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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阙影双修》第一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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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影双修》之卷一《阙影生辉》
第三回:
展熊飞一拜陷空岛
白泽琰二访螺蛳轩
诗曰:
谁道鼠猫是宿敌?
英雄相见便相惜。
坦言旧事结知己,
歃血金兰誓不遗!
且说次日午时,白玉堂依约在城南太白楼相侯,柳青与丁兆蕙左右相陪。
三人直等到日薄西山亦不见南侠踪影。依着柳青便要闹上开封与他论个是非曲直,但丁兆蕙却觉得以展昭的为人爽约必定事出有因还是前行打探了清楚再论公道不迟。两人意见相佐争论不休,白玉堂坐在一旁面沉似水一言不发,又过了些须时侯,眼见得金乌西坠玉免东升,那南侠却仍旧飞鸿无踪……白玉堂到此时只觉得如冰在怀,如鲠在喉,不由得怒从心中起,恨向胆边生!他霍的站起身躯也不理柳丁两人一径冲下楼去,此一去也有分教:大内题诗震九霄,开封盗宝呈英豪,熊飞失信遭冤报,锦鼠扬言钓御猫。(此段出处详见石玉昆先生所著《三侠五义》之第四十一回至第五十回。)
松江十里春流水,难洗一腔离恨愁……展昭负手伫立于一叶扁舟之上,心涛汹涌更胜眼前十里松江!
白玉堂勇闯大内,智盗三宝,寄笺留诗,约战陷空。展昭心知肚明这全是因他那日失信之过才惹出如此风波。如今这白玉堂在京所作之事惊天动地已然直达天听,九五震怒颁旨辑拿,幸有开封府尹包拯从中斡旋这才便了钦犯之名,只要这白玉堂将那盗去之三宝奉还便可获免其罪。只是这三宝以白玉堂的心性是那样容易归还的吗?!
展昭心内忧急双眉紧锁,他覆手腰间只觉日前所受之伤正隐隐作痛诚如他此时之心 !“白玉堂……白玉堂……你如此这般皆都是因我而起,展某此番若不能佑你周全,又教我情何以堪?!”伤痛和焦虑令展昭一向沉稳的步履此时竟然显得有些虚浮。
“哟,堂堂的御猫大人该不是怯水晕船吧?”一个回荡在心中无数遍的清越嗓音兀突的响起,展昭猛的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舟已笼岸,岸边礁石上正站着白衣胜雪的锦毛鼠,此时的他衣袂迎风,面含不屑,正清清冷冷的看着他。
“白五爷这是在取笑展某吗?”展昭一步上岸,苦笑的道。
“白某如何敢取笑大人,大人千金重诺,令五爷好生佩服!”白玉堂自礁石上一跃而下,瞬间已到展昭面前。只见他扬起手中的“画影”,抱剑一揖,貌似谦恭,实是不屑!“展某那日爽约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请……”“又有不得已的苦衷?!怎么猫大人的苦衷竟如此层出不穷?”白玉堂冷笑着讥讽道。
南昭默默无言的忍受着他的讥讽,只一径沉闷的看着他。白玉堂审视着展昭无奈而焦急的眸光心中微震,附道:“看他眸光真切,不似作伪,莫不是真有什么不得已之处?”他心下虽然起疑但口中却依旧冷冷的道:“锦毛鼠二次为名号之事恭请大人一战,望御猫不吝赐教!”
“展某曾言今生都不与白五爷兵戎相见,又何能食言而肥?此举万万不能,还请五爷见谅。”展昭无奈的拱手为礼。
“既能无故爽约,复怕什么食言而肥?既无迎站之意,又来松江作甚?”白玉堂咄咄逼人的横擎手中宝剑,凛然煞气已盈荡在眉目之间。
“展某此来,乃是奉了圣上旨意及包大人钧命特奉恳五爷归还三宝,望五爷看在展某不远千里而来的份上莫让展某空入宝山而归,展某心中感激不尽,还望五爷成全。”展昭恭敬的抱剑一揖,一揖到地。
“我道为何,却原来是猫儿捕鼠来了?”白玉堂怒极反笑呛啷啷一按绷簧“画影”凛然出鞘,一道清冽的剑光笔直的朝展昭胸前刺来!展朝拧身避过瞬间退开三步扬声道:“五爷且慢动手,但听展某一言相告……”“不必多说,不战而获三宝,万万不能!”白玉堂去势如虹,画影荡起千重煞气一剑快似一剑如风如电般直袭展昭周身要穴,丝毫不给他以喘息之机!
