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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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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杨无邪与王小石一起讨伐过大魔头白愁飞。
三年后只不过少了一个王小石而已，大魔头却是两个，顾惜朝和白愁飞。
京城最大的势力便是金风细雨楼与六分半堂，跟出来的老兄弟还是太少，杨无邪想到，反正撕破脸，成败在此一举，功成只此一役，便把六分半堂内埋的老暗线尽数启出，暗线们也鼓动了一部分六分半堂堂众，毕竟当日白愁飞与王小石在六分半堂杀了那么多人，愿意来报仇雪恨的也不在少数。
白愁飞仇家多在东京，顾惜朝仇家却分布在进京路上，时间紧迫，杨无邪只能从六分半堂那里联系到一些分布在东京的江南霹雳堂和长风镖局的成员加入，七拼八凑倒也上百号人，声势极为壮大。
他们仍然臂缠红绦，一切如同三年之前。
众人冲入，见白愁飞仍坐在楼主宝座上，昂着脸浅笑悠然，眼中满是睥睨。
不同的是他怀里坐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旁边站了一个一脸纠结的王小石。
“白愁飞！”杨无邪大叫，“今日我等就要为苏楼主报仇！”
白愁飞左手支额挑眉淡笑，却不说话。
因为从楼主宝座之后，又陆续走上其他人。
为首的是五个两鬓斑白的老汉，他们各持兵器在白愁飞身后站定，从他们的凌厉的眼神和四散的煞气就可以看出，这些人手上都沾过不少鲜血，然后是一个面目神态与白愁飞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子，与狄飞惊一起走到旁边，她很冷峻，冰凉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杨无邪身上，像在打量一个死物，这种索命的盯视让杨无邪后背发冷。半晌没听到白愁飞应答，杨无邪有些泄气，在身后人群的嗡嗡声中又叫了一遍。
“杨狗头，”顾惜朝清清亮亮的嗓音穿破堂中的一片剑拔弩张，清晰的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只见更多的金风细雨楼楼众从白愁飞的宝座身后涌出，与杨无邪的人面对面呈现对峙局势，有楼众在楼主宝座旁边并排放了两张椅子，顾惜朝一边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杨无邪一边在左首的椅子上坐下，“你不是来讨伐我的么？怎么又变成白愁飞了？你还有没有个定章，说话行事如此颠三倒四，如何指挥这些江湖群豪行侠仗义讨伐恶贼？”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满心赞颂满眼欢喜，甚至伸手在杨无邪周围人群上画了一个圈。
这个架势……明显是早有准备，杨无邪心道不妙，可如今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了：
“白愁飞逼死苏楼主，你篡夺楼主大位，你们两个人沆瀣一气里应外合，讨伐谁都一样！”
期期艾艾蹭了半边屁股坐上右首宝座的王小石，实在看不过去了：
“军师，顾大哥的楼主之位是大哥在世时亲传，这个全京城都知道，而当日在六分半堂，大哥也是自杀，这一点你身后六分半堂的人也可以作证，你不能——又赖到二哥和顾大哥身上啊。”
“王小石！”杨无邪咬牙切齿，“当日你与白愁飞无处可去，是公子将你们收留，给你们——”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让把杨无邪后面的话生生噎了回去，笑声打破了堂内的剑拔弩张的气氛，杨无邪再想继续刚才的气势却半分也找不回感觉，不由怒视“罪魁祸首”，但白愁飞怀里的小姑娘完全不在乎的他的目光，娇声娇气的问顾惜朝：
