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劫难逃》风鉴

17、控制

　　控制
　　第二天一早，陆励行在确认了路杰的烧已经退了后才出的门，等晚上回来的时候，他询问了路杰今天的情况。在听到路杰一天就只吃了两口粥后，陆励行在心底叹了口气，要厨房煮些清汤面，接着他面色凝重走上楼去。
　　路杰果然又睡着，身子蜷成一团，呼吸微弱得仿佛消失了一般。
　　只有床头昏暗的灯光照亮了他黄白肌肤上的汗珠。
　　陆励行脱了拖鞋，慢慢踩着脚下的地毯，绕过床，走到路杰面前，安静地看着这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
　　他缓缓抬起手来，白皙发亮的指尖以温柔的姿势慢慢靠近路杰的脸颊。
　　可这时，路杰猛然睁开了眼睛，随即他看见陆励行停留在他面前的手，路杰立即向后退去。
　　陆励行也被惊了惊，接着他扑上去，想要去摸路杰的头。路杰退无可退，只能紧紧闭起眼睛让陆励行的手落在自己头上。
　　在体味到那阵颤抖后，陆励行的手很快离开了。
　　路杰又睁开眼睛，满是警惕地盯着他，随时随刻担心陆励行又会爬上床来。
　　陆励行的面庞大多笼罩在昏暗的阴影之中，那双眸子沉默地对上路杰警惕的眼神，在昏暗光线里隐隐透着一阵黯淡的光。
　　无数的咒骂和无尽的怒火即将涌上喉咙的时候，他忽然看到路杰掩在隆起肚腹上的苍白瘦弱的手轻颤了一下。
　　而路杰也低下头去，在刚刚被胎动踹到的位置轻轻摸了摸。然后他抬头看向陆励行，对方已经起身离开了房间。
　　路杰倒回了床上，松下全身的防备，如释重负。
　　在稍微吃了两口热汤面后，路杰冲了个澡，在他穿着睡衣走出浴室的时候，陆励行竟然再次走了进来。
　　路杰愣愣地看着他走过来，眼看着他走进浴室，与自己擦肩而过。
　　路杰撑着腰走到床边艰难地坐下，听着
　　浴室的水声，他抱着肚子格外地忐忑不安起来。
　　还是先装睡吧……
　　路杰面对着里头躺下，听着浴室里的水声减弱，接着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浴室门打开的声响，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再接着是床铺的微微凹陷。
　　陆励行躺在了他身边。
　　应当在办公，因为路杰听到了轻微的键盘咔哒声。
　　路杰从未如此紧张清醒过。自从回到陆家后，他一直在迷迷糊糊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今天好不容易因为药物的作用，让他恢复了平日的理智与冷静。
　　路杰在极速地思考着陆励行会对自己做什么，又会对自己说什么。
　　他在忐忑不安中焦虑地思考着，连胎动也变得频繁起来。可直到陆励行关掉了床头灯，让屋子沉入彻底的黑暗中，他也没对路杰再有所举动。
　　而路杰却在黑暗中清醒地数着胎动，清醒地度过了这一夜，一直到凌晨最困的时候，才稍微睡了一阵。不久后陆励行的闹钟响了，路杰的思维还停留在昨天的记忆里，清醒无比，惊恐万分。
　　等陆励行洗漱完离开后，路杰的困意上来，稍微睡了一阵，就有佣人端来早饭，路杰这次只吃了一口，就放了回去。
　　可那佣人拿出个东西，对路杰说：“少爷说如果励闻少爷想下楼走走的话，就给您戴上这个。”
　　是脚环。
　　电击脚环，只要路杰离开陆家，脚环发出的电量足以让他的一条腿瘫痪。
　　路杰没有回应，托着沉重的肚子躺了回去，等到日头高了，他才叫人进来，掀开被子，伸出了左腿，眼看着那人给自己戴上了陆励行精心挑选的脚环。
　　路杰在佣人的搀扶下终于走出了房间，他往楼下望去，路过的佣人也抬头看了他一眼，叫了声励闻少爷，随即匆匆离开。
　　路杰挺着不容忽视的肚子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又有一名佣人跑上去，两人一同将路杰扶下了楼梯，而其他人在下面心惊胆战地张望着。