展昭面对如此狠辣快捷的招式知道分说已是不能,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抬手应战,他原想剑不出鞘但又怕折辱了白玉堂,于是“巨阙”凌空以雄浑之姿迎上了冷冽的“画影”!双剑相交,盘龙飞舞,二人对峙,湖海扬波。白泽琰快攻如风似雄鹰振翅,展熊飞紧守似雨恰猛虎投林。瞬间百招已过,胜负未显!
白玉堂心头火起刷刷刷剑走连环使出的是他赖以成名的“数点梅花天地寒”,剑光如练,剑气纵横,洋洋洒洒直取展昭腰腹重穴!展昭心头一惊踮步后掠劲力透腰但觉一阵疼痛袭来……他知是旧伤复发,待要分心旁顾争奈白玉堂的剑势太猛瞬间已到眼前,又那里容得他分神片刻!心头略慌之下肩头空门微露,白玉堂一见大喜剑势乘机而至“扑”的一声直入展昭肩头,鲜血顺着拔出的宝刃涔涔而下。展昭心中惊怒但要还击,争奈腰间旧伤恰在此时迸裂,巨痛迫得他一个踉跄栽倒于地!
白玉堂顺势一脚踏在他的胸前。冷笑道:“钦封御猫亦不过如此尔!”言毕上上下下的打量他的狠狈,骄矜之色溢于言表。展昭心头窒息,周身巨痛,两伤并发,鲜血淋漓。望着踏在自己身上洋洋自得的白玉堂心头不由得又气又痛,想到自己心中极重之人竟如此相待于己,一时间心灰意冷,万念俱休,嘶声道:“白五爷令展某新伤旧伤一并复发,现下可满意了?”
“你……你说什么?!”白玉堂不解的望着他,展昭却气得别过头去。白玉堂莫明其妙的打量着他,待看到他腰上也有鲜血迸出时心头霎时一惊,忙收脚蹲身仔细察瞧。“我那一剑伤在你肩头,如何这腰上也有血浸出?”白玉堂伸手将展昭扶坐起,沉声动问。
“……”
“展熊飞,五爷问你,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是十日前在大内辑拿刺客时的旧伤。”展昭长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回道。
“十日之前,那不正是……是那里来的刺客竟敢公然弑君?”白玉堂闻言,不免吃了一惊。
“展某亦不知晓对方是何人,目下此案正在查调之中。”展昭抚着肩头挣扎站起。
“我……我扶你进庄,请我大嫂为你调治。”白玉堂有些犹豫的伸出手。
“唉……”展昭苦笑着瞥他一眼,并不理会他伸来的援助之手。
“你,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白玉堂有些羞恼成怒的盯着他。
“……我,唉!好吧,我去。”展昭见他如此,知他心有愧意,便有些不忍的将臂膀与了他。
“我扶你起来,仔细些。”白玉堂挽起他的臂膀轻声道。
“多谢。”展昭朝他笑了一笑,竭力不使自己倚在他身上。
“要靠便靠,罗嗦什么!”白玉堂不耐的将他扶向自己。
“你生性爱洁,怕血污了你的白衣。”展昭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的血印在了白泽琰雪白的衣袖上。
“……木头猫,罗皂什么!还不快走,去晚了你的血怕要流光了。”白玉堂压下心头的异样,嗔怒的扶着展昭向庄中行去。
远远的,五义厅已然在望了。
且说白玉堂扶着展昭一路往“五义厅”缓缓行来,早有庄丁看见了便进去禀报说是展南侠来了,慌得卢方等人连忙迎了出来,待看到展昭满身是血直把个卢方唬得惊魂出壳赶忙上前帮忙扶住了,他扭头对白玉堂轻叱道:“五弟忒也任性,竟将展南侠伤成此等模样,这便如何是好?”“无妨,此乃旧伤迸裂,非是白五爷所为,请卢岛主不要见责五爷。”展昭有些虚弱的摆了摆手就着卢白两人之力走进厅中坐下。蒋平急道:“便是旧伤复发想来也是用力所至,小弟这就前去相请大嫂出厅来为南侠医治。”言毕匆匆而往。