“小义父，你问他问题，他就是不回答，反而扯些别的作要挟，是不是就是你之前教过琼儿的那个成语‘顾左右而言他’啊？”
“琼儿真聪明。”顾惜朝笑着伸手一刮闺女鼻头，“为什么要顾左右而言他？因为这个问题他答不上来啊。”
两人的一唱一和让杨无邪以及身后众人像吃了苍蝇一样腻歪，杨无邪指着顾惜朝手直哆嗦：
“顾惜朝，你这个恶贼！你只能逞口设之利……”
顾惜朝一歪头：
“你说不过我就指责我会说，杨狗头，你好不讲道理，琼儿——”顾惜朝对白英琼叮嘱，“以后不能学他。”
“嗯！”白英琼甜甜一笑，又仰倒进白愁飞怀里，忽闪着大眼睛感兴趣的打量着眼前众人。
杨无邪气急败坏：
“那不说这个——各位！顾惜朝篡权金风细雨楼，还要领着金风细雨楼做投敌叛国的奸贼，勾连密信在此！各位英豪都是大宋子民，岂能容忍此等悖逆行径？今日我们就要——”
“笨狗头！假的！”
白英琼娇滴滴的欢笑再度噎住杨无邪，杨无邪义正辞严的举着密信转圈被打断，他不可置信的回身瞪住白英琼。
“爹爹！小义父！”白英琼反而指着杨无邪对白愁飞和顾惜朝撒娇，“大狗头好好笑哦。”
“你——白愁飞！”杨无邪烦躁至极，“这个时候你让一个小娃娃屡屡打岔！你别以为把一个奶娃娃搬出来挡着，我们就会对你手下留情！”
白愁飞反而紧了紧身上狐裘，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女儿半躺下来，他缓缓眨眨眼，露出个微笑：
“我只是被请来看杀狗而已，军师，你继续，不用管我。”
白英琼也缩在白愁飞怀里，只从一团狐裘中露出个明媚笑脸：
“傻狗！”
父女两个一样的姿势一样的笑，杨无邪身后的人，不少看得发呆，不少看得发怒，不少看得烦躁。
顾惜朝也眯眼笑，啧啧摇头：
“杨无邪，你为了报一己私仇，不惜伪造信件诬陷金风细雨楼，苏老楼主就这么培养的你？你就这么光明磊落的？”
“你血口喷人！”杨无邪几近疯癫，挥舞着信直跳脚，“这上面有你的字迹，还有金国梁王完颜宗弼的回信和私章！”
“哎呀，”顾惜朝做出夸张的吃惊表情，“杨狗头，你为了诬陷金风细雨楼投金，还不惜私刻金国梁王的私章？你怎么能搞到那个？难道你是亲自从完颜宗弼那里拿到的图样？”、
金风细雨楼的新兄弟里有人爆发出怒吼：
“杨无邪！你才是投敌的那个吧？！”
“顾惜朝的字就在上面！怎么说是我？！”杨无邪挥舞着密信嘶叫。
“这个简单，”顾惜朝悠然自得向后一靠，“全天下都知道我和六扇门神龙捕头‘私交甚厚’，本楼主和六扇门也能搭上点关系，所以请诸葛神侯从金国梁王那里请到了图章，天下英雄见证，我们一对比就明白了。”
杨无邪冷汗直流，看到铁手领着一个金国使臣走到众人中间，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这是顾惜朝和白愁飞设下的请君入瓮。
金国使者从锦匣中托出一枚精巧印章，有楼众早搬来桌子放在正中，众目睽睽之下，那金国使者在一张白纸上用印，然后退后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洛阳王，您德高望重，铁手又是天下公认的老成稳重公正无私之人，请两人过来比对印章，”顾惜朝眉眼含笑扫过众人，“应该没有人有异议吧？”
被抓来壮丁的温晚无奈的和铁手一同上前，从杨无邪手中接过密信，两人细细比对，最后铁手做了个相让手势，温晚便高声对众人说：
“密信中的私章图样与真实私章图样不同。”
杨无邪身后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嗡嗡声。
杨无邪头脑发晕口干舌燥，偏偏顾惜朝还说：
“劳烦洛阳王随意在密信中读出一句，惜朝现场复写，请两位再次比对笔迹。”
一番操作下来，温晚和铁手对视一眼，温晚充满同情的看了眼面色灰白的杨无邪：
“字迹很像，但也不是顾楼主真迹。”
嗡嗡声顿时爆成了怒骂，怒骂杨无邪。
顾惜朝火上浇油：
“你为了一己私仇，就鼓动这么多人，自己名声不要倒也罢了，这么多英雄好汉，从此都要落一个是非不分恩怨不明的笑柄了。”
