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春休》与风同谋

4、除夕夜

　　“大小姐今日让将军府蒙了羞，老爷，您再宠大小姐，也不该如此放纵了”柳姨娘语重心长的提醒我爹。
　　我没说话看着她，她瞧着我，知我不占理，把话接了下去：“万一皇上一怒之下退了婚，毁了大小姐的声誉可就不好了”她越说越起劲。
　　她说这话我一点也无法反驳，大庭广众之下丢了将军府的人确实是我。
　　“退婚就退婚，柳姨娘生一个嫁了便是，何苦来为难我”我反驳道。我实在是无法忍受她的数落，我爹可是还没发话。
　　“够了”我爹这半天不说话，终于是听不下去了。
　　“爹爹莫气，相信姐姐会改的”见我爹脸色不好，宴莫立刻安慰。
　　她可真会看脸色说话。
　　“绥儿为父问你，你嫁不嫁”我爹死死盯着我，我全身直冒汗，如果我说了不嫁，他会怎样，是会将我强行嫁过去，还是放过我。
　　“爹，我不想”我说话的语气很轻，声音很小，我不敢确定他下一秒会怎样。
　　“你再说一遍”他提高了音量，我被吓一激灵，此刻我的心狂跳，脸火辣辣的。
　　“我不嫁，我不喜欢皇上”说罢我赶紧跪在了我爹脚边：“爹，求您不要再逼我了”
　　他听了我的话气的闷哼，语塞了半天。
　　“下月十五之前你不准踏出云宁院一步”
　　他坚定的语气往我头上浇了一盆冷水，他果然要将我强行嫁出去，此刻，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我爹说完摔筷走了，我在原地跪着。
　　“大小姐，嘴硬可不是好事”我看着柳姨娘的裙摆，眼泪模糊了双眼，我不知她说这话时是何表情。
　　翠莲连忙将我扶起，拍了拍我的裙子：“小姐，您这是何苦”她心疼地看着我。
　　“走吧”我心如死灰，不想再挣扎了。
　　我回了云宁院，那是阿娘留给我的院子，如若她还在，会不会依着我。
　　冰冷刺骨的寒风裹挟着细雪吹刮着我的皮肤，我在雪地里死板的走着，眼泪遮挡着我的视线，只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白色斑点在眼前闪耀，
　　翠莲跟在我后面给我撑着伞，我看不见她，她沉默着，我依旧觉得很吵，很烦，心脏一阵阵抽痛。
　　走到房门口时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我只想把自己藏起来，只有自己一个人。
　　“你去休息吧”我把翠莲堵在了门外。
　　她了解我，没多过问，我看着门外的影子一点点消失，情绪再也绷不住了。
　　我慢慢蹲下来抽泣，手在脸上胡乱抹着眼泪，或许这样可以让我舒服一点。
　　到后半夜，我揉了揉哭肿的眼睛，按耐不住的寂寞无奈涌上心头。
　　“嫁谁不是嫁，女子本就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我心里想着，决定不再挣扎了。
　　……
　　时间很快，转眼我已经被关在云宁院半月有余，我爹没有来看过我，我哥来过几次，好几次他要带我出去找我爹求情都被我拒绝了，
　　“小姐”翠莲拿着一个黑色包袱朝我走来。
　　“奴婢给你寻来了”她将那小小的包袱小心送到了我眼前。
　　我慢慢打开，里面是我从未吃过的青团，阿娘说只因这小小的青团，她才得以与我爹结缘。
　　我阿娘是江南嘉泰南王府的奴隶，却生的水灵。后来我爹随先帝下江南，顺便造访了我阿娘所在的嘉泰南王府。只因一个小小的青团便让我爹执意要带阿娘回家。
　　这些都是小时候阿娘讲给我听，记得那会儿，我还带着稚嫩的语气问她青团是什么味道。她只是淡淡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那是阿娘充饥的食物，是这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我让翠莲买来了，我想尝尝它的味道，我更想知道我爹当时的心情。
　　我拿起一个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入口微涩，口感粗糙，我忍着咽了下去。
　　我知我爹喜欢的不是青团，而是给他青团的人，这些年来我从未见我爹在府上吃过青团，却见过他在我阿娘坟前一个又一个吃的模样。
　　“小姐，不喜欢吃就不要吃了，奴婢给你找些香甜的糕点来”她见我脸色难看，说道。
　　我的确吃不惯，真的不好吃。
　　“留着吧”我看着那些青团，心里酸涩，我不懂母亲。
　　可她比我幸运，她如愿嫁给你自己爱的人，与爹两情相悦，相敬如宾。
　　我不敢奢求，只能羡慕，又觉得自己可悲可怜。
　　今日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云宁院门口一早就有人来贴春联，我知府中很欢乐。
　　哥哥给我从云纺带来了新衣，是红色的，衣领处从金丝绣着一个“绥”字。
　　我用手指轻轻拂过字样，很精致。
　　“谢谢哥”
　　“妹妹喜欢便好”我哥看着我，眼神中全是心疼，他伸出手来抚了抚我的发丝：“绥儿长大了，要嫁人了”
　　我愣了一下，看着他笑了笑：“是啊，以后哥哥就不用操心了”
　　我哥知我不愿，可他又有什么办法，我爹一向说一不二。
