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行》每天都要记得吃饭

10、第九章·埫水

　　梁国有一个节日，叫做惠水节。惠水节每十年于春末举办，每次持续一月。节日当天，王公贵平民百姓都会来到梁国唯一贯穿整个国境的河流——埫水旁，俯身向上苍跪拜。在埫水旁，不分高低贵贱，所有人都是神明的孩子，只要诚心祈祷，就能得到神明的祝福，未来一年里，国家风调雨顺，土地收成丰足。如果出现了什么大灾害，极有可能是在祈祷时，有人心存异念，神明震怒，继而降下天罚。
　　为了保证祈祷仪式的纯洁，梁国有三位巫祝，都是自出生开始便于王宫之中由上一任巫祝教养。惠水节时，巫祝坐于宫中通天台上，行祭天仪式。每一届巫祝只可主持两届仪式，之后则需教养新一任巫祝，且巫祝终身不得嫁人，以处子之神侍奉神灵方显诚意。
　　我十四岁时，惠水节来临。与之一同到来的，还有燕国的来犯。
　　是的，那时天下仅存的，就是燕、梁、齐三国，旧时盟友一朝反目，燕国这些年来不断侵吞他国，势力壮大，人心惶惶。我们都在担忧，究竟是齐国会先被侵占，还是我的母国。事实证明，是梁国。
　　然而惠水节还是如期举行了，并且商仲率领军队在颛榆坡阻挡住了燕军攻势，甚至打了一个小胜仗。消息传回来时，王城里的每个人都心花怒放，大家都觉得神灵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商仲继承了神灵的意志，保护着梁国，保护着梁国子民。
　　燕国提出和我们进行和谈，父王同意了。商仲凯旋归来，我看见城门口到王宫大门，沿路的民众朝他抛去数不清的鲜花，那盛大的欢呼声超过我以往所见的任何盛典。
　　巫祝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我看见一个巫祝的眼神投向他，那里盛着满满的笑意。
　　他是我们的英雄。
　　我对父王说，我想要让商仲做我的驸马。
　　我以为父王会同意。
　　父王拒绝了我，他说我还小，不急。
　　我向王兄哭诉，商仲已然弱冠，必然要娶妻，为何他原本没有婚约，父王却不愿意让我嫁给他呢？他可是救了梁国的人啊。
　　王兄拍了拍我的肩，说：“正因为他是梁国的人，你才不能嫁给他。”
　　他靠近，低声说：“你觉得，今天的这番阵仗，到底显得他是梁国的人，还是……梁国的神？”
　　我愣在原地。
　　当然……更像是神。

　　和王兄告别以后，我独身走在宫中。三日后便是庆祝胜利的宴席，我嫁不成商仲，必然有别人会嫁给他，想到这里，我就不太好受。
　　绕过廊道，我走到后花园，却听见隐约有人说话。
　　我循着声音走过去，发现墙角处有一男一女幽会。
　　那男子抱住女子，二人的声音虽不大，我在树丛后却也听得清楚，不由得心神一震。
　　“商郎，此后你我二人，竟不可相聚……”那女子抽噎着。
　　男子腾出一只手，似乎在擦拭她脸上的泪水，“我会回来的。”
　　女子摇摇头，“你的未来在更广阔的地方，我虽难过，却也不想阻碍你，今夜……就当告别。”
　　其实，我大概猜出来那男子是商仲了，可是那女子是谁，我倒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二人也许是情投意合的。为什么他们却不成亲呢？在这宫中，我从未听过那女子的声音，她自然也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了，父王应该不会对她有什么忌惮，既然如此，商仲为何不娶她？
　　我有些慌乱，一不小心，就踩到了枯枝上，那二人立刻放开彼此，朝我这边望来。
　　我想逃，可是却迈不动步子，商仲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狠狠抓住了我的手臂，力气之大，我不禁疼的吸了一口气。
　　他认出我来，面色阴沉，久久未说话。那女子也跟了过来，她很漂亮。
　　良久，他开口：“末将见过公主，公主今夜贪玩，于御花园逗留至深夜，末将与公主偶然相遇，将公主护送回宫。”
　　我知道他在威胁我，又是在和我商量，就点点头：“嗯。”
　　于是我对他的倾慕和他与那女子幽会一事，一同于那夜被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