嗡嗡声更大了些，六分半堂的那部分当场就摔了武器，齐齐对狄飞惊跪下。
狄飞惊毫无波澜的看着他们：
“给你们一夜，明早前都收拾东西消失，这次，六分半堂不见血。”
六分半堂的人退去，人群顿时空了不少。
金风细雨楼的老兄弟里，忽然有人叫道：
“杨无邪对顾楼主是构陷，可是白愁飞杀我兄弟亲人，这是事实，这笔债不能就这么算了！”
“对！”霹雳堂和长风镖局也有人附和，“顾惜朝！这个仇我们要报！”
“仇？”狄飞惊身边的白衣女子冷冷出声，“哪里来那么多公道让你们做梦？你们以为你们是谁？一两条人命，大过了天？”
“你是何人！敢来置喙！”有人怒骂。
“我是谁暂且别管，你们先听听他们是谁！”那白衣女子忽然提声厉喝，“骁武军众将何在！”
白愁飞身后的五人声若震雷响彻大堂：
“有！”
白愁飞与白英琼此时已改成端坐姿势，面容肃穆。
众人只听得白衣女子继续厉喝：
“告诉他们！你们是谁！杀过多少条人命！”
“骁武军副兵马使褚良！杀敌共六百零三！”
“骁武军都虞侯井芝晖！杀敌共八百七十五！”
“骁武军马军军使庞一元！杀敌共四百六十九！”
“骁武军副兵马使周松昉！杀敌共五百九十二！”
“骁武军步军都头高左！杀敌共一千零一十七！”
五个鬓发斑白的老汉迸发出的杀气，竟然近百的江湖豪杰齐齐后退一步。
白衣女子面色不动，眸中冷光却瞬间如刀射向众人，她声音淡淡，却逼得人皆后背寒凉：
“阵营不同，对敌自然不留余地。不管是白愁飞，还是顾惜朝，杀你们亲友时，难道你们还把他们当做兄弟？既当时已是敌人，被杀被屠，哪里就来那么多冤屈债孽？怎么——”
冷淡的逼问让飞天跨海堂内一片死寂，但她更加轻微也更加森凉的笑声清晰的传入每个人耳朵：
“玩不起吗？”
白愁飞漠然的开了口：
“以后想找我报仇，仍然欢迎——不过最好掂量掂量，自己是否还有命在。”
又有很多人讷讷而退。
剩下的几乎都是金风细雨楼的人。众人面面相觑，竟不约而同的弃了兵器，朝顾惜朝跪下：
“顾楼主！”
顾惜朝一歪头：
“我这个人，心胸狭窄的很，和我站在一边的，为我好的，我全力护着。其他人，不感兴趣。”
“白楼主，”顾惜朝笑着看向白愁飞，“你说呢。”
白愁飞转眸看向另一侧努力抑制不忍之色的王小石。
“逐出楼去吧。”王小石惊喜的表情让白愁飞淡淡一笑，“不过要按照规矩来。”
“刑堂可就忙了。”顾惜朝吩咐游无恨，“无恨，带兄弟们把这些叛徒押下去。”
最后剩下面如死灰的杨无邪。
他慢慢抬头望去，只见白愁飞和顾惜朝身后站着好多人，而自己身后，除了万丈深渊已无其他。
好像与三年前，生生掉了个个儿。
三年前孤独一人面对群豪的，是白愁飞。
白愁飞好整以暇的打量着他，面色轻松，他想了想，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声音也很淡：
“杨无邪，你就是一个弃子。”
淡淡一句话却让杨无邪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琼儿，把你自己猜到的谋划，跟他说说。”顾惜朝笑着摸了摸白英琼的头。
白英琼忽闪着大眼睛，用四岁孩童才有的小奶音，把顾惜朝的谋划又说了一遍，最后还是忍不住孩童的显摆冲动：
“大狗头，这都是琼儿自己猜到的喔！琼儿厉害吧？”
杨无邪摇摇晃晃好似灵魂出窍，半晌，无力的抬起手，慢慢指住王小石和白愁飞，一字一顿：
“当初，公子就不该——不该认识你们！！”
说罢，他提起手中刀，对自己的脖子砍下。
白英琼很想看，还是被白愁飞捂住了眼。
“爹爹？琼儿不怕的。”小姑娘不乐意的扭动身子。
“知道，”白愁飞的声音淡淡，“只是不想让琼儿脏了眼。”
众人一时静默，没想到先行动的竟是那个金国使者。
“敢问可是郡主白霜叶？”他走到白霜叶面前躬身施礼，“梁王殿下已接到中都传信，说郡主回到了大宋国都。”
白霜叶什么也没说，只冷冷看着他。
那使者目光移到白愁飞身上：
“那这位——可是长公主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