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春休》与风同谋

5、云纺司

　　我和我哥在长街逛了很久，他也纵着我，喜欢什么便买什么，或许我这次一别就是一辈子，他还不得趁这几天好好对我。
　　我两只手里各提着一个花灯，一个是街边猜灯谜得的，一个是看着好看我哥给我买的。
　　“绥儿，可尽兴了”我哥看着我吃的正香的脸说道。
　　“没有”
　　“还没有？你哥的腿都跟着你跑断了”我哥无奈地说道。我知道他陪着我乱逛很累很烦很无趣。
　　“那你回去呗，我带银子了”我漫不经心地说着。
　　“罢了，也是最后一次了”我哥突然就煽情起来，搞得我措不及防。
　　“你干嘛，该难过的是我”我给他摆了一个难看的表情。
　　“以后到了皇上身边伺候定要注意言行举止，还要有防备心”我哥像个嬷嬷一样吩咐我，我又不傻，人情事故还是懂得。
　　“我知道啦”我有些不耐烦。
　　越是听他这样说，我越难受，心里越空。
　　这一刻我真的好舍不得他，我也不知离了他往后遇到棘手的事该怎么解决，难过的时候再也没人哄我开心。
　　“我猜爹那日定去找皇上求情了”我哥脸拉下来，很正经。
　　“啊？”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记得那日皇上震怒，让爹带你回去教导几年吗？”他帮我回忆着。
　　“记得啊”我反应过来将手里的筷子重重按在了桌上，转头看向了我哥，面色凝重。
　　“我还未及笄，他那么急作甚？”我疑惑不解：“他是怕皇上反悔？”
　　“你傻啊，他把你早早嫁给皇上，只是想让你成熟的快些，好尽快成为他的后盾”我哥一语点醒了我。
　　“果然女儿只是可利用的物品罢了”我心中暗嘲。
　　“我该怎么办？”我一脸严肃看着我哥说道。
　　“走一步算一步，我答应过阿娘定不会让你去做违心的事”我哥说的诚恳，脸上的表情让我费解，眉眼间满是愤恨，我观察着他的眼睛，越来越看不懂他了，他越来做不像从前那个他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让我有点害怕。
　　或许是长大了，男儿志在四方，有些改变或许并不奇怪。
　　我哥说的话让我背后阵阵发凉，长这么大我从未被卷入任何纷争之中，我心里不平衡，人也跟着哆嗦。
　　出来以后，我缩着身子，有些冷。倒吸了一口气，冻的牙齿打颤。
　　“把我的穿上”我哥说着将自己的斗篷摘下披在了我身上。
　　街上相比于前一阵冷清了不少，没几个人了。
　　“我们也回去吧”我的目光巡视了一番，悠悠说道。
　　“好”我哥应了一声。
　　他带着我进了马场，我站在远处看着没靠近，他与那老板交谈了几句后朝我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立刻跑了过去，他让我牵着缰绳，自己从钱袋里拿了五两银子扔给了马场老板：“其余的，明日给你”
　　“好嘞，二位慢走”老板恭敬地说道。
　　“上马”
　　我哥扶着我坐到了马背上，自己牵着马走着。
　　“离将军府不远了，为何还要借马？”
　　我哥笑了笑：“带你去看看这些年你哥打下来的江山”
　　他说的应该是苦心经营多年的云纺司，为朝廷直供重要场合的冠服。
　　“不能明日再来吗？”我属实是又冷又困。
　　“明日你又犯懒”他调侃道。
　　“哪有嘛”这些年我确是做到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无大事概不出门，对民间了解甚少。不过我曾在脑子的描摹过云纺司的模样。
　　空荡的街头只有马蹄声窸窸窣窣。
　　走了很久才到，哪知如此远。之前我一直认为云纺司就在我家门口。
　　我被扶着跳下马，抬头看了看门面，就稍微比将军府逊色了一点，真的称得上阔绰豪华，不亏是皇家的专属衣柜。
　　我瞪大眼睛观望着，牌匾上镌刻着云纺司三个字，黑夜中，我没有看清楚太多细节。
　　“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之前是我见识短浅，我脑中临摹出来的云纺司与普通的布匹店铺毫无二致。我大抵是低估了皇家的势力和我哥的本事。
　　我哥见我一脸惊喜，赶紧凑过来炫耀：“也不看是谁经营。”
　　“真不亏是我哥”我夸赞的话立马呈上，逗的他直乐呵。
　　“我带你进去看看”
　　“好！”
　　踏入院中放眼望去，各种丝绸蚕丝高高挂起，一片连着一片，随着风缓缓飘动。美轮美奂。
　　我不禁发出感叹。
　　“我带你去看个东西”我哥拉起我的胳膊就走。
　　我跟上，他推开了一间屋子，里面很空很暗。
　　“我去点蜡烛，你站在原地别动”
　　“好”
　　他绕走了一圈下来，整个房间被红色填充，无数盏红烛摇曳于灯台之上。借着光我看清了摆在房间中央的东西，那是我大婚时的喜服，高贵华丽。
　　我脸色僵硬，随后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我哥走过来说道：“这喜服可喜欢，是我亲手做的”
　　“喜欢”我笑着对他说道。随后我的神情暗了下来：“你是为了带我看这个？”
　　“嗯”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他知道我的心情。
　　“我希望你可以穿上它惊艳一方”他说的动情。
　　我哭笑，我真的不想等那天到来，也不想惊艳四座。
　　“很好看”我牵强地说出三个字。
　　“哥，如果是你，你愿意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吗？”我说道。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们僵持着，彼时，我看见他眼中泛起的泪花。
　　“如果我是一介草民，我自然会遂了自己的心愿，断不会娶自己不爱的人”他思考了片刻说道。
　　“可是……”
　　“够了”我制止了他，我知道他要劝我。
　　“绥儿，你不是平头百姓，你是将军府的大小姐，你的夫君是当今皇上，你不嫁又能如何，这是你行尽的职责”我哥抓着我的肩膀试图说服我。
　　“我知道了”我沮丧着，脸上没有波澜。
　　他见我这样，抓着我的手慢慢松开。
　　我自顾自地走向了那喜庆的婚服：“这就是我的归宿”上面镶嵌的黄金玉饰让我颠清了自己的分量。
　　我在这间屋子里待了一夜，我哥陪着我。窗外光凉如水。柔柔地月光撒在红艳的婚服上，很冷清。
　　我靠着我哥一宿。
　　他知他也为我感伤。
　　翌日，我醒来时我哥已经走了，云宁院的丫鬟嬷嬷们在我身边：“小姐，您醒了，大少爷去江南进货了，她让我告知您”说话的是云宁院的掌事嬷嬷，从前是伺候阿娘的，很疼我。
　　“哦！”我应了一声，他总是走的毫无预兆，我已经习惯了。
　　“几时了？”我看了看从窗外照进来映射在墙上的阳光。
　　“回大小姐的话，是晨时”
　　她们将我扶起来，我身上还穿着我哥的斗篷。
　　嬷嬷给我拍了拍灰：“小姐怎会睡在地上”
　　“不小心睡着了”我搪塞过去。
　　我定睛看了看依旧停放在房间中央的喜服，阳光照射下越发贵气。
　　嬷嬷见状，连忙说道：“哎呦，大少爷对大小姐真是有心，这婚服做的多精致，小姐穿在身上奴婢脸上都光彩。”
　　闻言，我笑了笑，没回答她，扯开了话题：“嬷嬷，我爹可有说什么？”我彻夜未归，可不要让我爹认为我逃婚跑了。
　　“老爷一早进了宫，什么话也没说”
　　“那便好，回府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