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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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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哪里？
飞天跨海楼？
寂静的顶层陷在一片静默的黑暗中，王小石不明白上一刻他还和戚顾以及白愁飞走在救人的路上，为什么下一刻自己就到了这里。
“我原要昂扬……独步天下……”
有人喃喃低语，踽踽独行，一步一伤，上得楼来。
“奈何却忍辱……藏于污泥……”
王小石吃惊的看着一身鲜血披头散发的白愁飞，脚步虚浮的向自己走来。
“大白……”
伸出的手却从白愁飞的身体中划过，王小石立刻急了，努力去抱白愁飞，然而却总也抓不住。
这是幻觉吗？是幻觉吧？为什么他会突然陷入幻觉？！
白愁飞仍然无知无觉，摇摇晃晃的走过王小石身边，一直往栏杆处行去。
“我志在万世……功业……名扬天下……”白愁飞望着京城灯海连绵，失神轻吟，“奈何……一失足成……千古恨……”
“二哥！！！大白！！！大白！！！”
即便是幻境是虚影，也足够让王小石崩溃，他看到白愁飞闭目苦笑，再睁眼时，所有光芒泯灭，只剩一片寂静的决然：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
“二哥！~”
跳下的白愁飞让王小石肝胆俱裂，他紧接着跳下，然而努力伸出的手还是在白愁飞的衣角边划过。
王小石眼睁睁的看着白愁飞在他面前，把自己绽开成一朵血色莲花。
大白……我马上来了……你等等我……
然而撞击并没有随后而来，他一睁眼，竟看到自己回到了刑部大牢中。
面前是被任劳紧紧钳制在怀里，挣扎不得的白愁飞。
“你们干什么？！！”王小石目眦欲裂扑上去，“放开他！放开他！”
然而他已然什么也接触不到。
他眼睁睁的看着任怨把那颗漆黑的药丸塞进白愁飞嘴里。
两人狞笑着离开，只留下在牢里痛的浑身痉挛了白愁飞。
王小石碰不到白愁飞，只能眼睁睁看着白愁飞在疼痛和幻觉的折磨中痛苦挣扎。
“小石头！……小石头！！！！”白愁飞的怒吼中带着哭腔。
“大白……我在……我在啊……”王小石跪在白愁飞身边嚎啕大哭，“你撑着……你一定要撑下去……我会救你……会救你……”
幻境中的白愁飞仿佛听到了他的话，挣扎渐渐渐弱，他虚脱的侧躺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手脚并用，慢慢爬到墙根倚靠上墙壁，他抬起手摸索着一块区域，王小石仔细辨认，发现那是当初自己刻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的那块石砖。
“小石头……”白愁飞已无力发生，只剩气声低弱，“你不会救我……为什么……连你都抛下我……”
“大白，我没有！我没有！”
“王小石……我……死不瞑目啊……”
最后一丝气声伴随着吐出的最后一息散去，白愁飞沿着墙根静静倒下。
“大白！大白！不要——！不要——！”
“小石头。”
“不要！！！大白！！！对不起！！！对不起！！！！”
“王小石！！！！”
一个巴掌扇在脸上，正在哭号的王小石清醒过来。
戚少商舒口气，擦了把嘴角的血迹：
“你的幻境陷得够深的。”
“我……我怎么了……”
戚少商正半跪在他身边，而戚少商身侧的顾惜朝则挺立如松镇定四望：
“是蚀心丹，这小鬼竟然能把蚀心丹改进了，变成了毒烟。”
天空中乌云密布，过了戌时已经又飘起了鹅毛大雪，这个天气这个时辰，二姑台上就更是一片漆黑，其他火把都灭了，只有顾惜朝手里的火折子照射出他紧皱眉头的侧脸。
