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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郎中余不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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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陆瑜这套烈火银虎枪,舞得并不如何。
真要评头论足起来,他把这功夫的架势倒学了陆运将军十成,但对比效果可就差远了。
唬一般人还是能唬上一唬的,比如这些郎中,又或是这些家丁。
但若碰上厉害的练家子,恐怕也不过是花架子,不过对如今的徐若来说,即便是这种花架子,他也不敢小觑。
徐若摸上空荡荡的丹田气海,深知他若想赢,必比输了还难看。
少顷,月白长衫的公子哥总算注意到眼前这个裹着厚实熊皮袍子的方脸男人。
“你?”陆瑜狐疑。
小青皮这时注意到了徐如的不寻常,扯着徐若衣角道:“若若……”
徐若见小孩担心,眼神温柔不少,伸手便弹了小孩儿一个脑崩儿。
谁都知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真能拿下眼前这人,此次就不仅能凑够入城城牒的钱,还能把治阿爷的药弄到手,岂不是一箭双雕。虽说时机微微不合时宜,但天下哪有凭白掉下来馅饼子。
月白长衫的公子哥勾起唇角:“原来郎中里竟然还有练家子,报上名来。”
他说的轻佻,那份觉得眼前人的不自量力便都从眼眸中带了出来,但这话叫顶着这张英俊玉面的人说出来,竟好像悦耳了不少。
徐若心下默叹:造孽呀。
“小人余不知,在此讨教公子一二。”
余不知,是徐若在外城易容行医时,取得化名,好躲避是非。
对于郎中们来说,虽说大家同为外城的野郎中,但外城人多了,又都是流民,即便就这十几个,大家也不全都相熟,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多不甚清楚这余不知是什么来路,就算有认识余不知其人的,也不清楚这余不知何时竟成了练家子,还敢单挑人家使出烈火白虎枪的英俊青年。
众人惊诧,一时可见一般。
再看陆瑜,徐若想,他落到如此地步,多半还是因着陆家横遭变故的原因,虽不清楚他为何成了人家的宠娘子,但想必没几个公子哥愿意走到这一步吧。
所以,对陆瑜来说,余不知这个变数来得很不是时候,只见他瞧余不知的眼神,是要多不喜有多不喜,心情也格外差了。
就听陆瑜陆瑜冷笑道:“你糊弄小爷,谁会取这么奇怪的名字,该不会连脸都是假得吧?”
此话中警告甚浓,徐若哪里听不懂,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徐若也只是装傻客客气气拱拱手。
胖公子见有人站出来,高兴还来不及,直说若徐若能擒住陆瑜,就许他两颗霸王参,决不食言。此为意外之喜,众人一时哗然。
外城生活实在太苦,大伙行医这么久,还从未遇见出手如此大方的勋贵,如果真能赚下这两颗霸王参,怕是换了入城城牒都还能有富余。
郎中们一想,不免脸色都难看起来,纷纷后悔方才没有像余不知一样冒险一试。
但这些郎中里,大多都是老江湖,仔细一想,又觉得幸好没冒险。他们左瞧右瞧,瞧余不知裹着熊皮这副外强中干的模样,怎么也不信他能比对面的公子哥还厉害。
如此想来,又纷纷幸灾乐祸起来。
徐若征求过胖公子与陆瑜的意见后,就向他们借了几个家丁,陆瑜想必格外看不起余不知,很痛快便答应借人给他,毕竟家丁们都是些普通人,也翻不出什么大浪花来。
对此,徐若另有一番计较,他今次若与陆瑜硬碰硬,必输无疑,但若靠智取,尚有一线赢的机会。少卿,徐若就招呼家丁们过来,跟大家解释了他的打算。
灰蒙蒙的天空,这时落起了雪。
徐若经常见雪,却从未有哪次雪下得这般令他百感焦急。
家丁们依照徐若交代一一挥舞出棍棒,这是战场上擒敌最常用的四方束缚阵,但陆瑜到底是陆运将军的儿子,他一柄银枪舞得虎虎生风,枪法防守严密,一招一式自成一个小世界,这种阵法不能动摇陆瑜分毫。
战场上最厉害的四方束缚阵,原本就是他们陆家的阵,雕虫小技果然对他无用。
北境的寒,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月白长衫公子哥的鬓发,一部分像冰溜一样贴在头上、脸上,一部分乱如飞絮被寒风摆布着,伴着纷扰回转的急雪,在奇石战鼓般的轰鸣中,只见英俊玉面青年一手握着银枪,眼如利器,完美无缺的防御着,完全与之前判若两人,仿佛久久与银枪融为一体。
这神情,徐若倒是第一次在陆瑜脸上看到,该说不愧是陆家人吗?
