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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败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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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虎贲自打上次吃了酒席后,就再也没有尝过腥。终日在外听差,心下酒瘾难抑,好不容易等来机会回府,但碰巧遇上李保氏丧事,酒水全无,嘴巴更是淡出鸟味。
挨过多日,便藏了酒寻住殷其雷。
“俺也只能来你这儿偷吃两口酒。”夏虎贲剥开塞子,闻了闻酒香。
夏虎贲眯了眯眼,憨笑道,“将军对你好,来这吃酒,俺不会受罚的。”
殷其雷瞧着他嗜酒如命的样子,摇了摇头。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受牵连”
“你都是将军的人了,谁还敢说你啊!”夏虎贲仰头咕咚地喝起来。
“你也来点。”他推了推另一瓮酒。
殷其雷也不推辞,只是面具遮挡,酒水不方便入口。
夏虎贲“啧”了一声,抱怨白铭修怎么还没治好脸。
“恐怕还要好长日子。”
“嘁,他下的毒还能解不掉吗?”
殷其雷手抖了一下。
“他下的毒啊。”殷其雷仍是笑问。
夏虎贲看他并无异样,仍是笑呵呵的样子,以为云猗他们早就把来龙去脉告知殷其雷,只是他并不知道毒的源头是白铭修。
他怕殷其雷对白铭修心存芥蒂,便劝解道,“都是云猗的注意,你也别怨他。他这人寡言,不像云猗骗人撒谎。”
殷其雷并未回应。
当初贼人刺杀他的时候,那一幕幕好像在告诉他,看啊,你身边的人并不忠心于你。
后来谣言四起,说是徐秀才请的马贼。
但是区区边关马贼还能把京都的侍卫耍得团团转吗?
不取他性命,单单毁了他的容貌。
之后云猗便来请他入将军府。
他猜到了是云猗的计谋,如今正印证了。
那他入府发生的一切恐怕早已尽收云猗眼中 。
但是这里面还有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殷其雷喝了一口酒,若无其事地试探夏虎贲。
“无事,我这点气量还是有的。”
他擦了擦酒渍,“为了将军,什么都值得。”
“对了,将军说怎么处理李保氏余孽”
夏虎贲满不在乎地说,“那些小喽喽,不足为患。”
呵,果然如此!
殷其雷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
太可笑了,他殷其雷以为自己是谁,小小妓子!
夏虎贲被唬了一跳。
“没事,我高兴啊,我替将军高兴。”殷其雷笑得全身抖动,两腮扯着嘴角露出两排贝齿。
他笑地面具都遮不住,太阳穴鼓起,一根根血管都被沸腾起来。
夏虎贲越瞧越不对劲,殷其雷疯癫地用手捶打乌木圆桌,桌上的的酒器震动摇摆。
他也失了分寸,夺门而出,赶快去请将军。
殷其雷枯坐在凳。
小喽喽余孽
他殷其雷也是吧。
只不过用得时间长些。
还能如他们所愿投靠将军。
多么可心的人!
“即归!”梁肃征赶来看着满地的酒瓮瓷片一块块摔碎在地。
殷其雷抬起头,眼里蓄满泪水,嘴角的笑还是像个沉疴旧疾似的勾着弯。
“怎么就你一个人?云猗呢,林昂呢,夏虎贲呢?”
“他们怎么没和你一起来看我笑话”
梁肃征知道事情败露,身体发僵,脸色难堪起来。
“即归你先冷静下来。”
哦,原来这才是将军。
永远运筹帷幄,永远冷静自持。
他抖着身体,扑倒在地上,圆凳“碰”地倒地,他的头也“碰”地磕地。
“将军饶命!”殷其雷的面具裂开道道细纹。
“您大人有大量,饶小人不忠不敬!”
梁肃征走过来,大手圈住他的肩膀,脸色铁青。
“即归。”梁肃征扣住他,“我的心意,你还不懂吗?”
这人真是伟大得不得了。殷其雷想。
他的心意就是哄骗住一个愚蠢的妓子。
拐着妓子收入帐内。
“将军,我知道的。”殷其雷像个死囚犯摇尾乞怜决定他生死的大人,他的眼里充斥恐惧。
殷其雷想,将军您看我可怜的模样,能不能满足您的私欲,衬托您的神机妙算。
“您喜欢我,是因为我好玩,您玩得高兴。”慌乱间,他的领口扯开。
“哦,对了。”殷其雷连忙左右开弓,往外拽着领口,“您还没有完这具身体。”
“您尝尝,尝过后,您在说让我生还是死。”
“殷其雷!”梁肃征捂住他的领口,咬住槽牙,“我改日再来。”
梁肃征第一次当了逃兵,他留着一地兵荒马乱,狼狈不堪。
殷其雷跌坐在地上,两腿箕坐,头发如灵堂上风打乱的灵幡,哗哗地纠缠,面具的裂纹从耳后延到额角,像皲裂的黄土。
他的手掌按在碎酒片的一角,猛地往下使劲,血珠子便欣喜地涌出,红色一圈圈晕染,混成乌黑。
他心里早有疑问,但是碍于疑问的对象是将军,便蒙骗自己,将军不会骗他的。
这些都是云猗的主意而已,将军是不知情的。
云猗他们为了保护痴傻的将军,伤害他也无可厚非,他只是微不足道的人。
他太善解人意了,为云猗找理由,为将军找理由。
那为什么还会疼得厉害
殷其雷看着手上的口子,血水染了一片,真得特别疼。
我可真笨啊!
他想。
怎么让自己伤得这么厉害!
他骗过自己,为一切的不合理找一个合理,揣着赤诚,颠颠地送给将军,暗暗发誓护将军一生。
可是将军怎么会需要一个妓子
原来最终是自己感动自己。
将军图的是他这个玩意的背叛,图他的投靠,图在暗流涌动里寻欢作乐的玩物。
又美又傻的东西谁会不喜欢呢?
美殷其雷摸了摸自己的面具,红斑消褪了大片,还要去求白铭修给他疗好,让将军好好把玩这张脸。
想着将军装痴傻的时候撩拨他,却从未真正动手动脚,可能是对着这张脸实在倒胃口吧。
聪明人都是这样,他们待价而沽,一寸寸比对得与失。
他们蛰伏,等待,很能把控自己。
天生的赌徒。
殷其雷痴痴地笑起来,看来自己永远做不了聪明人。
如今唯一能有的价值是靠在维系京都的密信上。
背叛,投靠,背叛,投靠。
他和那个死去的李保氏都是一个下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