黑暗中传来其他人崩溃的惨呼，戚少商询问的看向顾惜朝：
“这么多跟上来的兄弟怎么办？”
顾惜朝斜眼瞥他：
“你觉得我会在乎？”
“可你毕竟是他们的楼主，现在你又不是不懂得收买人心这四个字的重要性。”
顾惜朝鼻子里喷出一个烦躁的鼻息：
“我就说这些人跟上来也是添乱。”
“不如我留下来收拢照看他们，毕竟这里也有我们六分半堂的人。”狄飞惊若不发话王小石险些忘了他的存在，看来他没怎么受蚀心丹毒烟的影响，声音仍然波澜不惊，“顾楼主王楼主和戚捕头继续跟上去，咱们中毒时白公子好像并未受影响，现在应该甩出咱们很远了。”
顾惜朝轻哼：
“他那是吃了太多蚀心丹，没感觉了——不过狄总堂主最好和我们一起去，让戚少商留在这里发挥他的侠义精神。”
戚少商想反驳，被顾惜朝一眼瞪了回去，狄飞惊倒没反对：
“那我们快些走吧。”
三人运起轻功继续上山。
二姑台上的乱葬岗，其实只是老百姓的叫法，这里是官府设置的“漏泽园”，是专门为贫苦百姓或者无法归乡安葬的士兵开辟的公共墓地，漏泽园里密密麻麻的都是坟堆，一层叠着一层，有的有木板作为墓碑，有的只在坟头上压了一块石头和几张黄纸，有的干脆就什么都没有，虽然凌乱但并不肮脏，相反的在这个时间还显出几分空旷的安寂。
三人举目四望都看不到白愁飞的身影，白愁飞若在，他身上的白色也早已与雪地融为一体，不过现在没有一丝风，除了三人的呼吸更是听不到一点声音。
“那——那刁横真的是小鬼？”刚刚幻境中的折磨还让王小石一阵阵后怕，“他莫不是把二哥变走了？”
顾惜朝深吸口气：
“机关罢了，这里一定他的巢穴，分头搜吧。”
他正要转身，狄飞惊忽然伸手拉住他。
“你做什么？”顾惜朝不悦的抬高声音。
“你中毒了。”狄飞惊只陈述一个事实。
顾惜朝翻了个白眼：
“狄总堂主你也中毒了，王小石也是一样，现在只能拼双方谁熬的时间长——这只小鬼手段层出不穷，用毒不拘一格，你们两个若是见到他，一定不要手下留情，要不然留待他日后长成，有我们受的。”
王小石运起内力检查周身，果然感觉经脉淤塞内力不畅，头也疼的厉害，心跳也越来越快，不过一切都在尚能忍受的范围内，顾惜朝身体不好，狄飞惊虽然遇到神医据说身体恢复，但也不知恢复到了何种程度，所以自己能抗还是要多抗一下的。
毕竟这是自己家事，人家是来帮忙的。
自己家事……
想到这里，王小石心中泛上一阵阵甜蜜苦涩和愧疚。
大白给他生了女儿，又受了那么多苦，自己当初还那样对待他……
想起幻境中见到的一切，王小石禁不住想，若是没有琼儿的存在，那幻境中发生的会不会就是他和大白的结局？
想到白愁飞的身体，王小石在墓园中搜索的步伐就更快了。白愁飞的身体哪怕对蚀心丹不再有反应，可是这些防无可防的毒还是会伤到他——还有他们的琼儿……
王小石猜的没错。
两炷香前白愁飞扑跌进漏泽园，几乎爬不起来。
两团幽蓝的鬼火无声亮起，悬浮半空中慢慢晃动着，好像正在欢迎白愁飞过去。
他咳了一会儿，终于咳出一口血，呼吸顺畅了些许，擦掉嘴角血迹，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起身走过去。
那鬼火好似在前面引路，白愁飞跟着，只感觉入骨的寒冷侵入四肢，又从四肢涌上心口，渐渐的手脚开始不听使唤，他只能机械的跟着那两团鬼火走，整个路程在白愁飞看来已经极度漫长，而实际上他只是穿过了整个墓园，鬼火在西南角停下，悬浮了一会儿，待到白愁飞到达，忽然炸成两团幽蓝的焰火，火蝶翩翩消散在雪幕中。
焰火乍起让白愁飞本来涣散的神智清醒了些许。
面前是砖石累就的坟堆，虽然少见但绝不是唯一，如果后面的人能挣脱幻境，要怎样找到这里？
白愁飞将阴刺抽出，竟发觉自己险些提它不住，抬起的胳膊也在哆嗦，面前的坟堆忽然塌陷了一块，露出暗不见底的楼梯，白愁飞匆忙将阴刺插在坟堆旁的土地上，然后深吸一口气走下去。
