪里?又以什么为生?”
闫行昭点点头。
穆晓蕾说——
穆晓蓓生病住院,花销巨大。女孩儿表面温柔坚强实则内心惊惧不安。
穆晓蕾心疼姐姐,可年仅十三岁的她,能有什么赚钱的好法子。
直到有一天,她路过中心广场,看见一张宣传海报。
青少年歌唱比赛,一等奖有一万元现金奖励,可把她激动坏了。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穆晓蕾参加了歌唱比赛。
只是,她既没有系统学习过声乐,也没有任何演出经验,试一试只能是试一试。
少女眉目伶俐精致,又天生一副好嗓子,如若出谷黄莺那般婉转悦耳,给其中一位评委老师留下了深刻印象。
惜才的念头一起,对方找到穆晓蕾,问她愿不愿意学习声乐,还说,未来不可限量。
未来?
……好远。穆晓蕾拒绝了评委老师。
对方递给穆晓蕾一张名片,希望她好好考虑。
后来——
穆晓蓓配对成功,穆晓蕾畅想未来,蓝天白云。
骨髓捐献者悔捐,穆晓蕾不敢想未来。
父母姐姐长眠于这座城市。
爷爷奶奶视她为扫把星。
闫行昭与她非亲非故。
穆晓蕾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给评委老师打了个电话。
于是对方成了她的妈妈。
她随妈妈远赴美国,有了新朋友。
比如,沈芳洲、姜柏樾、汪叶瑾。
穆晓蕾笑,亮排牙齿亮白:“说起来,我还挺幸运的呢。”
七点十五,晚饭已经吃得七七八八。
穆晓蕾:“我去下卫生间。”
闫行昭目光定定,小半晌时间过后才缓缓点了点下巴。
离开的借口而已,他与她皆心知肚明。
穆晓蕾走出九田家烤肉,走出华信商厦。
入目,霓虹闪烁,连成一片;抬头,月亮长了毛,悬于长空。
夜风如刀,争先恐后钻入衣领,穆晓蕾缩着脖子抱着两臂,一步一步,走得狼狈浑噩。
二十来岁的女孩儿,告白被拒绝,说不难受是假的。
直至——
耳边响起刺耳又尖锐的刹车声,穆晓蕾回过神来。
这一回神,她发现自己正站在十字路口。
白色轿车与她咫尺距离,汽车两束灯光耀眼刺目。
她着急躲,可惜手脚不听使唤,生生将自己绊了个跟头,身体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轿车司机降下车窗,斜斜钻出大半个身子,愤怒地咒骂道:“你他妈的不长眼啊,红灯!红灯!找死也别在大马路上找死!”
失恋归失恋,寻死倒还不至于。
她若真敢寻死,下了九泉,穆晓蓓指定放不过她。
交通一时瘫痪。
穆晓蕾大大方方认了错,道了歉。
红灯变作绿灯。
趁着还没有造成更严重的事故,穆晓蕾忍着疼痛从地上站起来,朝着对面街道走去。
才走出几步,眼前一阵阵发黑。
穆晓蕾摇晃脑袋,试图驱走眩晕感,奈何点儿用没有。
步步如同踩棉花。
最后的最后,穆晓蕾坚持不住,一个猛子扎在人行横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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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问:正处于热恋的男男女女是不是一刻都不愿意与恋人分开?
沈芳洲:是的。
沈芳洲又想翘班。
最后在姜帆声泪俱下的控诉中良心发现。
小区,路灯忽明忽暗。
严颂细语柔嗓叮嘱沈芳洲:“路上小心。”
“……昂。”沈芳洲漫不经心地应声,随后努了努嘴巴,朝严颂索要一个离别之吻。
“……在外面呢。”
严颂不好意思,左顾右盼,他们单元二楼东户人家,三世同堂,两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牵着四五岁的孙女,渐行渐近。
沈芳洲右手包裹住严颂右手,拇指按在她柔软的掌心摩挲了下,嗓音清冽、温柔。
“颂颂。”
严颂微微仰头。
沈芳洲面白如玉,眉毛修长,墨染过一般浓黑,一双眼睛亮得像是星星,闪烁着期冀的光芒,被他这般定定地瞧着,严颂哪里招架得住,心脏倏地漏掉一拍子。
美人计,真是好生无耻。
严颂嘟嘟囔囔。
两个老人已经领着他们的小孙女走进了楼道。
周遭安静。
严颂踮起脚尖,飞快地在沈芳洲嘴唇上吧嗒一口。
“可以么?”
严颂轻声问道,沈芳洲伸手攫住她小巧精致的下巴,唇角勾起,似笑非笑道:“你说呢?”