这边厢展昭勉力起身与厅中众人见礼,早被韩章等人扶了坐下。徐庆命人奉了香茗,展昭一路奔波本已觉得干渴,此刻又经了一番争斗且还流了不少的鲜血见了香茶岂有罢手之理?但他究系宦门之后虽是渴极亦不愿失礼太过,只品了二口便放下了瓷杯。白玉堂见状不屑的撇了撇嘴,展昭不以为许的笑了一笑。只这一刻的功夫蒋平已将闵秀请至前厅。展昭欲起身行礼,闵秀只道了句:“事急从权。”便伸手搭在展昭腕脉之上,她切了展昭的寸关尺有顷,方道:“这脉虽急却不险,仅是外伤劳损,内息到是无碍,只是南侠旧伤未复新伤又发,怕是有些失血过多了,要好好调养几日才行。”完毕,自随身的药匣中取出一丸递入展昭道:“将此丸服下,可助你固体培元。我这就为你调伤。”言罢便要却解展昭衣领,慌得展昭满面通红,急忙拦下,呐呐的道:“卢,卢夫人的盛情可感,只是这男女有别,展某不敢劳动夫人玉趾。”闵秀闻言一呆为难道:“罢了,罢了,南侠是守礼君子,小妇人也不敢相强,只是这伤已是一刻也延误不得了,这便如何是好?”展昭伸手点了自己伤处的几处要穴令血势稍缓,方展颜道:“不妨事,请夫人赐药于我,但展某自行料理便是。”“你伤在后腰处如何自行料理?”白玉堂白了他一眼,走上前去将闵秀手中的伤药接了过来冷声道:“休要呱噪,我这就扶你到旁则的螺蛳轩去上药。”言毕不由分说架起展昭就走,展昭伤后难以支持只得任由他架着去了。
进了螺蛳轩,白玉堂令展昭俯卧在床头便解了他的衣服为他服药,展昭欲待阻拦又怕他着恼,欲不阻拦心中又觉甚是不安,只得尴尬的脸红不语。“堂堂须眉如何上个药还这般害羞。”白玉堂利落的将他身上两处伤势处理完毕,这才悠然坐下,面带轻笑的调侃道。
“非是展某面矮,只是五爷乃大家出身,平日何等娇贵,此时却为展某抚伤弄药,展某心中甚感不安,欲待阻拦又怕屈了五爷的好意,欲不阻拦又怕折辱了五爷的身份,故而方才心中好生尴尬为难。”展昭直视白玉堂的双眸正色的道。
“你这木头猫那里来得这样曲折的心思!”白玉堂白了他一眼又道:“天色向晚,稍时便要传膳了,你要进些什么?说了出来,我好令人去备办。”“无须什么,但凭五爷安排就是,只是展某此刻急于向五爷澄清那日爽约之事,那日……”“且慢,”白玉堂挥手打断了展昭急急的话语,微笑道:“此事不急,你如今到了庄中,身上又有伤,还是将这伤养好再说也不迟,这几日你便在这螺蛳轩住下吧。”言毕,笑了一笑,踱了出去。
展昭见他笑如春云乍展,刹时竟有无限风华!禁不住看呆了……
且说白玉堂转身回厅,刚落坐四鼠便问及展昭的伤势,白玉堂一一作答,末了又道:“那展熊飞的伤势颇重我让他在轩中安顿几日。”“你如今已将他伤了,这鼠猫争名之事便罢了,待他安顿几日之后你便将那三宝交予他带回,不可再生事端听到没有?”卢方正言疾色的对着白玉堂冷叱道。“就怕这归三宝没那么容易,怕得是当今要追究……”蒋平忧愁的道。“难不成咱们还怕了朝庭不成?”徐庆不耐的高声道。“信口雌簧,你不知自古以来民不斗官之理?”韩章打了徐庆肩头一掌,皱眉喝问。徐庆见了吐了吐舌不敢再说。“此事小弟自有分晓,诸位哥哥不必再议,少时令人将膳传至轩中,小弟要与南侠作个分教。”白玉堂言毕站起身形。
“要好好分说,不可再任性。”蒋平不放心的叮属道。“小弟理会得,请哥哥们但放宽心。”
白玉堂言毕便对那厅中侍立之人说了几个特定的菜式,又命彻了上好的“雨前”去送至轩中,待那侍立之人一一记下之后便转身再次前往螺蛳轩。
“看此光景,五弟与那展侠想是和解了。”卢方欣慰的微笑道。“但愿如此,但愿那南侠真的不记前嫌才好。”韩章与蒋平俱都一口同声的回应,两人对视一眼,心里仍不免隐隐耽忧。
且不说在厅中互议的四鼠,单表那离去的白玉堂……