　　路杰的脚步确实有些虚浮，刚刚退下的高烧烧去了他本就不多的体力。被人搀扶着走到楼下的时候，路杰竟然还有些气喘。
　　佣人们扶着路杰到沙发上坐下，一左一右地扶着路杰的腰，而路杰则负责捧着他那个现在是整个陆家人心肝尖尖上的肚子。
　　佣人们很快端来水果、点心放在茶几上，因为路杰只吃了口粥，王妈又端来一杯热牛奶，说里头特意加了蜂蜜，是甜的，递到了路杰手心里。
　　路杰就着吸管，慢慢咽了一口下去，乐得王妈喜上眉梢，就差拿出手帕擦擦眼角的泪水。
　　路杰喝了半杯，就要把牛奶放到茶几上。王妈赶紧接了过来，让他别挤着肚子。
　　路杰说别把牛奶端走，等会儿他还想喝。
　　王妈连声说好，给路杰把牛奶摆在了茶几上，陪着路杰坐了会儿，她见路杰神色困倦，问他要不要上楼去。
　　路杰摇了摇头，想到那充满了陆励行味道的卧室，他都开始觉得呼吸困难。
　　不久王妈去做事了，留在路杰坐在沙发上看着无声的电视。只看了一会儿，路杰的眼皮就开始变得沉重，他抱着肚子，慢慢地躺在了沙发上，又把腿收了上来，稍稍地蜷着，就着周围人偶尔走过以及低声言语的白噪音，路杰终于安心地沉入了梦中。
　　他一直睡到中午才醒来，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被盖了一床毯子，而肚子下面也不知何时被塞了软垫。路杰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安稳地沉睡过，醒来的时候甚至有了一丝饥饿感。
　　他看到那半杯牛奶还被摆在茶几上。路杰心中不禁暖洋洋的，他刚刚爬起身，王妈就喜气洋洋地走上前来，把路杰身后的软枕垫好，又把路杰的肚子盖好，顺带又摸了摸，给路杰递上了一杯水，让人把牛奶撤了下去。
　　路杰望着被端走的牛奶，说：“我还想要……”
　　王妈把水杯塞进他手里，说：“要吃饭了。下午给少爷换杯新的。”
　　路杰点了点头，低头喝了口水，又是甜的。一阵极大的幸福感从路杰心底涌了上来，他冲着王妈虚弱地笑了笑，往沙发里缩了缩，一口一口地吸着杯里的糖水。
　　没等路杰喝上几口，王妈又把杯子夺了下来，说着：“别喝太多，一会儿要吃午饭了。”
　　路杰也不反抗，恹恹地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问她中午吃什么。
　　王妈宠溺地说：“都是励闻少爷最喜欢的菜，平时你得吃掉两碗饭。”
　　路杰笑嘻嘻地说：“今天只能吃一碗。”
　　之后一家人战战兢兢地看着路杰吃了小半碗饭、几口肉和几口菜，又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站起来，把他送到目前陆励闻的领地——沙发上。在后来一小时里都没见路杰吐出来后，王妈才敢送上了一些水果和之前答应路杰的蜂蜜牛奶。
　　路杰这会儿又不想喝了，在水果盘里挑挑拣拣了半天，最后挑了最酸的葡萄和橙子，各吃了一块后，王妈更加确定路杰肚子里是个尊贵的小少爷。
　　路杰还问她晚饭能吃饺子吗。只要路杰能吃，王妈哪敢说一个不字。路杰还说想要醋越多越好。王妈更是来了劲头，跑去厨房叫人哐哐剁馅，准备给路杰整一个全家福套餐。
　　而整个下午，路杰又是在沙发上睡着度过，只是他的脚环硌着脚不太适应，王妈又给他垫了个软枕。怕空调打得太干，又给路杰捧了个加湿器，怕温度不够，又在不远处加了个循环扇。没一会儿就把客厅打造得跟卧室差不多，就差再拉个窗帘。
　　佣人们不免走过，搬着东西磕磕碰碰，发出些声响。犹是这样，路杰还是睡得香甜，甚至把一只手挂在了沙发外面，只是胳膊上露出了一片乌青的由于打针引起的伤口，惹得王妈好一阵心疼。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路杰被王妈叫起来，他正裹着毯子睡得深沉，这时候被叫起来犯了起床气，噘着嘴蜷在沙发上不肯动弹。
