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脚写的科幻小说》无色无味

49、神迹

　　无论从地球的哪一点向上眺望，夜色中的星空总是一片沉寂。

　　在这静谧无声的沉寂之中，人类只能看见在距离地球数千光年以内盈盈闪烁的群星，而衬托它们灿烂光辉的虚空，以及虚空中那些以微观粒子形态存在的物质，却无法被肉眼捕捉。

　　就像此时此刻，正在日记本上写写划划，满脸兴奋的王云起丝毫觉察不到自己头顶上的这一片虚空，已经被相对三维空间来说无形的物质严密包围。在包围之外，是处于有无之间的量子舰队。

　　“一号评估员，实验对象的环境隔绝完成了没有？”

　　“报告指挥官，地球已经用量子激光网包裹完毕，一旦对地球人意识中认知的评估结果为一级有知，就可以马上向所有人发射三维神经系统操控粒子，抑制大脑中神经细胞的发育，把他们对客观世界的认知降到二级愚昧以下。”

　　“很好，不过这次评估的标准变了。星际联合会根据地球人的历史和上一次评估结果制定了新的判断标准。第一，各个学科中的精英能否认识到权威的谬误，并形成自觉突破其束缚的能力。第二，普通民众能否自主认识到突破旧有权威的正确性。第三，普通民众是否具有保护冲击旧有权威者的表现。第四，地球人能否意识到他们从前认为的无序，其实是一种有序。”

　　“指挥官，第三条是新增的，是因为上一次的评估导致了布鲁诺的死亡吗？”

　　“是的，他的死的确非常可惜。我们提供给他的展现方式仍旧局限在三维时空中，以至于受到了当时地球上教会的迫害，连原定计划的三分之一都没有走完，就不得不提前结束了评估。好在这次的计划进行了大幅度的改善，在个体实验对象的选择上也认真斟酌过，希望这次的评估能够顺利走完全程。和个体实验对象接触得如何？”

　　“目前正处在三维地球年2023，5月26号的时间节点，也就是个体实验对象，王云起，34岁的一天中。”

　　“现在进行的是什么？”

　　“饮用诉求正二级。”

　　“看来他已经摆脱了零级‘止渴’和一级‘择选’，开始追求‘品味’了。”

　　“是的，指挥官。”

　　“很好，个体实验对象是这次评估的关键，在针对三维地球人的认知等级评估正式开始之前，多跟他进行几次诉求和能力的探知，尤其是思维方面，这可以让我们充分了解实验对象在三维空间中的多诉求多级别映射。

　　“毕竟从布鲁诺时代到现在已经过了几百个地球年，地球人对三维空间的认识多少会有些进步。对了，如果他询问我们与他联络的原因，用事实陈述诉求的负二级回答。”

　　“是，指挥官。”

　　在量子舰队中的一号评估员的引导下，王云起兴奋地在日记本上写了一夜，直到天明时分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他甩了甩油墨快要用完的圆珠笔，认真写道：

　　“请问，你们是来自哪一个维度的生命？为什么满足我的愿望？”
　　一行和他有着同样字迹的段落像被无形之人撰写出来那样，一笔一画地浮现在空白处：

　　“我们来自五维空间，希望力所能及地帮助地球文明大力发展技术，以应对潜在的黑洞扩张危机，因此选中了你作为两个维度之间传递话语和技术的桥梁。不过在此之前，我们会帮助你向世人展示超越三维空间的能力，建立地球人对你的信任。这种能力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神迹。”

　　怪不得我想要什么他们都会给，原来我是被选中的人啊！有五维生命帮忙，何愁发不出论文？将来顶尖科学家行列一定有我王云起的一席之地！

　　他感觉心中的欣喜正在汹涌澎湃，本想努力克制住这份情绪，但笔尖下字句的笔画却似乎马上就要飞舞起来。

　　“请问，在五维空间中，生命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

　　“这很难说，三维空间的生命很难理解我们的存在方式。对你们而言，我们是介于有形和无形之间的一种存在，和你们所说的量子态有些相似。但与此同时，我们又是无限的存在，就像地球上分叉的大树一样，一个自我会在不同的选择中，分裂出无数种存在方式。”

　　原来五维空间里存在着多元宇宙是真的，王云起激动地想道。

　　“那么你们准备给地球人传递什么技术？”

　　“大部分的理论和技术都无法马上透露给你们，这是因为三维空间的语言能力还没有发展到可以准确表达它们的程度。地球上的任何理论和科技都要通过语言才能进行表达和交流，相比其他文明，这已经是非常落后的方式了。

　　“尽管对个体而言，这样可以隐藏自己的独立思想和创造性发现，并借此在社会中获得不同的职业和地位。但我们却观察到，如今地球上居然有一部分人妄图将你们所谓的文理学科对立起来，也有不少支持‘文科无用论’的说法。

　　“这样的想法实在愚昧，要知道不论在哪一个维度，任何科技的发展都要伴随着表达方式的焕新。对地球人而言，一旦丧失了语言和文字表达能力，复杂的思维和理论就只能孤独地存在于个体意识之中，无法宣之于口，更别说发展科技了。”

　　王云起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翻到下一页继续写道：“也就是说，理论和技术的突破是要基于表达方式的革新？”

　　“我们更倾向于认为二者是互为表里、交替前进的。所以在帮助你们发展科技的同时，我们也会在表达方式的突破上予以启迪。这个过程会很漫长，也很艰难，必须先让你同时获得地球上大部分人的认可。因此，我们为你选择的神迹呈现方式，是三维人能够理解但无法改变的存在——空间和时间。”

　　“空间和时间……”

　　王云起喃喃念着这两个再平常不过的词，对它们的理解却从日常生活中那些精确到一分一秒的时刻，和具体到地理坐标系统上的经纬度，不断地向广阔无垠的虚空中扩散。在三维的有形和高维的无形之间，时空像两条不断延伸的轨道，在不同的维度中被认知、探索、掌控、改变。

　　让我拥有操控时空的能力，这应该就是他们想要展示给地球人的神迹。

　　他越想越觉得振奋，为自己被五维生命选中而热泪盈眶。

　　当初决定在物理学领域深耕，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发现世界的真谛，探索物质甚至超物质的运动规律，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一天居然来得这么快。

　　正在他暗自感慨时，日记本上又传来了五维生命的讯息：“无论传递科技是否开始，你都不能向地球人透露这些理论和技术的来源，我们希望五维空间存在的可能性仍旧是三维空间中的一个猜想。”

　　“是因为我们的技术还不足以突破高维度吗？”

　　“是的。”

　　王云起面带严肃地盯着那几行字，心想看来这次的科技传递不会涉及到维度突破领域，多少有点可惜。不过五维生命愿意伸出援手，推动地球上的科技革新，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了，如果自己想要的太多，未免显得有些贪心。

　　他的脸上重新恢复了刚才的兴奋，郑重地在空白处写下一行字：“请允许我代表地球人，向你们致以最诚挚的感谢。”

　　五维生命没有回答，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王云起以为今天的交流已经结束的时候，新的讯息浮现纸上。

　　“第一次神迹展示，折叠三维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