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暖》清塘虾

10、原来你是少爷呀

　　考试周终于结束了，任寰宇边从教室往外走边给梁墨发信息，“我考完了，你在哪？我去找你。”
　　“我回宿舍，你考得怎么样？我对了几个地方，觉得这一门有点悬。”
　　任寰宇拉了拉肩上的书包带举着手机回复：“看能不能争到优。”
　　“这么自信？！”
　　“老师挺喜欢我的，考前就已经给过好几个bonus.”
　　“啊！你翻译老师姓李？”
　　“对，Jet Li的哥哥！教过你吗？”
　　“教过！我大一时他是年级组长！”
　　任寰宇一边跟在张怀语身后往宿舍走一边笑着回复：“他很喜欢给人加分？”
　　“BINGO！”
　　“这么说我这门拿优没希望了？”
　　“不知道诶，反正他很喜欢给课堂上反应极积的俊男美女们加分。”
　　“这么说你也承认我是俊男喽？”
　　“我当然承认！！等下，重点是李sir喜欢的俊男美女可没拿优的。我们这两届学生里只有一个优！！而且，并不俊……”
　　“哈哈哈哈哈……”任寰宇举着手机开始笑，一头撞上身前的张怀语。
　　张怀语被他撞得生疼，捂着后脑勺一脸嫌弃的说，“切，显摆！”想了想又从他肩上剥下书包，“我拿回宿舍，你快快，快去吧！”挥着手赶鸡一样冲他摆摆转身上楼。
　　任寰宇一步三阶的蹦上楼，直冲513而去。
　　“咚咚”敲了两下门，任寰宇脸上的笑还未收住，面前的门就开了，里头站着的男生颇为高壮，满脸不耐烦，双眼下乌青明显，衣裤也都皱皱巴巴，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头乱发，活像顶了个鸟窝。
　　任寰宇被他非主流的造型弄得走了神，还没张口，对方就皱起了眉，“找谁？”
　　“梁墨在吗？”收回神，任寰宇马上问。
　　“不在！”还没等任寰宇有任何反应，面前的门已经“嘭”一下摔在门框上。
　　几乎被拍上脸的任寰宇一个“草”字差点冲口而出，面前的门又被拉开，出来的人瘦小身材，架着副黑框眼镜，回看了一眼刚才的鸟窝头，迅速反手关门，对着任寰宇比了个悄声的手势，顺手拉了拉他的外套示意走开几步。
　　任寰宇跟着他一直走到楼道口才停步。
　　小眼镜看了看身后的门并无响动，才低声开口，“你找梁墨吗？他一般要到快熄灯才回宿舍，白天一般不在。不过明天我们都回家后，他应该就在了。”
　　“怎么？你们宿舍这是集体排挤他？”任寰宇挑着眉也低声问。
　　“不是啊！这…… 唉…… ”小眼镜想反驳又无从反驳，一句应不上来憋了个满脸通红。
　　任寰宇满脸寒霜的暼了眼过道尽头的513，压低声音问小眼镜，“那家伙叫啥？”
　　“哎呀你就别惦记他了，再凑合一学期他就要滚蛋了，回头惹了他受罪的是梁墨。”小眼镜急急忙忙的说，“你看我们整天都尽量不在宿舍里待着，就是想省点事。他来混日子的，混完了就走，我们都想好好学的。梁墨也一样。”
　　任寰宇正想开口再问，楼梯间却传来脚步声，小眼镜一低头从任寰宇身前走过，仿佛两人只是擦肩而过一般下了楼。
　　楼梯转角上来一人，正是梁墨。
　　小眼镜一看是他停了脚步，指了指任寰宇说，“他来找你，大熊开得门，你先别回去了，二熊也在呢。”说完一缩脖子走了。
　　梁墨冲他点头说了声“嗯”，回头看着任寰宇说，“你在这等我吧，马上出来。”说完走向宿舍。
　　任寰宇落后他几步，依旧跟了上去。
　　随着梁墨进门，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随之传来，“哟，你这是有新相好了？！”
　　任寰宇想，这是鸟窝头。
　　另一个声音说，“他们这种人都是看对眼就随便街上拉一个的，哪会相什么好啊！”
　　鸟窝头又说：“看来是他看上你，都追到宿舍来了啊？怎么，着急出去跟他约？”
　　轻浮又不怀好意的笑声响起，梁墨不发一言，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转身出门，极尽嘲讽的笑声被关在身后。
　　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任寰宇，梁墨轻叹一口气向前微点下巴，两人并行下楼。
　　原本刚考完试的轻松，在遇到这种面对面的恶意后被驱散的无影无踪，两人都默默无言并肩前行。没什么约定和暗示，两人就这样一路默不作声来到小白楼前。