塌陷部分在他身后恢复如初，黑暗和寂静哄然涌上的同时，楼梯下方又亮起两团鬼火，现在是荧荧的绿色。
这真是——到地府了么？
楼梯直接是从土上挖出，一直向下，那两团绿色鬼火的光芒好像保持着不变的距离亮在前方，白愁飞愈加喘不上气，心脏狂乱的跳动好像要挣脱胸膛，他知道这里一定弥漫着很多种毒药——琼儿……你会没事……你一定要没事……
终于到了尽头，那两团鬼火飘然归入两个灯笼，霎时间红光亮起，刺的白愁飞眼睛生痛，但他还是死死的盯住了站在面前的少年。
少年虽然长高了，但是让白愁飞恶心的脸却没怎么变化。
“岳父大人。”刁横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很开心的对白愁飞长揖到底，“小婿刁横拜见。”
白愁飞抽出阳刺，可下一瞬脚下一软，他成功的用阳刺刺入地面支撑住了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把琼儿还给我。”他冷冷的盯着刁横一字一顿。
“这是我媳妇儿，凭什么还给你。”刁横把白英琼抱起来搂入怀里抱紧了，“在你肚子里的时候任头儿就把她许给我了。”
白英琼也是一身红色喜服，只不过正好是她的尺寸，喜服显得精致小巧，把她衬的更像一只漂亮的瓷娃娃，但白英琼没有意识，就好像睡着了似的，任刁横抱着。
白愁飞见识过太多人心险恶，他知道跟这种没有正常思维的疯子讲道理也是徒劳，但他现在的身体太差了，刁横从三年前就显出了比任劳任怨更上一层楼的变态，他尝试提起阳刺自伤，来抵御这一阵强过一阵的麻痹感，可刚刚抬手，阳刺就从手里滑落，他身子歪倒在一旁，只能努力仰起脸继续看向女儿。
“你放我进来，不就是为了完成昏礼仪式？”
白愁飞见这里不大，墙上的大红喜字虽然显眼，可旁边的红色帐幔挂的是七零八落，靠墙摆着的是清一色纸扎的娃娃，结合他在任劳任怨身边长大，白愁飞猜测刁横根本就不清楚成亲的具体步骤，只好根据自己猜测似模似样的装饰起了喜堂。
“就是啊，拜天地不是要有长辈在吗？正好岳父大人你不远。”刁横笑嘻嘻的把白英琼摆在身边，自己也冲着白愁飞跪下，摆弄着身边的白英琼就要给白愁飞磕头，“拜天地就算了，咱们正好在地底，但是高堂必须有啊，一拜地——”
白愁飞急忙道：
“高堂要双方都在！你是黑木无常刁凉的儿子吧？你应该把你爹叫来一起才行。”
“没想到你能看出来我是谁儿子，白愁飞，你果然厉害，”刁横重重哼了一声，“不过那个老东西在我六岁时就把我丢给大任头儿和小任头儿，我才不要认他，高堂有你就行。”
刁横笑嘻嘻的说完，自己又高声唱喏：
“二拜高堂——”
他像摆弄娃娃一样摆弄白英琼，两人对着白愁飞磕下一个头，白愁飞又气又急，胸口剧烈疼痛，生生吐出一口心头血，黑雾和金星交替遮盖眼前，耳边隆隆作响，他恍惚间听到刁横唱完了“夫妻对拜——”。
刁横兴奋的声音让白愁飞立刻清醒了：
“下面该送入洞房啦！”
刁横竟在白愁飞面前就开始解白英琼的腰带，白愁飞拼尽全身力气也只是向女儿爬近了几寸。
“琼儿……琼儿……”白愁飞慌乱间，终于想到了什么，“刁横！！！”
“干嘛？！”刁横不悦的停下手侧脸瞪过来。
“她……她小小一团，你能感到什么欢愉？你听说过吗？洞房花烛，要最是销魂才行，否则就留遗憾了……”白愁飞慌慌张张的说着，抖抖索索拉开自己的发髻，一头灰白的发如锦缎如流水倾泻了一地，他又扯开自己的领子，露出雪白的脖颈和肩头，把嘴角的血迹用力涂到自己嘴唇上，他努力对刁横挤出一个笑容，“看看我……我不比那小小一团好吗？我有经验……我能让你的洞房花烛终身难忘……看我……看我……”