　　“我的喜服可有着手准备了？”我表现的很开心，我想让他放心。
　　“那必定，绥儿一定会穿上最漂亮的喜服”
　　“嗯”我握住他的手开心笑着。
　　“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他兴奋地看着我
　　“什么？”
　　“你猜”他还挺有神秘感。
　　“你发财了？”我挑眉问他。
　　他被我逗笑了：“你怎么会这么想，哈哈哈”他一直在笑，我感觉他疯了。
　　“那你快告诉我”我正经问他。
　　“爹允你出去了”我哥异常兴奋，他是为我高兴。
　　“真的。”我跳起来，两眼放光，我爹还是对我不忍心。
　　“当然真的，你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太好了”今天晚上是除夕夜，我定要在大婚之前肆意快活一次。
　　“那你今晚陪我去看烟花可好？”
　　“好啊”我哥痛快应下。
　　我们走到云宁院门口，与宴莫碰了个正着，她看见我们行了礼：“兄长，姐姐”
　　我哥嗯了一声。个把月不见，我觉得她温和了不少，性情也变得乖顺温柔。
　　“听闻姐姐解禁了，莫儿便来看看”她给我端了我最爱吃的梨糕。
　　“妹妹有心了”我笑道。
　　她笑的灿烂真挚，让我有些疑惑。
　　“我带了梨糕过来，是姐姐爱吃的”她将手上的糕点递到我眼前。
　　我刚要接，不料被我哥端走，还声称不让我吃。
　　“宴清，你干嘛”我伸手去抢。
　　“这一个月都把你养胖了，再吃就脱相了”他边笑边调侃我。
　　我哥性情转变的可真是快，我生气转身打算不理他了。
　　他见我这样笑了笑说道：“好了，哥哥说的也是实话嘛”他还拉了拉我的衣服。
　　见我没反应，又将梨糕还到了宴莫手上：“莫儿妹妹还是带回去吧自己吃吧”
　　宴莫尴尬接过。
　　我朝着他翻了个白眼，他永远都是这样，时而幼稚时而正经，又让人捉摸不透。
　　“那走吧，我带你出去”他傲慢说道。
　　我不理他，他刚才的行为着实让我生气。
　　“唉！真生气了，不理哥哥了？”他歪头看了我一脸，我没动，我本来就是犟脾气，他掰不动我。
　　“不去算了，走了！”他真的走了。
　　“哥”我叫住了他。
　　他闻声转身对我说：“走啦”
　　我又一次臣服于他了。
　　我向宴莫道别后追上了他，宴莫转过身看着我们，将盘子摔在了地上，一声响，我转头去看，我哥给我摁了回来：“不要见好就收”
　　“哦”
　　上京街头繁华如斯，高高燃起的烟花美丽盛大，我抬头望着天边，闭眼许愿。
　　我哥见状拉着我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他把我带到了阁楼顶层，上京的盛景一览无余，大街小巷挂满了花灯，人声鼎沸，各式各样的烟花冉冉升起，在天空中炸开。
　　“好美”
　　我从未仔细端详过上京，这里是何等的美。
　　往年我爹不回来，除夕夜也不会有热闹的活动，府里的姨娘们在自己院中忙活，一切秉持着互不打扰的原则，我哥会抽空来给我讲故事。
　　我与他肩并肩靠着，欣赏着满天烟花。
　　“哥，你给我讲故事可好？”
　　“嗯？”我哥转过头来捏了捏我的脸
　　“长这么大了还要听故事”
　　“什么？你可不要忘了你自己说的话”我昂头审视他。
　　自阿娘去世那年起，我哥闲下来就会给我讲故事，他那时还说：“妹妹乖，以后哥哥天天讲故事给你听”
　　“什么话？”他嬉皮笑脸地看着我。
　　“宴清，你说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你都忘了？”我气愤的站起来，一脸严肃。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将我拉下来：“好了，我给你讲”
　　“嗯”我嘟着嘴。
　　他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坐的端正，清了清嗓子。
　　我被他这一套操作整笑了。
　　“嗯，你要听什么”
　　“你半天都没想到讲什么？”我嘲笑了他一番。
　　“这么多年，你哥的故事早就被你翻了个底儿朝天，哪儿还有”我哥说的一脸正经。
　　“噗，是我的错喽”
　　“那不然”
　　“我想听南忻王的故事，你知道吗？”我眨巴着眼睛看他。
　　“当然知道，你哥的本事都可以去当史官了，自然知道”
　　“那你讲”我做好了准备听的姿势。
　　“这个南忻王呢，是先皇的次子，名景行止，当今皇上的兄长，他擅长谋略，心思缜密，为人圆滑，据我了解，他这人经常半夜飞檐走壁”
　　“那为什么不立他为皇上”我问道。
　　“问的好，正是因为这个人太过于精明。让先皇捉弄不透，不完全信任他，怕他有谋逆反叛的野心，才将他的封地定在了距上京千里之外的长忻州，赐封号南忻，传言这长忻州是出了名的樵苏不爨之地，被他接手不到一年便花瓒锦聚，成了富庶之地。”
　　“还有一点，一个南忻王长相极其俊俏，上京街头转了一圈，迷到了半个城”我哥补充道。
　　“这我倒听说了”
　　听我哥这么说，我越发打心底想见见这个传闻中在大街上走一回就能迷倒一片的南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