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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伪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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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
路杰是被房门打开的声响惊醒的。尽管门锁打开的声音很轻,来人的脚步声也很轻缓,但路杰清楚地知道是陆励行进来了。
他听到陆励行进到卫生间的声响,一会儿陆励行推门出来,依旧一言不发地爬上了床,躺在路杰不远的地方。
路杰闻到了一阵酒味,这使他更加清醒起来。这阵酒味始终淡淡萦绕在他身侧,路杰几乎不敢呼吸,生怕再吸入一些气味,他就要当场吐出来。他强忍着胃里的不适,不声不响地伸手捂住鼻子,原本还试图往外挪动一些,可他生怕陆励行知道自己还醒着,便只能强忍着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路杰皱着眉昏昏沉沉地睡了一阵,又被身后陆励行的咳嗽声惊醒。陆励行咳了几声,转身过去,同时也松开了围在路杰腰间的手。
也只有在路杰睡着的时候,陆励行才敢摸摸路杰的肩膀,再轻轻地摸摸路杰的肚子,最后小心翼翼地搂着老婆儿子安心入睡。
路杰在睡梦中并不知道这一切。他听着陆励行进到卫生间,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在路杰的印象里,陆励行是个老烟鬼,更是个老酒鬼,可依旧身强体壮,半年来从没生过病,连一声咳嗽都没听着。自从知道路杰怀孕后,陆励行把烟也给戒了,气色也从前更好,但路杰回想起他回家这些日子,陆励行的脸色除了阴沉之外,还意外地有了几分憔悴倦怠。
听到陆励行的咳嗽声还没有断,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路杰终于忍不住从床上爬下来,走到浴室旁,敲了敲玻璃门。
里头的咳嗽声一顿,可却忍不住更加剧烈起来。
路杰推开门,看见陆励行高大的身躯俯在镜前。一声声撕裂的咳嗽声碰撞在封闭的浴室里,不由得让路杰有些心慌。
陆励行转过头来,紧皱的眉宇把他的双眼压得更低更深,让他苍白的脸色更添了几分阴鸷。
“陆先生……”路杰扶着门框,低低地叫了他一声。
“你是不是病了?”
陆励行看见他哭得红肿的眼眶,心里还存着气,他一言不发地回过头,又轻咳了几声,打开水龙头随意洗了把脸。
路杰走进浴室,慢慢地走到陆励行身后,双手抱着肚子小心翼翼地盯着他。
陆励行扯了毛巾擦了擦脸,余光里看到路杰光着的脚丫。他丢下毛巾,盯了路杰一眼,路杰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却被陆励行一把抱起。
陆励行把他抱到床上,尽量动作轻柔地把路杰放下。路杰的手不自觉地揪住了陆励行的睡衣领口,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陆励行,满眼都是紧张与害怕。
陆励行握住他的手,发觉路杰的手心冰得像冰块似的。他把路杰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用脸的热度轻轻地蹭着对方的手心,甚至闭上了眼睛。
“陆先生……”
路杰呆呆地望着他,看着陆励行睁开眼睛,把目光转向自己。接着,他轻轻托起路杰的脸,把那微凉的唇贴在了路杰的唇上。
路杰愣住了,这不是陆励行第一次吻他,也不是什么新鲜的姿势。可他分明看见了陆励行眼里那阵悲伤和难过。那种感情,是不可能出现在陆励行脸上的,可此刻,路杰正亲眼见证着。
他为什么难过?不应该只有愤怒吗?恨自己逃出了这里,让他的目的无法顺利达成,也许还恨自己爱上了阿城……
应该是对陆励闻吧,更也许是对他的二叔。
陆励行这样的疯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他把他的二叔时时刻刻戴在胸口,又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他怎么会爱上路杰这个从沟渠里出来的东西?
从始至终,都是不可能的。只是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明白而已。
再假装做一天陆励闻,再让他多爱自己一天吗?