　　在楼下站定，两人对望，梁墨突然一笑，“整个校园，只有在这里才听不到乱七八糟的，说它是避风港也不夸张。你为什么也来这？”
　　“这里安心。”
　　梁墨一怔，继而反应过来，程皓说任寰宇每晚都到小白楼来，自己那晚的冲动现身多少也是因为这层说不明白的感动，然而自己也许只感动于对方的默默关心，却并未明白自己在他心中变成了可以“安心”的意义。
　　任寰宇看着他微微泛起红的眼角伸手抚了抚，轻声说：“我们上去吧。”
　　梁墨点头，敛了敛自己的情绪，转身去开门。
　　校园里空空荡荡，留下打假期工的学生也忙于穿梭在城市的各个街道上，小白楼和周围的小树林静得像世外桃源，偶尔的鸟鸣格外清脆。梁墨手里的一大串钥匙轻轻晃悠着碰到玻璃上，“叮当叮当”规律作响。
　　待任寰宇走进小白楼，他转身又用钥匙锁了门，在他惊诧的目光里上前一步牵起任寰宇的手，一步步走向306。
　　大一点的排练房都敞着门，阅读室的几张沙发都被大单子蒙了起来，存放乐器和练功服的仓库门上贴着封条，过道尽头的办公室大门紧锁…… 整个小白楼都静悄悄的，楼道里只微微回响着两人的脚步声。
　　306的门轻阖，梁墨转身环上了任寰宇的腰，任寰宇也揽住他的肩膀，轻轻把他的脸压进自己的肩窝。
　　轻轻舒出一口气，两人分开了些许，任寰宇盯着梁墨看，梁墨微微一笑问，“干嘛这么看我？”
　　“仔细分辨一下你的需求是什么？”
　　“啊？”梁墨眉毛一抬眼含笑意，“那我到底需要什么？”
　　任寰宇皱着眉又看了看才说：“大概……是只需要一个温暖的拥抱。”
　　梁墨低头不看任寰宇，笑弯了眼睛却紧闭了嘴不说话。
　　任寰宇不紧不慢的开口，“本来我没想那么多的，但看你那么及时锁了大门，还主动来牵手，我以为你…… 嗯，我以为你想……”
　　“噗……”梁墨笑出了声，“想什么呢你？锁门是规定流程，平时各社团都负责自己的东西，一到假期人都走了，拿钥匙的人又不是一直待在一楼，自然是进出都要锁好门的。至于牵你的手……”梁墨声音小了下去，“平时不能，这里只有我们俩个，没多想就牵了……”
　　“嗯，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任寰宇低下头去，一啄啄的亲梁墨的唇，“不用……多想……”
　　梁墨笑着任他亲，双手又环住他的腰。
　　任寰宇亲了几下又抬头看梁墨，“你笑起来真好看，多笑笑。”
　　梁墨躲开他的目光，拉着他坐在琴凳上，“别把我想得那么苦情，我心态挺好的。”
　　任寰宇没说话只看着他。
　　“我们宿舍那两只熊，其实才是被排挤的对象。这两家伙是一个什么气象学院跟学校的合作项目来的，就是在他们自己学校上两年课，再到我们学校来一年，回去以后拿到的只是他们学校自己的毕业证，而且他们只在成教学院上课，跟我们完全没交集。”
　　“那个小眼镜看上去挺怕事的，他们欺负过你吗？”
　　“没有，我躲出来只是单纯避免花时间跟他们吵嘴仗。这两人在我们整个楼层都不太受欢迎，”梁墨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其实他们旷课作弊也没招惹别人，但就是嘴臭，什么屁事也能跟别人起点争执，头一回阵仗还挺大，拎着椅子要打人，霍茂胆子小，估计确实是有点怕他们。但后来就露馅了，程皓他们宿舍四个人把他俩堵在宿舍里小半天，愣是饿了两顿门也没敢出，两只熊的外号就么来的。”
　　任寰宇想想被关在门里饿肚子的情景，也不由得嗤笑出声。
　　“虽然不怕他们，可一旦招惹就像被贴上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烦，别人又不像他们一样那么闲，不是睡懒觉就是泡网吧，一个学期上没上过课都不好说，所以多少都躲着走。”
　　任寰宇点点头又问，“小眼镜叫霍茂？”
　　“嗯？”梁墨挑衅看他，一转身骑跨在他腿上，“说了这么多，你只对小眼镜叫什么感兴趣？”
　　任寰宇顺手搂上他腰，“我回头找他问问，到底是你粉饰太平，还是他真的那么怂？！”
　　梁墨哈哈笑着亲他鼻梁，“不信你可以问程皓，但你真不能这样欺负霍茂，他真是老实人，哈哈哈……”
　　任寰宇贴上他的颈去吻他震动的喉结，“那你说，”他含糊的问，“既然是无所谓的人，刚才为什么情绪那么低落，嗯？”
　　梁墨低下头，晶亮的眼睛注视他，半晌开口，“我不想把你扯进来，不想让你也经历同样的恶意。我刚才在想，应不应该跟你分手。”
　　任寰宇混身一僵，两手不由自主用力掐住他的腰，“你……”