　　王妈拿来热毛巾给他擦了脸和脖子，路杰这才清醒了一些。他正打着呵欠，就见王妈从托盘里端出一只小碗，递到路杰面前。
　　路杰定睛一看，是一只胖乎乎的巨大饺子，占满了整个饭碗，而且包边精致，饺子皮弹性适宜，这会儿正紧紧地包裹着肉馅，显得整个饺子肉乎乎的。
　　路杰吃惊地说：“这饺子好大！”
　　“是吧！”王妈得意地说，“我让你李伯做的，发挥得还行吧？入得了少爷的眼？”
　　路杰又盯着看了一会儿，慢慢把视线移到了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上，他看看饺子，又看看肚子。
　　路杰渐渐低下头去，双手抱着肉乎乎的肚子。王妈见他的耳朵根儿渐渐发红，又见路杰不吃也不说话，心里好生奇怪，于是叫着：“少爷？少爷尝尝？”
　　路杰抬起头来，王妈这才看见他正害羞地笑着，面色泛着绯红。
　　“不能再吃了……我的肚子，胖得跟这只饺子一样……”
　　路杰的声音微弱得只蚊子似的，悠悠地飘散在空荡的客厅里。
　　王妈和离得最近的佣人先是一愣，两人对视了一眼，顿时大笑起来。
　　离得远的佣人没听着路杰的话，一脸奇怪地盯着大笑的两人。
　　路杰的脸更是涨红了，他忙说着：“别笑，别笑。”
　　王妈看看碗里的饺子，又比比路杰的肚子，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路杰见王妈还在笑着，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害羞，索性躺下来用毯子盖住脸和肚子，假装自己生气了。
　　王妈见状，还要扯扯路杰的毯子，说：“少爷，别挡着。我让你李大爷来瞧瞧，让他来看看这个饺子。”
　　路杰摇着头说：“不行不行，我明天不下来了。你天天笑话我。我要生气了。”
　　王妈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转身就去去把李伯招来了，在李伯耳边说：“励闻少爷说你这饺子做得跟他的肚子一样胖乎乎的。”
　　路杰把毯子拉下来，正瞧见李伯看看他的肚子，又看看碗里的饺子。两位长者对视了一眼，又同时爆出了喜悦的笑声。
　　路杰听着满堂的笑声，羞红了脸，拉下毯子有些气急败坏地叫着：“别笑了别笑了，这下大家都知道了！”
　　李伯还笑着安慰路杰说：“这是好事呀励闻少爷，说明小少爷它吃得饱、长得快。您和大少爷多子多福，是咱们陆家的喜事！要是老方在这儿，他也得乐，也得笑！”
　　王妈也忙说着：“不笑了不笑了，是老妈子不对。励闻少爷一点都不胖，还能再吃三个大饺子。来来来，趁热快把饺子吃了，尝尝你李大爷的手艺。”
　　佣人们把路杰扶起来，王妈则把饺子和筷子塞进路杰手里，还说了句：“吃吧吃吧，没人敢笑话你。”
　　路杰看看王妈，看看李伯，又低头看看饺子，看看肚子。
　　“吃呀吃呀。”众人殷切地围着他。
　　路杰却也没吃，反倒是以手捂脸，低声笑了出来，边笑还边说着：“没法儿吃了……真的很像……”
　　众人又大笑起来，路杰也捧着饺子笑得肚子发颤，欢乐的气氛洋溢在客厅里，终于驱散了一丝近日来的阴霾。
　　路杰最终还是把饺子吃了，勉强吃了大半，就说撑得不行，他边说着好吃，边说要站起来走走，可没绕着客厅走上几步，路杰又开始犯困。等王妈从厨房里出来，路杰又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刚刚又是大笑又是吃饺子，身上出了许多汗，王妈把路杰脸上脖子的汗擦了擦，路杰只嗯哼了一声，又很快睡着了。
　　他梦见了阿城，梦见阿城带他去吃饺子的那些夜晚，还有那时的星空，流淌着的璀璨银河，还有阿城抚在自己脸颊的宽大温热的手。
　　“阿城。”
　　路杰突然睁开了眼睛，感觉一只手正抚在自己脸上——并不是阿城的温度。