看到刁横犹豫，白愁飞马上哆嗦着把领口拉的更开了，外面的衣袍和里面的中衣亵衣都完全滑落，灰白的发丝阴影绰绰的遮盖着下面雪白的胴体，那是病态的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瘦出骨架的形状，可线条仍然流畅而美好，白腻的皮肤上分布着旧日的伤疤，可伤疤都退化成了发亮的略微鼓胀的白色，就好像覆盖在官窑上等白瓷上的冰纹，让整件瓷器更加美轮美奂，白愁飞唇上的和胸前的红色，在晃眼的白中，顿时成为了让人心旌摇曳的所在。
刁横眼中亮起攫取的光，他鲜红的舌尖在牙齿上舔了一圈，笑的更开心了：
“说的也是，你熟了，娃娃都生一个了。”
“对……我更好……我更好……”白愁飞的慌乱中破出一丝强作的媚笑，他从前可不会想到自己能做出今日的举动，可是为了琼儿，他现在做什么都可以。
“对啊，你可以直接就给我生个娃娃。”刁横扔来一个药丸，“你把这个吃了。”
药丸入口即化，白愁飞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余地的空间。
他被刁横扑倒的时候，心里只剩了一个念头：
——小石头，这次能等到你吗……
王小石几乎是用滚的结束了最后几级楼梯，而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头彻底炸开了。
他的女儿躺在一边人事不省，他的二哥则被一个少年压在身下，那少年正在自己二哥雪白的胸膛上乱嘬，手已经后面顺着二哥的腰伸进了裤子里。
“我杀了你——！！！”
王小石红着眼睛抡起相思刀就扑过去，刁横沉浸在白愁飞身体的美好中忘乎所以，完全失去了对外界的警觉，所以当王小石扑来的时候他如梦初醒，只来得及向后摔出一步王小石的刀锋就已袭到，刁横甩出一股毒烟，现在有了明亮的灯光王小石自然看得清楚，身体的本能让他立刻闭气，一路上被所中毒折磨的透支的身体，却在此时爆发出无穷力量，他狂叫着一刀就把刁横甩烟的左胳膊砍飞，刁横的惨叫又刺激的王小石更加狂乱，紧接着一刀王小石把刁横的右腿砍断，然后王小石一刀戳进刁横肺部，又一刀戳进刁横腹部，刁横叫的越惨他就戳的越快，渐渐的刁横喊声渐弱，王小石的劈砍戳刺却仍不停下。
王小石喊叫着不断砍向刁横渐渐没了人形的尸体，状若疯狂。
“王小石……”
王小石的喊着剁着，流出眼泪。
“小石头……”
一条冰凉的胳膊从后面轻轻搂住的王小石的腰，他狂乱的动作蓦然一停，接着他回身，仿佛不认识的盯着白愁飞。
白愁飞积蓄了许久的力量也只足够他把自己撑起上半身，他看着王小石傻傻的扔下刀，在自己面前跪下，眼泪一颗颗从那无知无觉的大眼睛里坠落，白愁飞无奈的笑了笑，微微撑直了些，倾身把王小石抱入怀里。
“小石头……这次你来了……”
“二哥……”围拢上来的身体，冰凉却温柔，这熟悉的感觉让王小石从心底泛上一股股难以抑制的震颤，他喃喃出口，声音却越来越大，最后接近狂吼，“只是未到伤心处……只是未到伤心处……我懂了……我终于体会到了！二哥！！三年前是我该死！！我不是人！！！我怎么能那么对你！！！我该死——！！我该死————！！！”
“嘘——”白愁飞的声音越来越轻，也越来越柔，“没事了……没事了……”
“二哥……”王小石用力回抱住这身体，更熟悉的感觉让尘封的记忆渐渐明晰，他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在白愁飞胸口蹭了蹭，忽然哭叫道，“大白！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但是良久却听不到白愁飞的回答，相反白愁飞的拥抱却越来越失去了力度。
“大白？”
本来抱着自己的身子却猛然软下来，王小石急忙搂住他，却吃惊的看到，白愁飞的眼睛、鼻子、嘴和耳朵里都有鲜血流下来！
“二哥！你别吓我！！二哥！！！”
白愁飞被王小石捧着脸，但目光已经涣散，显然没了焦点。
“小石头……”他喃喃，“好好带大琼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