徐若将银针藏于袖中,绕着束缚阵的外围辗转踱步,慢慢审视着,他在寻找一个时机。
双方不知对峙了多久,呼出的热气与北境的酷寒形成鲜明对比。
人的发帽上都落了雪。
有的化冻成冰。
有的被热汗蒸腾成雾。
显然,这些家丁,都是铮铮男儿,他们陪陆家这位‘绣花枕头’玩了这么久,正憋屈着,此时有机会能教训教训这位,俱都摩拳擦掌,干劲十足。
但谁知一番计较下来,竟不能拿这位如何,还隐隐有败退之势。众人皆是一惊。
就在周围看热闹的人隐隐都焦灼起来的时候,徐若终于动了起来。
他状似随意得在束缚阵四周踱步着。
这时,家丁们操练束缚阵的节奏起了变化,该收的地方慢了半拍,该放的地方又……快了半拍。
就见陆瑜一个躲避不及,差点被乱阵中的棍棒打到身上。
奋力拼搏的家丁们眼前一亮。
他们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自动调整了挥舞棍棒的节奏。
他们发现若不按照四方束缚原本的阵势走,就能击破陆瑜的防守,大家欣喜若狂地挥舞着棍棒向乱阵中的陆瑜刺去,带着被压制许久的迫切,仿佛胜利在即。
徐若心下一叹,与敌对阵,‘急’乃大忌。
果然,陆瑜很快调整好自己微微诧异的神色,任凭这些不成章法的棍棒向他挥舞,只见陆瑜嘴角一勾,顺着无数长矛尖刃斜斜一跃,腿脚胳膊、肩膀腋下便把这些尖刃死死锁住,他把全身化作利器,一个旋转,家丁们便又被掀翻在地。
陆瑜轮着银枪,如猛虎啸林的灵能往家丁们身前一探,家丁们即滚出数丈远,人仰马翻。
待家丁们重整旗鼓,发现平时只顾搔首弄姿的陆瑜,今日竟这般厉害,越发不敢轻易上前,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看向一旁的余不知。
余不知总算又踱步起来。
大片的雪,簌簌落下。
在这一方北境小院中,悄无声息地覆盖着什么,又有什么破雪而出。
被众人困在中央的陆瑜隐隐皱起眉来。
自从战圈外的余不知再次开始踱步,陆瑜的神色不觉间肃穆了不少,恐怕此刻四方束缚阵中的压力如何,只有陆瑜自己知道。
须臾,陆瑜有一次差点找了道后,下一刻便将银枪狠狠扎到地上,凝神往被众人簇拥在身后的余不知瞧去。
英俊玉面,目光如炬。
霎时间,只见月白长衫的公子哥足尖飞点朝徐若杀来。
徐若大惊。
银枪上的灵能带着浓烈冰冷的杀气。呼啸而来。
来人眼角发狠,如野兽竖瞳张开血盆大口,带着枪下目标生死不论的决绝。
徐若心中警铃大作,这可是陆运将军在千军万马中,一碎利刃,二碎山石,三碎风云的烈火银虎枪,就算陆瑜此时功夫大打折扣,但那灵能劲气也不是如今的徐若能抗衡的。
生死之间,“洗髓阎罗步”的功法不自觉在徐若身体动了起来。
他与老头学洗髓阎罗步时日尚浅,不及老头一二,也不知对上陆瑜的烈火银虎枪,能否与之相扛。
不过危急关头,刻不容缓,总不能坐以待毙。
‘一步顾生’徐若当机立断右足点地,整个人轻飘飘,直直向后坠去。
来人的银枪穿过徐若厚重的黑熊皮衣,贴着徐若的胫衣,由下至上,直刺徐若下颌颈。
徐若果断脱掉黑熊皮衣,横在空中,左脚尖以十分柔韧的姿势内勾。
‘二步顾险’,就见徐若贴着冰冷的银枪利刃一个翻转,黑熊皮衣被利刃挑去的同时,银枪利刃有片刻离徐若的下颌颈稍远了半寸。
‘三步顾浮屠’,徐若瞅准时机,抓住银枪。
来人惊诧,徐若左脚点地将自己甩了出去。
徐若如断线风筝狠狠摔进雪地里,咕噜咕噜滚了几个圈。
没了黑熊皮衣的保护,冰凉刺骨的雪瞬间穿透徐若的单薄胫衣,甚至沾了徐若一头脸脖子。
陆瑜冷着脸收回银枪,大踏上前,待一探究竟,谁知竟双膝一软,全身渐渐失去知觉。
陆瑜踉跄几步,银枪杵地,这才堪堪站稳。
徐若吞下一口鲜血,手指变僵硬了。
“若若!”青皮飞奔过来,“你不要死。”
徐若看向陆瑜。
只见他杵着银枪,神情激愤的看着他。
凶神恶煞的目光像尖利得铁钉一般狠狠钉到他身上。
徐若擦了擦嘴角。
技不如人,你瞪我有什么用?
“余不知!我记住你了!”陆瑜咬牙切齿道。
紧接着,噗通一声,月白长衫的公子哥终于倒在了地上。
‘扑哧’溅起一片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