白泽琰二访螺蛳轩,进得轩内见展昭斜倚床头似有困倦之意便轻笑道:“扰了你的清梦吗?” 展昭心下一惊忙坐起身躯陪笑道:“五爷说哪里话来?客不僭主何来扰字?”“既未打扰便请过来入座吧,我已着人前去传膳了,少时即到,你我不妨先饮一回茶再说,我知你早已渴的狠了,适才在厅中只是不好意思罢了。”说罢亲自斟了一杯递与展昭,展昭谢过接在手中,但见色如碧玉,芳馥盈杯,一品之下余香满口连道:“好茶,真是好茶。”品毕又自斟一杯再品,仍是赞不绝口。“展兄当真是渴的紧了,这品茶岂有连饮二杯之说。”白玉堂有些失笑的一面招呼送膳之人将膳摆案,一面奉请展昭上座,自己只在下首相陪。展昭将杯放下坚辞不允,二人推让良久,只得不分宾主,坐了平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展昭此时方有闲暇将那前日失约之事一一道出,复又将自己入仕的原因娓娓道来:“五爷有所不知,展某原是前大内侍卫之子,先父名讳上春下云。当年先父临危受难去至冷宫搭救如今的太后当年的辰妃娘娘,不想到时冷宫已然四处火起,太后被困火中无法逃生,眼见得追兵将至,家父无奈只得将太后背负至平安之处,然后自断宫梁力战众军,待太后与八贤王等忠臣会合得脱困境之时,先父早已力战身亡!太后念及先父舍身救主,二十余年不日或忘。月前展某因包大人举荐而献艺于耀武楼前,太后惊见容颜当是先父再生,惊诘其故,方知是忠良有后,力请圣上留用御前,还亲自赐名为‘御猫’。展某本是湖海狂野之人原不想授这四品护卫之衔,争奈太后言道此乃先父在朝旧职,展某此番仍是子承父业报效君家,若还不允便是不孝。展某虽是早失怙恃之人,但凭生极重忠孝两字,当即无奈只得允了这前程,谁知这名号竟犯了五爷的忌讳实非有意为之,谁知复又因这虚名之争而引出如今这天大的风波更是始料非及。”
一番话说得白玉堂心头婉转起伏,良久方叹道:“只是为了这个原故而入仕,岂不是将那大好的侠名都尽毁了。”“虚名何须介怀?展某如今只愿凭借手中三尺青锋守护住这百姓头上的一片青天,方不负侠者为国为民之意,旁人的言语又算得什么?”展昭侃侃而谈,双眸炯炯,言辞康慨,掷地有声,将这多日来积郁胸中的沉闷之气尽数吐出,不觉大是快然!
“听兄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弟神清气爽,心塞顿开!明日便请兄在此相侯,待小弟奉归三宝,与兄同上开封,到那时府尹要拿要问但凭于他,小弟只求兄不受累唯愿足矣!”白玉堂亲手执壶为展昭满斟玉斗道:“但问心中事,何惧他人言?展兄,请满饮此杯,宽谅小弟当日一时无知。”“白兄!”展昭复亦执壶为白玉堂满斟手中玉斗,然后两斗相碰,铮然作响。展昭慨然道:“千般因果,只为浮名,错由展昭一人而起又岂能累我兄遭此囹圄之困?展某必当竭尽全力佑兄周全,还请白兄但放宽心相随展某同去开封,展某盟誓于天,此去必当福祸与共!”
“展兄可愿与小弟歃血为盟,结义金兰?”白玉堂霍的起身行至轩外,在一片疏星朗月之下扬眉笑问。月华如水照着他仙样颜容,云般笑靥,款款深情,溢于言表……
“唯所愿也,不敢请尔!”展昭含笑而出与白玉堂并跪在苍穹星月之下,齐声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二人今夜在此歃血为盟,结义金兰,从此同行同止,不离不弃,不求同生,但求同死,过往神明,以为凭证。”言迄三叩而止,白玉堂自轩中取来二人方才所用玉斗,展昭自怀中取出贴身的宝匕划破二人中指将盟血滴入斗中,尔后双斗再碰,一饮而尽。但觉心头舒畅,快美难言。叙及年庚,展昭方知白玉堂竟小了自己五岁(时年展昭二十有四,白玉堂年仅十九,刚刚弱冠,此事详见石玉昆所著《龙图耳录》)便笑呼其为“五弟”。
白玉堂薄嗔道:“人人都喊‘五弟’,你又再喊,有何趣味?”展昭见他轻嗔薄怒竟有说不出的万种风情,不由得心旌摇荡柔声唤到:“玉堂,泽琰。”白玉堂听他柔声低唤,不由得飞红了双颊,低应道:“展昭,熊飞。”
展昭心中大喜,一把将他的素手握住,白玉堂挣了一挣,未果,也就任由他握了,两人十指相扣,月下的身影投掷在阶前竟似纠缠在了一处,二人目注身影,但觉心神如醉,竟似痴了一般……
正是:且喜紫燕双飞处,有情明月照幽轩。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