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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们至死不分离(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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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吃过晚饭,陈雁秋早早地就躲进了卧室里。
许牧不放心地划着轮椅跟进去,却发现她把行李箱搬了出来。
“张总临时通知我明天出趟差。”陈雁秋没等许牧开口问,就主动向他解释。
“你都怀孕了,怎么还让你去出差?我让我妈跟张总说一声,换个人去。”许牧一听就急了,将轮椅往后退了一些,就要调转方向去客厅拿手机。
却被陈雁秋拉住:“不用了。”
许牧愣了愣。他觉得雁秋在说这三个字的时候,语调是少有的冰冷。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陈雁秋自己也意识到了。于是缓了缓语气,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宝宝还不满三个月,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的好。你放心,这次就是简简单单地去开个会,路都不带走几步的,不会有事。我会保护好我们的宝宝。”
陈雁秋表情坦然,言之凿凿。
可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狠狠地对她说:“你说谎。你根本保护不了你们的孩子。你会亲手杀死TA,也亲手杀死你们的爱情。”
“好吧。那你在一边休息,我来帮你收拾。”许牧显然并没有完全打消疑虑。但他选择了给她足够的信任和尊重。就像他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
“好啊。”陈雁秋点点头。逼自己挤出一个看着再正常不过的微笑。
然后默默地看着他划着轮椅,行动有些笨拙地帮她将堆放在床上和梳妆台上的物品一件一件收进行李箱。
“这是什么?也是这次要带上的吗?”整理出来的东西都大致收拾妥当之后,许牧从床上拿起被压在最下面的一个信封,对着陈雁秋晃了晃。
陈雁秋的心脏立刻就漏跳了一拍。
这里面装的,是她今天刚从医院取回来的彩超报告单。
“不用带了。就是张没用的会议通知。”陈雁秋从许牧手里接过信封。故作随意地扔进了其中一个床头柜的抽屉里。
其实她多么希望许牧不要这么轻易相信她说的话。多么希望他能打开信封来看一眼。
可是看了又怎么样呢?她不会傻到去问一个单身母亲带大的孩子:你妈妈和我,到底谁更重要。
临睡前,许牧摸了摸雁秋的肚子。说了声:“宝贝,晚安。明天见。”
上一次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昨天。
当时陈雁秋还笑着模仿小朋友奶声奶气的口吻,甜甜地回了句:“晚安。期待和你见面哦,全世界最帅的爸爸。”
可是突然之间,好像一切都变了。
这个孩子,注定永远没有与他们相见的一天。
而她与许牧。再也不会有明天。
4
陈雁秋带着行李离开的第一天晚上,许母就找上了门来。
“你媳妇儿去哪了?”许母一进门,见陈雁秋不在家,立刻面露不悦。
“她今天出差去了。张总让她去的。”许牧赶紧解释道。
“胡说八道,她贪玩,你怎么也跟着给她打掩护?张总跟我说她今天一天没去上班,也没请假,我还以为是她孕反又严重了,特地抽出时间跑来看她。”听完许牧的解释,许母的脸色又沉了几分,“我还有一个饭局要去,你一会儿赶紧给她打电话,叫她马上回来,别带着我们许家的骨肉到处乱跑。她可是答应过我的,在给我们许家生下一儿半女之前不准进我们家的门。”
许母匆匆交代完就离开了。许牧却拿起手机,盯着手机屏幕上雁秋刚刚发来的报平安的短信陷入了沉思。
他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他的小秋,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对他说谎。
他想起了昨晚雁秋随手丢进抽屉里的那个信封。
许牧往后倒轮椅的时候太着急,右腿在茶几上重重地磕了一下,顿时剧烈地痉挛起来,下垂的瘫足从踏板上抖落,不偏不倚地卡进了踏板和地面的缝隙里。
许牧拽了几次都没能把它拽出来,感到一阵烦躁,把心一横用了蛮力。
这下脚是拽出来了。可是不知哪里被划伤,白袜子上瞬间被鲜血染红了一片。
他无心理会,划着轮椅就直奔卧室。
打开抽屉,那个信封依然维持原样,静静地躺在那里。
信封的右下角印着一行不起眼的小字:第一医院妇产分院。
许牧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可他仍旧心存一份侥幸。希望里面装的东西如雁秋所说,真的就只是一张无关紧要的会议通知书而已。
他颤抖着手打开信封。摊开叠放在里面的那张A4打印纸。
看清了上面的内容后,他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张纸上有泪水打湿过的印迹。边角处被攥得发皱。那是他最心爱的人痛苦挣扎过的痕迹。
明明从她昨天的晚归开始,一切就都不对劲。她的沉默,她的逃避,她勉强的笑容,她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已经小心翼翼地在向他释放求救的信号。为什么他竟一点都没有察觉呢?
他曾经离真相那么近。甚至把它握在了手中。他有过挽留她的机会。可他亲手把它交了出去。
她对他该有多失望啊。他一次又一次在她面前提及宝宝的时候,她该有多难过,多无助啊。
他立刻拿出手机,想要拨打雁秋的电话。可不断涌出的泪水模糊到看不清屏幕上的数字。
他抬手狠狠地擦去。
电话打通了。却无人接听。
许牧不放弃地继续拨打,连续几次之后,终于有人接通了电话。
“小秋,是你吗?”许牧努力地稳住自己的气息。
“不是我还能是谁?你怎么了?怎么一下子给我打了这么多电话?是有什么急事吗?”陈雁秋的声音无比平静。听不出一丝异样。
“小秋,我想你了。会开了一天,应该结束了吧?你把你的位置发给我,我去接你,现在就去,好不好?”许牧极力掩盖住自己浓重的鼻音。话语里都是讨好。
“会议是结束了。可是后续还有主办方举办的活动,我想要参加,过两天我会自己回去,你不用来接我。”陈雁秋拒绝了。
“小秋……”许牧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抽屉里的报告单我看过了,你不是去参加会议的,你是一个人去做流产手术了,对不对?小秋,告诉我你在哪里,让我陪着你,好不好?我妈逼你生孩子的事我也知道了,我会跟她说清楚,我不要什么孩子,我只要你,我只要你,你不要放弃我,好不好?”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阵。然后响起了隐忍的啜泣声:“对不起。阿牧。我尽力了,我真的尽力了。但是我好累,我坚持不下去了。既然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那么就现在,我们好好告个别吧。”
“不要,小秋,不要告别,我不要告别……”他哭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小秋,你知道的,我不能没有你,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求求你,求求你……”
“许牧。再见。”她却仿佛没有听见他卑微的乞求。
电话那头响起了忙音。许牧拿着手机的手一软,手机垂直滑向地面,掉在了他的脚边。
他毫不犹豫地把自己从轮椅上往地上摔去。捡起手机,一次又一次疯狂地拨打那串熟悉的数字。
可电话那头再也没有响起过雁秋的声音。永远只有那句冷冰冰的: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他的小秋真的不要他了。
他终于忍不住,躺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