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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缓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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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和
第二天是周末。对没有时间概念的路杰来说,这一天并不是什么惬意放松的日子,这一天只代表着陆励行会留在家里。
而对陆励行而言,这一天也不是什么惬意放松的日子,因为他睡到中午醒来的时候,路杰还在他怀里昏睡着。昏睡着的路杰面容仍是那样安静乖巧,被黑发掩着的肌肤透白如雪。
陆励行用指尖勾开路杰的头发,轻轻吻了吻路杰的脸颊,同时听到了路杰沉重的喘息声。
陆励行把手心放上路杰的额头,是令人厌烦的滚烫。
他把路杰抱进浴室,随后让人去请医生。替路杰清理完身体后,陆励行把他抱到床上,熟练地给他敷上降温贴,取出酒精和棉花开始给路杰进行物理降温。
忙活了大半天,路杰才虚弱地睁开了眼睛,可不等陆励行反应,他又闭上了眼睛。
陆励行看了看窗外的阳光,按下开关将窗帘拉上,房中顿时像傍晚一样昏暗,唯有一盏床头灯亮着。
他找出睡衣要给路杰换上。路杰不情不愿地扭动着身体,被陆励行塞进宽松的睡衣里后,他慢慢翻动着滚烫的身体,把睡衣一点一点地蹭开。
陆励行眼见路杰的肚子渐渐露出来,又把路杰的睡衣拉了下来。路杰热得厉害,而肚子更是滚烫的火炉,他闭着眼睛在嘴里嘟囔了两声,又把衣服掀了上去。
陆励行只得拉过空调被给小鹿崽子围上,可很快被路杰踢开。陆励行看着路杰满是吻痕的肚皮,在心底叹了口气,又把被子拉上,说:“乖,别凉着肚子。”
不料路杰立刻感知到了这热度,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叫着热,又把被子推开了些。
陆励行拗不过他,只能看着路杰安静了些,又偷偷把被角递了些过去,勉强掩着路杰的肚皮。
哪知路杰立刻动作起来,伸着手像只猫儿似的蹭着脖子上的热汗,身子窸窸窣窣地蹭着被单,皱着脸低声叫着:“热……太热了……”
陆励行拿过沾满酒精的棉花擦拭着路杰的脖子,路杰这才安静了一些,因为感受到一丝清凉,他朝着陆励行转过身去,但碍于快要足月的肚子,他只能转过头去,把最脆弱最柔软的部位向着陆励行展开。
陆励行的手渐渐变得轻柔,节奏也渐渐缓慢,当棉花擦拭到路杰的喉结时,路杰明显地吞咽了一声,陆励行的手猛地抬起,悬在了空中。
路杰在喉咙里嗯哼了一声,带着气声说了句:“陆先生,我好热……”
陆励行的手再次放下,这次他擦拭起了路杰的脸颊,路杰受用地轻轻喘息着,而陆励行的手渐渐移动着,停留在路杰的下巴处。
陆励行的眼珠微微动了动,他伸出手指,将指腹轻轻触碰路杰的嘴唇。
是滚烫的……
那呼出的气息,也是滚烫。
空气中淡淡的酒精味混杂着路杰发烫的气息,陆励行突然想知道路杰唇上的味道。
他是从来不会犹豫的人,托着路杰的下巴,低头便吻了上去。
路杰慢慢睁开了眼睛,还没等视线变得清晰,口中的触感顿时让他清醒过来。他下意识咬了下去。
随着陆励行的一声低叫,他立刻坐起身来,将自己的舌头及时抢救了出来。可是舌尖的剧痛以及弥漫开的血腥味让陆励行的眉头极紧地皱着。
他看了眼路杰,看到对方慌张的神情,陆励行的神情从责怪变成了无奈。他拉过被路杰推开的被子,盖住了路杰的肚子,转身离开了房间。
