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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番外四】孤鸿篇六 ...

  •   那身浅碧衣裳已经成了红色,他一袭红衣,往下滴血,像从地狱深处走来的恶煞,不管不顾,仿佛成了只会杀人的机器,连向天漠想要劝阻都险些受伤,跟着他的随从皆不敢上前,不知所措。
      眼看着向天鸿发狂,下一秒就要砍了封越,段业一时情急,也顾不得藏身。
      “鸿儿!”
      ……
      “鸿儿!”
      年幼的向天鸿栽进池中,冬日冰水刺激得他瞬间没了力气求生,僵着身子,水灌进喉咙,眼前一片模糊。
      恍恍惚惚中,一个人影从边上跑过来,一头扎到他身边,费了好大劲把他带上岸。
      “鸿儿!”
      向天鸿呛了水,又冷又怕,浑身湿漉漉的,冷意紧紧贴着皮肤,让他一个劲哆嗦打颤。
      向蕴恰好前来述职,途径御花园看见玩闹追逐的向天鸿落水,两人皆是狼狈相,身边无一人跟随,又疼又气,刚要说话,段业胡乱给他披了衣裳就跪到向蕴跟前。
      “二小姐息怒,此事与鸿儿无关,是我疏忽大意,轻率鲁莽,请二小姐降罪。”
      不是他的错。
      然而向天鸿已经被冻得说不出话,哆哆嗦嗦,下人奉上千金裘,又捧来手炉。
      向蕴面色不善,仔细检查向天鸿的情况,又急急命人传太医,又吩咐下人收拾宿殿,好待向天鸿歇息。
      “冬日寒冷,不宜出门,殿下既知错,便禁足东宫,待天气好了再出门罢。”
      “是,小王谨遵,必好好反省,再不敢犯。”
      ……
      他恍惚一阵,日头晒得他有些眼花,可是回头,他还是能看见段业策马,神色焦急。
      任他此刻再迟钝再不清醒,也知晓自己是何情况。
      封越一动不敢动,然向天鸿实在没有力气,勉强提剑插进他脖子后的树干,有气无力,威压沉沉:“回去,告诉你老子,别想不该想的东西。”
      封越颤颤巍巍,没有离开的力气,旁边有人回过神,意识到向天鸿现在情况不好,赶紧把封越带走,扬长而去。
      段业松了口气,面上仍是怒气冲冲,向天鸿还未过来就上前逼问。
      “人呢?”
      “……什么?”
      段业怒不可遏:“朕问你封越人呢?”
      向天鸿反应过来:“臣,臣知罪,陛下息怒。”
      “息怒?向天鸿,人在眼前你就那么放走了他?朕养你是干什么的!”
      向天漠赶紧过来求情:“陛下息怒,二公子一人独闯敌营,全身而退已是不易,他绝非有心。”
      “绝非有心?诸葛皇室面前你也这么解释?若他没遇上也就罢了,偏偏让人从眼底下逃走!”段业愈发生气,“向天鸿,朕是放你来练手了吗!”
      “臣知罪,陛下息怒。”
      向天鸿才经一役,方才又大有走火入魔的趋势,精神亦是受损劳累,反应也慢了许多,只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惹段业生气了,一时急上心头,眼前一黑。
      “把他押下去,待朕见过旸帝再说。不准任何人探望。”
      向天鸿睡得迷糊,段业坐在他身边摸着他的头发叹气:朕方才受了好大奚落,你睡得倒是安稳。
      感觉到有人摸他,向天鸿下意识睁开眼睛,只是不见清明,还是迷迷糊糊的,明显是没缓过来,嘴唇翕动,无需出声段业也能猜出他在说什么。
      哥。
      段业俯身,本想吻一下便罢,可一想到这孩子走火入魔的模样,若非自己喊他,还不知会如何。
      他差一点就失去向天鸿了。
      思及此处一阵后怕,也忘了自己一向收敛情绪,发了狠地啃咬吮吸,激的他呼吸急促,脸色潮红才放开,摇着晃着拍了一阵,又把本就困倦的人哄的沉沉入梦方起身离去。
      一出门,就见向天漠跪在使馆院里,身后跟着一众人,包括向天鸿的近侍,皆低眉垂首,神色戚戚。
      “进来吧。
      “该说的旸帝都已经说完了,大将军这又是做甚?”
      “臣管教无方,愧对陛下,使君受累落人话柄,还望陛下降罪。”
      “不替他求情?”
      “臣不敢,二公子误事,连累陛下,合该受罚。按理,二公子在臣之上,臣不该置喙也不敢替二公子做决定。只是,鸿儿是臣的弟弟,此事他并非有心,臣不敢求陛下宽恕,只求陛下看在他是臣的弟弟的份上,允臣代他受罚。”
      良久,段业才道:“朕已说过,该说的旸帝都已经说完了,天漠兄无需如此。”
      向天漠一愣:“陛下又要放过他吗?”