不得不承认,路杰确实很享受做陆励闻的每一天,那种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上的感觉,那种安全的幸福感。
如果成为陆励闻是一场梦,那就让它再久一些吧……
清醒是这么地痛苦,清醒的时候唯一剩下的只有痛苦……
路杰抱住了陆励行的肩膀,微微仰起头,积极地回应了这个吻。
如果清醒是那么地痛苦,他宁愿再伪装一阵,宁愿再做一天陆励闻,宁愿让他再多爱自己一天。
就连真的陆励闻也不会像他这样幸福,他清楚地明白陆励行之所以迫切地要找回这个名字的主人,只是为了陆励闻这个头衔代表的一半遗产。
既然所有都是假的,身份是假的、爱情是假的;既然真实的事情只剩下痛苦,清醒是痛苦、回忆是痛苦……
陆励行忘情地吻着路杰的脖子时,忽然听到路杰的声音闷闷地耳边传来。
“陆先生……”
陆励行抬起头来,看着路杰倒映着月光的双眸里含着淡淡的泪光。他低头吻上路杰的眼睛,尝到了一丝苦涩。
“陆先生……”路杰又低低地呼唤他。
“叫我励闻吧,就叫我陆励闻吧……”
第二天上午到了路杰该做产检的时间。原本是让刘明带路杰去的,但陆励行今天一天都在家里办公,自然要陪路杰一起去。
出门前路杰还在床上睡着,陆励行给他打开了脚环,抱着还在睡梦中的路杰来到阴凉的地下室。直到路杰被放到车上,他才醒了过来,
“去哪里……”
陆励行从另一边开门进来,帮路杰系好了安全带,语气温柔地说:“去做产检。”
路杰半睡半醒地嗯了一声,忽然清醒过来,说:“我还穿着睡衣!”
“没事,”陆励行摸摸他的肚子,“按你自己舒服的来,没人会看见。”
路杰眼神迷茫地说:“我也没有洗脸……”
陆励行给路杰安排做检查的地方,是一家高档的私人医院。路杰被抱到一个私人专享的房间里躺下——从家里的床来到了医院的床。他至今光着脚丫,没下来走过一步路,全程都是陆励行抱来抱去。
检查的第一项是给路杰抽血。护士检查的路杰的左边胳膊,上面满是打针后留下的淤青,遂放弃,来到右手。
路杰配合她握紧了拳头,护士又拍又打,把路杰的胳膊都拍得微微发红后,终于把针管戳了进去。
路杰身子绷紧,转身把脸埋进了陆励行怀里。
陆励行抚着他的肩膀,见针管里空空如也。护士把针头拔了出来,说了声“不出血”,又开始寻找下一个位置。
又是一针,仍不出血。
陆励行皱紧了眉头,摸到路杰后背上的汗水后,他神情凝重地说:“把你们护士长叫来。”
对方叹了口气,说:“我就是护士长。”
路杰在陆励行怀里蹭了蹭,十分委屈地说:“不想抽了……”
陆励行低头看了眼,见路杰的肩颈上全是冷汗,便说了好。
做彩超的时候,又出了意外。小鹿崽子估计在睡觉,始终把脸朝向里侧,不肯露出真实的面貌来。医生让路杰起来走走,期待改变胎儿的位置。
路杰穿着医院的拖鞋,在陆励行的搀扶下刚刚走了几步,便觉腰酸得厉害,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陆励行把路杰抱回病房里,路杰坐在床上,两手撑在身后,高高地挺着肚子,累得额发都浸湿了。
陆励行想起前几个月的产检,便说:“之前也没这么麻烦。”
路杰回忆了一阵,记得那时候陆励行人都没来,护士也是费了老大的劲才勉强抽出了三管血,远远达不到要求,路杰回到家里手臂就肿了。做彩超的时候小鹿崽子也不愿意露脸,是路杰自己绕着走廊走了半个多小时,连哄带劝,小家伙才肯翻身过来。
对于陆励行来说,他只是知道路杰早上八点出的门,十点半回的家,自然没什么麻烦。
路杰尽量避免去想这些事情,伸手扯了扯陆励行的胳膊。陆励行疑惑地看着他,就见路杰嘴角勾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