不久陆励行回来的时候,路杰又睡得满身大汗,但被子还紧紧地裹在身上,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陆励行摸了摸路杰的脑袋,想试一试他现在的温度,可路杰身子一颤,立刻睁开了眼睛。
陆励行眼神一黯,收回了手,给路杰丢了块毛巾,说了句“擦擦身体”,而接着他就看见路杰那如释重负的神情。
陆励行离开了房间,去阳台上抽起了烟,直到医生来了又离开,他也没有进到房里。
回到楼下陆励行打开手机,看到医生给他的留言。医生表示路杰还是太瘦了,腹围也严重不达标,后续得监控他的体重,就算不增加,也不能继续下降。
陆励行要求医生给路杰开一些促进食欲的药物,但医生还是建议让路杰有适当的运动。
陆励行掐灭了最后一口烟,让刘明拿来昨天他带回家的盒子。
等烟味散尽,陆励行又去洗了个澡,才回到路杰的房间。而他刚刚进去,就听到路杰剧烈的呕吐声。
陆励行走上前来,朝照顾路杰的女佣使了个眼色,无声地说了声出去。女佣立刻识相地退出了房间。
陆励行看着路杰根本吐不出什么,除了把一开始服下的药物吐了精光之外,现在只有反复的干呕。
陆励行摸上路杰的额头,路杰又是浑身一颤,抬头见是陆励行,他止不住的干呕反而被这一吓给吓得停住。
陆励行用毛巾给他擦了擦嘴,扶起路杰让他躺在床上,顺手拉好了路杰垫在身后的枕头。
路杰捂着肚子慢慢地喘着气,整个人深陷在柔软的床里,只剩下浑身的骨架和一个高挺滚烫的肚子。他闭着眼睛,显然不愿意看到陆励行,也不想和他进行任何交流。
路杰的腰疼得厉害,尽管侧躺可以缓解他腰部的压力,但路杰又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于是他吃力地翻动着身体,想要再获得一些氧气。
陆励行见他想要翻身,于是上去帮忙调整枕头,可路杰刚刚翻身过来,沉重的肚子立刻压得他的后腰阵阵刺痛起来。他皱着眉低声说着“这样不行”,又试图侧躺回去。陆励行也沉默地托着他的腰和肚子,帮路杰调整着姿势。
但仍是不舒服。浑身的高热、腹部的重压和腰部的疼痛以及被单窸窣的摩擦声让路杰烦躁不堪,他反复地调整角度,最后却发现没有一个角度能让他舒服,即将临产的肚子带给他无尽的焦灼和压力,而疲惫沉重的身体却无法给予任何支持。
陆励行正帮路杰拉过被子,就听见了路杰极小的抽泣声。他回过头来,路杰正闭着眼睛无声地流着眼泪。
陆励行立刻检查了自己的手,确定没有任何指甲划伤了路杰或者哪里过于用力按疼了路杰后。他又仔仔细细闻了自己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是路杰喜欢的味道。
在确定不是自己把路杰惹哭后,陆励行靠上前去,伸手轻轻摸了摸路杰的头。
路杰睁开眼睛,眼泪冲出了眼眶,他抓着陆励行的手,哭着哀求着:“陆先生,把它弄出来吧。我真的好痛苦……求求你了陆先生,把它弄出来吧……”
陆励行先是怔了怔,之后听到路杰的哀求声,他这才明白罪魁祸首是路杰肚子里的家伙。
“好好好……”陆励行立刻把路杰抱进怀里,温声说着,“明天,明天我就带你去医院,把它剖出来。”
路杰的泪这才止住了些,两手还紧紧攥着陆励行的一只胳膊,躺在陆励行怀里低声抽泣着。
陆励行见他平静了些,擦了擦路杰额头上的汗,又说:“可是它还太小,剖出来只能养在箱子里,不能带回家,得住在医院里,身上可能还得插管子……”
说到这儿,路杰的眼泪又掉了下来,把头埋进陆励行怀里,要他别再说了。
陆励行趁机吻了吻路杰的耳朵,摸着路杰的手心,说:“等再过两天,等医生说可以了,咱们就去把它剖出来,好吗励闻?”