      段业被他气笑了:“方才要请罪的不是你?怎么朕不怪他,你反倒不高兴了?”
      “臣不敢,依陛下的心意就是。”
      段业屈起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朕的心意……那天漠兄可知罪?”
      “是,臣知罪,不该置喙陛下与二公子的事。”
      “自他受封成了二公子,能管教他的人就只有朕了,管教无方四字,朕不知从何说起。
      “回去领五十军棍,以儆效尤。”
      向天漠又一愣,思量片刻:“臣下愚钝,敢问陛下,罪名是……”
      “无罪,代他受过。”
      待向天鸿一觉睡醒,向天漠早已挨完了打,趴在自己房间歇息。
      向天鸿哭得像极了小时候不准吃糖的时候,哭得向天漠心烦意乱:“哭哭哭,我又不是死了,你哭什么?”
      “我,我……”
      “让皇上知道,你不服处置,想让我再多挨些?”
      “哥哥,我当真是,我不知道,那时,我……哥哥……”
      “行了,我自小长在军营,这点算什么?”向天漠抬手,向天鸿赶忙凑过去,感受到男人的手指抚过他的额发,“以后,可稳着心,再不许有这种事了。杀孽太重,于你无益。”
      “是,鸿儿记下了。”
      “见过皇上了吗?”
      “没有,阿雁说他不在,我就先来找你了。”向天鸿顺势坐在脚踏上,趴在向天漠旁边,无精打采,揉揉肚子,“哥哥,你饿不饿?”
      “方才用过膳,不饿。”
      “哦。可是我好饿了。”
      “……”
      他满脸无辜,可爱又娇气,与昨日杀疯了的罗刹完全不像一个人,惹得向天漠直皱眉,话在嘴边来回晃,最终还是滑入喉中,掉进肚子。
      “林一,给公子寻些吃的来。”
      “是。”
      向天鸿一骨碌爬起来招呼,坐直了身子往外探:“我要吃肉!有鹿肉就最好啦!嗯,鱼也行,但是我不要刺。林一,你去……”
      “不可能,老老实实喝粥。”
      不是向天漠,更不是林一。
      是段业。
      门被推开,段业带着冷风进来,冻的他一缩脖子,傻坐在那,被自家兄长一推,懵懵懂懂跪在地上请安。
      向天鸿都傻了,完全没想到段业会过来。
      段业仿佛早有准备,端着一碗清粥进来,挥手示意二人起身,命其他人退下。
      “就怕你饿,一直温着,吃吧。”
      然而向天鸿是真饿了,消耗过大,两日未食,此刻饥肠辘辘,只想寻些炙肉大快朵颐。
      “我不想喝粥……”
      “两日内不准吃肉,这是圣旨。快喝,待会儿凉了伤胃。”
      满心满腹的委屈无可言说,温热的甚至略烫的碗塞到手心,小匙搅了搅,只见白嫩细腻的米粥里零星夹杂浅绿菜末,纵是熬得清香,也是寡淡无味。
      更委屈了。
      小匙不信邪地搅和,巴望能翻出几根肉丝,可始终不见。
      向天鸿捧着粥碗,干脆坐回脚踏,赌气似的,一大口一大口,没有仪态地猛吃,眼泪一大颗一大颗掉进碗里。
      “哭什么?就这么馋?”
      向天鸿不应,只一味哭着喝粥。
      他真的好饿,好想吃肉。
      这几日奔波劳碌,他都没有好好休息,这会儿歇过,自然想念口腹之欲。
      段业内心哭笑不得:若是封越知道白日里提剑大杀四方的杀神因不让吃肉哭得不能自已,不知会作何感想。
      “只一日,好不好?”
      “哥……”
      “嗯?”
      段业眯起眼睛,神色已有不满,向天漠内心紧张,生怕他又惹了段业,看他此刻委屈得不得了的样子又很是心疼,犹豫片刻,还是开口求情。
      “陛下,夜已深了,不如先歇下,明日再……”
      “你这是赶朕走?”
      “臣不敢。”
      甩袖离开。
      “向天鸿随侍。你歇着吧。”
      也不知段业同他说了什么,总之次日,向天鸿不再闹着吃肉,也不赌气,乖顺喝粥,闻见肉香都不看。
      “向天鸿。”
      “臣在,陛下有何吩咐?”
      段业朝外一抬手:“去吧。”
      “是,臣告退。”
      向天漠虽不知二人间发生了什么,但弟弟不再闹小性子,触怒龙颜,他便安心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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