　　手立即离开了，它的主人也随即站起身来，离开了沙发。
　　路杰艰难地撑起身体，望着陆励行的背影，心口砰砰直跳。
　　他是不是叫了“阿城”？当着陆励行的面，他是不是叫了阿城的名字？
　　路杰胆战心惊地被人扶起，来到餐桌前。陆励行正在他对面面无表情地坐着，双眼冷冷地盯着他冰冷的手机屏幕。
　　路杰坐了下来，他现在并不饿，今天一天他几乎吃了过去三天的饭量。
　　王妈来到桌边，看了看陆励行的脸色，压低了声音，对路杰说：“再吃几个饺子吗？”
　　路杰轻轻点了点头，朝她伸出三根指头，又说了声：“我要醋。”
　　王妈怜爱地笑着，点了点头，轻轻摸了摸路杰的肩膀。
　　陆励行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听到路杰今天有下床吃饭的想法，他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些。
　　他放下手机，望着路杰，这时佣人来给陆励行上菜，陆励行便问：“励闻少爷吃什么？”
　　佣人回答：“励闻少爷要吃饺子。”
　　陆励行微微挑了挑眉，向后仰去，微笑着看着路杰，说：“今天怎么想吃饺子？”
　　路杰捧着肚子，避开了他的注视，只低低地说了声：“想吃。”
　　等菜上齐了，路杰的饺子还没来。陆励行又望着路杰，仿佛他今天的晚饭不是这桌菜肴，而是对面的路杰。
　　“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路杰扫了一眼，摇了摇头，不知是不是被灯光照得，他的面色此刻又有些苍白。
　　陆励行见他这样害怕，便也不再和他说话，自顾自先吃了起来。
　　不久路杰的饺子被捞上来了，果真只有三个，和一整瓶陈醋。
　　路杰一见王妈来了，顿时轻松了不少，朝王妈撒娇似的笑了笑。王妈把筷子放进他手里，又把醋瓶打开，开始往饭碗里倒，直到路杰叫停为止。
　　路杰把一个饺子丢进去，滚了几滚，夹起来一口咽了下去。
　　王妈皱着眉问他：“够酸嘛？”
　　路杰满足地点着头，又笑嘻嘻地望着王妈。
　　陆励行瞥了眼路杰那张上扬的侧脸，心里比整瓶老陈醋还酸，便说：“王妈，你就给他三个，他吃得饱吗？”
　　路杰敏锐地听出了他话语里责怪，他的心顿时冷了下来。
　　王妈早已习惯了这一切，反而笑脸迎人，说：“励闻少爷下午刚吃了个大饺子，足足有拳头那么大。少爷还说，那饺子胖得跟他的肚子似的。”
　　路杰扯了扯王妈的衣角，示意她别说了。
　　“是他的肚子胖得跟饺子似的吧。”陆励行挑着菜，略带戏谑地说了出来。接着他抬起脸，微微勾着嘴角，目露温情和得意地朝着路杰的肚子看去。
　　路杰这才松了口气，听王妈说：“是是是，励闻少爷是这么说的。您瞧瞧，还是大少爷懂您，连说的话都是一模一样的。”
　　路杰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低声说着：“不能再吃了……”
　　不等王妈接话，陆励行就说：“没事儿，多吃点。王妈，再给他上几个。”
　　王妈笑着说：“好呢好呢。励闻少爷是能吃饺子的，下午他还跟咱们说他从前一顿能吃十四个饺子。”
　　“哦？”陆励行停下筷子，望向路杰，说，“我怎么从没见你吃过？”
　　路杰忙说：“是在外面的时候……”
　　“在外面的时候？”
　　听到陆励行的语气里开始带着疑惑和试探，路杰立刻扶着桌子站起来，说他已经吃饱了，之后扶着肚子匆匆忙忙地上楼去了。
　　路杰进房间前，望了楼下一眼，见陆励行把双手抵在下巴上，安静地坐在餐桌前。
　　路杰进屋没多久，就听见了楼下女人的哭声，他立刻开门出来，听见陆励行在厉声训斥着。
　　“以后别给他吃这种没营养的东西！按照医生给的食谱来！”
　　王妈抽泣着解释着：“医生说励闻少爷想吃什么，就给他吃什么……”
　　“你别在这儿狡辩！”陆励行的声音越来越大，“平时都是你把他宠坏了！以后家里不准再做这种东西。好好的营养餐不吃，净吃些下贱玩意儿。”