严颂神情懵懵懂懂。
接着,她听到沈芳洲轻哼着一口气罗列了她两条罪状。
“你怎么跟做贼似的……”
“……还这么敷衍,小孩儿过家家,玩得都比你认真。”
“……”严颂不满地噘了噘嘴巴,像什么得寸进尺啊,无赖至极啊,霎时间全涌到了嘴边。
只是还来不及说出口,沈芳洲的吻骤然袭来。
柔软的舌头强势地撬开坚硬的齿关。
当它寻到同类,勾挑着纠缠不休。
严颂呜呜咽咽地出不了声。
舌根渐渐发麻,本能地分泌些口涎,沿着她翕张开合的唇角溢出。
沈芳洲慢条斯理地舔舐干净。
一吻结束。
沈芳洲眉飞色舞,笑得顽劣恣意:“往后都按这个标准来。”
严颂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呸!
沈芳洲大掌沿着严颂腰线徐徐向下,待寻到柔软丰盈,狠狠掐了一把,“听见没有?”
严颂不妨他的动作,一双滚圆水润的杏子眼噌噔便瞪起来了,小半晌时间后才憋出一句没什么威力的“沈芳洲,你、你流氓”来。
怎么会这么腼腆又可爱?
沈芳洲心里说不出地软绵,摁着严颂的后脑勺往自个儿怀里一搂。
搂得那叫一个密密实实。
严颂咬咬唇。
小声抗议他抱得太紧了,她都快要没有办法呼吸了。
沈芳洲自嘲没出息,只是心口酸酸的,胀胀的,就想要抱她、亲她,与她时时刻刻都黏着。
这一刻的温馨甜蜜被手机铃声刺破。
沈芳洲孩子气地蹙起眉毛来。
严颂幸灾乐祸道:“肯定是姜帆催你了。”
沈芳洲也这么认为。
但是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一看,屏幕上闪烁的是穆晓蕾的电话号码。
沈芳洲带着几分疑惑摁下了接听键。
也就一分钟的时间,电话被挂断了。
沈芳洲脸色凝重。
严颂心脏也跟着揪起来了。
“发生了什么?”她询问。
沈芳洲低声道:“穆晓蕾,我师妹,她进抢救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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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芳洲片刻不敢耽搁,一路飙车,到达翕城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大厅的时候,差一分钟,八点三十五。
虽已入夜,周遭却一片鼎沸。
面露焦急的患者家属和形色匆忙的医护人员共同组成一幅略显悲怆凝重的图画。
保安告诉沈芳洲,抢救室不允许患者家属擅自进入,他指着门口两侧的长椅,道:“你先坐那儿等等,那个人也是穆晓蕾的家属,你看看认不认识,一会儿有什么需要,护士会来通知你们。”
沈芳洲眼皮轻掀,尔后瞧见——长椅之上,闫行昭宛若雕塑一般静坐。
检查的过程细致而漫长。
等待检查结果的那段时间更是缓慢而折磨。
医生将数张颅脑CT比对观察。
“看到这一处了没有,脑血管畸形。”医生指给沈、闫二人看,“脑血管畸形,先天性的,摔倒只是诱因。从CT来看,有脑内出血的情况,需要马上动手术治疗。不过……”
沉吟半晌,医生如是说道:“开颅手术存在一定风险性,家属一定要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
三千烦恼丝,在电动剃头器的工作下,被尽数剃下。
这期间,穆晓蕾意识清醒过一次。
“真丑。”她撇嘴嫌弃着。
沈芳洲低声安慰她:“等你身体恢复好,很快就能长出来。”
穆晓蕾勉力笑道:“大师哥,友情提醒,当一个女孩儿说自己丑时,你一定要变着法儿夸她漂亮,比如,我们晓蕾就算当尼姑那也是最漂亮的尼姑。”
“感谢穆老师赐教。”沈芳洲哼笑一声。
穆晓蕾:“哎呀呀,不客气不客气。”
还是那个说她胖,她立马就喘上的性子,沈芳洲心里安定了些。
“别怕。”他说。
“大师哥。”穆晓蕾语气忽然正经起来,“谢谢你啊,大晚上来陪我。”
沈芳洲同她打诨道:“妹儿啊,咱可不能光嘴上说说……昂,怎么得付出点儿代价吧……这样吧,等你……等我们晓蕾醒来以后,请我跟你冯师哥吃你一顿火锅,我刚才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等你手术完,一睁开眼,就能看到他陪在你身边了。”
“真好,有你们。”
穆晓蕾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的时候,目光放在了闫行昭身上。
他们今晚说开了。
也就是结束了。
她动了动唇瓣,“行昭哥哥。”
闫行昭几乎不敢抬眼看她。
“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想,闭眼好好休息,睡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穆晓蕾听他话,阖上双目,神情静谧,这使她看起来如同初生婴儿一般。
“等我做完手术……醒来,就不会再缠着你了,我们拉钩。”
她孩子气的晃了晃小指头。
一股莫名的惧怕攫住了闫行昭的心脏。
翕城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神经外科全国闻名。
主刀医生更是大佬级别的人物。
他相信,手术一定会成功。
却也有一丝担心,万一呢?
这个万一,他无力承担。
人生苦短,亦有意外,闫行昭苦笑,他终究体悟到了。
闫行昭伸出小指,与穆晓蕾相勾:“蕾蕾,你答应了,要醒来。我等你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