路杰闭上了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陆励行抱着路杰又是一阵心疼一阵亲,见路杰还在流泪,他又哄着路杰去擦路杰的眼泪。
路杰一边被他擦着眼泪一边哭着望着他,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肚子,浑身轻颤着。
“陆先生……”
“嗯?”
陆励行忙着用毛巾给路杰擦眼泪,路杰却往后躲了躲,流着泪说:“如果它不是陆励闻的孩子,还是个怪物,你还会要它吗?”
陆励行的手一顿,对上路杰视线的目光有一丝慌乱,可他立即调整了情绪,托着路杰的脸颊,说:“你别想这些。”
路杰却已经明白了。他也知道自己无力阻止这一切,他只能求着陆励行,无力地求着他。
“别把它丢到街上,陆先生……让它做一个仆人也行。别把它丢到街上,别把它丢到大街上去……”
陆励行从未见过路杰这样哭着。从前他见过路杰哭,可那哭里要么含着撒娇要么含着情意。他带着路杰离开阿城的时候,那哭里还带着恨。
可现在,只有乞求,无尽的乞求。路杰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只能用嚎啕大哭乞求着他。
他也许知道了什么,也许明白了自己真正爱的是那个和陆励闻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而不是他路杰。
更也许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高烧和孕时的激素弄昏了脑子。
孩子对陆励行来说只是一场意外。
他知道自己只喜欢男人,所以早早做好了准备,不至于让万贯家财流入他人之手。
他对路杰也只是情难自控而已,如果说与路杰的第一次是寻欢作乐,而与陆励闻的第一次则是弄昏了脑子,可第二次第三次却是真实的欲望。
他深深地爱上了这张脸,更爱着那双依恋自己的眼神,还有那一声声的“陆先生”。
他从来不去想自己到底是爱着陆励闻这张脸还是陆励闻还是路杰,他只是贪婪地享受着看到这张脸的每个瞬间,享受着与这对眼神相遇的时刻,还有路杰那具美妙又奇特的身体。
以及意外得来的孩子。
在得知陆励闻怀孕的时候,陆励行深深地震惊,但想到这个孩子存在在路杰那具身体里,倒也没那么令人惊奇了。
他平静地告诉了路杰这个消息,刚刚从呕吐中恢复过来的路杰滚下沙发逃出了陆家大门。
也许路杰早就知道了这一切,早就明白了陆励行对他的态度,所以才会在那时候下意识地想要逃出陆家。
路杰的身体只是一个工具而已。
他的脸只是陆励行的寄情之物而已。
他的名字只是一个象征着陆家一半遗产的代称而已。
陆励行还不知道路杰现在明白到第几层了。
陆励行替他擦干了眼泪,告诉他这会是个正常的孩子,它不会被丢到大街上去,不会像路杰那年那样。
等路杰恢复了一些,他又叫人端水来让路杰吃药。
路杰红肿着眼睛抽噎着说要一杯糖水,陆励行立刻吩咐了要一杯蜂蜜水,还带了吸管。
他亲自端着糖水,看着路杰吞了药,把吸管送进他嘴里,眼看着路杰一口一口吞了进去。
陆励行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绿得多厉害,只是看着路杰能吸收进营养,他就心满意足,甚至连不展的愁眉这会儿都展开了不少。
服了药后,路杰安安静静地躺在陆励行怀里,轻轻地吸着鼻子,而陆励行的姿势正好能让他不挤压着胸口,又能减轻腰部的压力。路杰在这个姿势下难得舒服了一些,很快又沉入了梦里。
不知道睡了多久,路杰的热是退了,接下来他开始感到无比的寒冷。他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声“陆先生,我好冷”,只顾往陆励行的怀里挤着,把头紧紧埋在陆励行的胸口。
陆励行紧紧地抱着他,没有松开分毫,时不时吻一吻路杰的耳朵或是脸颊,跟这具分别了快两个月的身躯紧密拥抱着。
可到了第二天早晨,路杰对他的热情与那高烧一同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