　　“后来我又想，”梁墨一手抚上他的脸，“你跟程皓不一样。”
　　他对着任寰宇的脸看了又看，双臂搂着他的头颈入怀，“他是我的朋友，我疏远他是不想把他拉到旋涡中，但你是我喜欢的人，也许，”他顿了顿，“也许你能跟我一起对抗这种恶意，也许你能让我更有勇气。”
　　任寰宇搂着他，恨不得让他陷进自己的身体里。这样的梁墨，充满无助脆弱的梁墨，与舞台上光芒四射的人截然不同，为体谅朋友而孤立自己，像一只躲藏起来默默舔伤口的狞猫，但当你看到他时，却只能见到他矫健跳跃的身姿，骄傲孤寂的灵魂。
　　任寰宇亲他的脸颊，吻他的耳垂，咕哝着说，“我当然跟他不一样，你再疏远我，我也不会喜欢姑娘……”
　　听到他的话，梁墨哼哼的笑起来。
　　“梁墨，”任寰宇抬头认真看他，“你答应过不再推开我，说过的话，要算数。”
　　梁墨低下头学着任寰宇的样子，一下下啄他的唇，“嗯，算数。”
　　任寰宇迎向他，深深吻下去。
　　“嗡嗡嗡……嗡嗡嗡……”
　　梁墨直起腰，似笑非笑的看着任寰宇，“你不打算接吗？”
　　“妈的，谁这么烦。”任寰宇愣正片刻低骂，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起电话。
　　梁墨翻身下来，也从自己书包里掏出手机摆弄。
　　挂断电话，任寰宇对梁墨说，“他们明天都要回去了，晚上约了一起吃饭，你也来好不好？”
　　梁墨想了想说，“程皓跟霍茂也明天走，约上他们一起行吗？”
　　“好啊。”任寰宇点头。
　　梁墨低头给程皓发短信，任寰宇探过身来，下巴支在他肩上一下下亲他耳朵，眼看两人回信答应并承诺等梁墨消息。任寰宇轻声说，“所以，真不会发生什么吗？”
　　梁墨耳朵被他亲得痒，一边躲一边抖着肩笑，“今天真不会。”
　　任寰宇也笑，“好吧，这里确实不合适，硬件条件太差了。”
　　梁墨只笑着躲，不再说话。
　　任寰宇的情绪几度波折，几度被调起来，又被复杂情绪压下去。他有点狼狈，心里很想借机跟梁墨更亲密，但也知道此时此地并不适合。他环顾空旷的大教室，采光很好，落地的玻璃窗把打在上面的阳光折成了漂亮的光晕，照得原木地板上清晰的圈圈年轮也似乎蕴着不同深浅的色泽，黑色的三角钢琴与细瘦的白色落地灯像是一对极配又极不配的搭挡，放在这漂亮安静的空旷教室里，莫名有种和谐感。
　　他扭头看身边的梁墨，梁墨值得更好的，他应得更好的，他们的第一次不该像偷情一样，他要给梁墨放松舒适，无人打扰的环境，他要给梁墨没有压力没有逃避的爱欲。所以，此刻的他说服自己等待，更是希冀完美的未来。
　　距离晚上聚餐还有几个小时，两人决定动手打扫306。教室里没有任何家具摆设，仅有的一架钢琴梁墨用软抹布轻擦，剩下琴凳和落地灯也是几下就擦完了，任寰宇从库房里找出一把小折叠梯，爬上顶层一伸手正好能摸到落地窗的顶端，他脱下厚外套站上梯顶开始擦玻璃。端着盆水进门的梁墨笑着对他说自己早就默认放弃这两块大玻璃了。任寰宇扭过头看着弓起腰双手擦地的梁墨，也笑着说自己的选择是明智的，否则怕是地没擦完腰已经直不起了……
　　梁墨把地板擦过两遍再抬头看任寰宇，瞬间笑得坐在地上起不来。
　　任寰宇黑着脸回问：“是不是还不如没擦？”
　　梁墨笑着点头，眼泪都流出来。
　　任寰宇从梯子上跳下来，“他妈的，今天老子要跟它磕到底！”
　　梁墨笑够了起身，从他手里接过黑得像碳的抹布，一边放在水盆里清洗一边教他诀窍，“一小块一小块地方擦，每擦一次把抹布洗净，保证每块地方都用干净的抹布擦三遍以上，最后一次抹布尽量拧得干一点。”
　　“那不是还有很多小水珠吗？”
　　梁墨站在玻璃前，一边擦一边做示范，“刚擦完是有细小水珠的，但过一会水珠完全干了看不出痕迹的，玻璃也很干净。”
　　任寰宇凑过来，两个脑袋挤在那一小块玻璃前，片刻后他扭头看梁墨，“果然诶！你在家也经常擦玻璃？”
　　“我妈爱干净，家里经常擦。”他满意的看着自己擦得那一小块，扭头问任寰宇，“你在家不经常做家务吧？”
　　任寰宇一下坐在地上，双腿一盘认真回忆，“日常卫生每周有固定家政，做饭有家里保姆，呃…… 我晾过衣服，对还有下楼扔垃圾。”
　　梁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你是少爷呀！”
　　任寰宇长叹一口气，把头埋进自己双膝，“你直接说是废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