　　王妈又哭了起来，说着：“只是、只是……”
　　她看着陆励行阴沉的脸色，不敢说出口。
　　陆励行烦躁地摔了筷子，质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饺子而已。”
　　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从楼梯上幽幽地传来。
　　众人回过头去，就见路杰扶着栏杆十分勉强地站在楼梯上，仿佛刚刚那句话就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他挺着肚子面色发白地站在不亮的光里，捧着腹底的手背微微发着颤，好似随时要摔下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陆励行克制着怒火，紧紧地盯着他，可目光仿佛两把刀子在路杰身上狠狠地刮着。
　　路杰用双手抓着栏杆，身上轻轻发着颤，又往下迈了一步，慢慢走进灯光下。他喘了喘气，控制住身体的颤抖，尽量平静地望着陆励行。
　　“你不用冲她撒气，有火朝我发就行了。王妈在陆家做了这么多年，也是你半个家人，你不要这样对她说话。饺子是我让她做的。”
　　说到这儿，路杰又深深呼吸了一口。陆励行看着他满头的冷汗，慢慢站了起来。
　　“再说了，”路杰的嘴角挂起平日陆励行最讨厌的那副冷笑，“我就是个下贱玩意儿，只配吃下贱东西。”
　　陆励行的怒火再次被路杰挑起，他瞪了王妈一眼，一旁的佣人立刻识相地要带着王妈离开。
　　王妈却哭着说：“励行少爷，你俩好好说话……励闻少爷还怀着孩子，凶不得的……”
　　陆励行的头都快炸了，让佣人立刻把王妈带走。随即他把目光转向路杰，一步一步走上了台阶。
　　路杰看着他步步逼近，他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忍不住想往后退着。
　　路杰明白陆励行不是对着饺子发火，他感到无比的心虚和恐惧。
　　也许他还是爱着陆励行的，所以才会这么心虚。他尝试劝服自己，可仍旧无法战胜那份恐惧。
　　可他也爱着阿城，宁愿为了阿城去对抗陆励行，宁愿为了阿城让他此刻深陷窘境。
　　陆励行已经走到他面前，灯光照得陆励行那双冰冷的眼睛泛着利刃的光。他抬手捏住路杰的下巴，语气平静地说：“不准你再提那个下贱东西。提一次，我就打断他一根肋骨，两次，就是两根。”
　　路杰的身子控制不住地发颤起来，他瞪大了眼睛，瞳孔紧紧地缩着，连一口连续的气息都吐不出来。
　　阿城……在陆励行手上……
　　路杰双腿一软，扶着栏杆坐了下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流淌下来。
　　陆励行弯下腰，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可滚烫的泪珠还顺着路杰的眼眶汹涌而出。
　　陆励行咬了咬牙，感到了一阵深深的烦躁。他捧起路杰的脸，逼问着他：“你什么时候为我哭过？就因为他？就因为我说要打断他的骨头，你就伤心成这样！”
　　路杰流着泪望着他，那双平日里淡漠平静的眼里如今再度充满了悲伤。
　　“陆先生……”他艰难地喘了喘气，又是止不住的泪水淌下脸颊。
　　“从前你从没让我伤心过……”
　　陆励行一怔，久久地没有动作。他渐渐放开了路杰，转身走下了楼梯，叫来佣人把路杰扶上楼。
　　路杰上楼时回头在朦胧的泪水里看了他一眼。陆励行站在餐桌前，双手按在桌上，低垂着头颅。
　　进房间的时候，路杰听到了陆励行的咳嗽声，接着那声音被房门挡在身后，直到路杰倒在床上，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陆励行剧烈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