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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莫更伤春,同是恹恹多病人 ...

  •   五年前,向垣对向境的毒一筹莫展,整日和闻生闷在司医坊研究药理,试验多次后才得了一张药方。
      他内心忐忑,却又胸有成竹:这次的药一定管用!
      岂知向境喝了,不过须臾便开始呕血,忍也忍不住,停又停不下,向境有心想劝他别怕,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向垣捧着一手血跪在他跟前无助又惊惶地哭,最终昏睡了整整两日,才在洛潇等人的调理下渐渐好转。
      这一下,向垣再不敢自以为是地给他用药,整个人像丢了魂儿似的。
      直到那一日,他终于撞开一条出路。
      “闻生,你随我走一趟。”
      “是,公子要去哪?”
      “乌衣阁。”
      闻生当即皱了眉头:“公子,您想要什么辰山没有,为何要去那种地方?”
      “我要找白衣。”
      向垣实在不对劲,闻生担忧道:“公子?”
      他声音沙哑,透着不肯低头的绝望:“我要找白衣,找他来救二哥。”
      闻生越来越糊涂,他弄不明白向垣到底怎么了,原本满心想着千万拦下他,一听向境就知道一定劝不住了。
      “二公子?”
      “闻生,我没用……二哥中了毒,我救不了,用上先生的药也救不了。”
      他原以为自己能救他,可向境现在是真的要死了。
      “你去乌衣阁,只要他能找到白衣,我什么都给。”
      “公子!”闻生失声叫道,“乌衣阁阁主哪里好说话,他要的东西都是最难舍的!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去求他!”
      “我现在已是万不得已了!”向垣抓住闻生的衣襟,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我不能害他一辈子,我已经害了他一辈子了!闻生,我走投无路了。”
      “可是,可是咱们自己也能去找白衣啊,辰山眼线遍布各地,我这就让他们去找,属下也即刻动身,去祐朝寻人。若是公子找了乌衣阁,那先生不愿救,公子还能拿什么换呢?白衣先生是个不输乌衣阁的主,他不愿做的事,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改口的。”
      向垣摇头,去意已决:“我等不了了,二哥也等不了了。”
      “闻生,你听清楚,他就算要我一条命你也绝不可有异议,我要你随我同去,不是要你去做什么,而是要你带我回来。当然,若我回不来,你一定得想办法瞒过二哥哥,不能让他担心。
      “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这是我必须去做的事,你若敢插手,就算二哥哥得救,我也必将把你赶出平风院,再不许你见我。”
      闻生虽应下,却也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比起不能见到向垣,他更担心向垣的安危。
      向垣坐在乌衣阁主对面,那人一身黑,修长的手指捏着扇骨,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听完向垣的诉求,直接就提了条件。
      “我要两样东西。”
      “阁主请说。”
      “你的一双眼睛,加上你的右手。”
      “大胆!”
      “闻生!”
      乌衣阁主理所当然,丝毫不觉过分:“只是两感罢了,何况,他不是还留了一只手?”
      既是圣手,失了眼和手也算不得什么,他还可以闻,还可以尝,他身边还有闻生。
      闻生慌乱跪下:“阁主,我给你行不行?眼睛,右手,我的两只手都可以给你,耳朵我也不要了,五感都不要了,我求求你,用我的来换,我求求你。”
      “向公子不想谈,就请回吧。”
      “阁主且慢!阁主要什么我都可以给,闻生,退下。”
      “诶~别退啊。”乌衣阁主抬手,扇子一指闻生,“让他动手。”
      “可以。闻生。”
      “不行!”来之前向垣的嘱咐他都抛在脑后,卑微又惊惧,求乌衣阁主能换个人,只要不伤害向垣他愿意给出他所有的一切。
      “别给我丢人!让你动手就动手!”
      “阁主,求您再想想,只要不伤害他,只要能给他想要的,您要我做什么都行!我什么都能做,我可以留下,当牛做马为您效力,做最下等的奴隶都可以!”
      “你连他的眼都不肯挖给我,我要这等不听话的奴隶做什么?”
      看来是谈不拢了。
      闻生阖眸屏息,感知周围没有人声,手指微动,系在指节上的丝线带动一串暗器。
      他的距离是很有利的,他离乌衣阁主太近了,然而他方调出暗器,乌衣阁主一展扇,一股巨大的风夹杂着无数凛冽尖锐呼啸而来,不只那些暗器,连闻生都撞上另一侧的屏风,被杂七杂八一堆东西压在屏风下,没了动静。
      “阁主杀了他,谁来挖我的眼呢?”
      “不会。”他又一挥手,帘后冲出两个手持武器的侍卫,直冲向垣而去,眸中显出杀意,却未能伤他分毫。
      血淋淋的闻生护在向垣面前。
      “你看,他不会死。”
      阁主笑眯眯补充:“你死之前,他都不会死。”
      “我可以死,但是,求您为公子找到白衣先生。”
      乌衣阁主不应,反而叩叩桌面,又召出几个侍卫:“你不做,我自有人替你。”
      向垣看得出闻生已经筋疲力尽,忍不住道:“阁主……”
      “诶~别急,兴许我看高兴了,事就成了。”
      果不其然,就算向垣再担心闻生也不可能为了他放弃救向境,闻言再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他与几人缠斗。
      忽然帘后传来一声笑语:“行啦,再继续,可要自砸招牌了。”
      乌衣阁阁主明显松了力:“我的招牌不都是你砸的?”
      “我就是你的招牌,我砸我自己,与你何干?”
      他看了一眼血淋淋的闻生,若有所思:“你瞧他如今的样子,是不是我正想要的?”
      乌衣阁主抬腕饮茶,淡声道:“那你要如何谢我?”
      “谢你什么?你要的是那边那位的眼,”白衣朝向垣努努嘴,眼睛却没有离开闻生,“这是意外之喜。”
      他走到向垣面前:“我不能救向境,但是嘛,我可以给他续命,只要你小心照料,续多久都行。你要不要?”
      他毫不含糊:“先生想要什么?”
      白衣说这话,必定是他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且打定他不会不给,故意问给别人听。
      “让他来给我试药。”
      “好。”向垣尚未答话,闻生就已经走过来,看着白衣,“我试。”
      “你可想好了,若你撑不过去,就是死路一条。”
      “若我死了,是否也算一种结果?先生能不能把续命药方告诉公子?”
      “能。”
      闻生松了口气,单膝落下朝向垣一礼:“公子莫急,属下很快回来。”
      “是不是只要伤的如他一般重,就可以试药?”
      闻生一瞬便知道他想做什么。
      白衣点头刹那,折扇甩开,一截寒光显出来,离他身体不过一寸就再也不能前进。
      向垣着实没料到闻生还有力气阻止他,像被点了穴呆愣着没有动,闻生握着那半截匕首,一个用力,生生折断了他的防身武器。
      他的刀从来没有沾过那么多血,血腥气翻涌,恶心得他想吐。
      来自闻生的血。
      “我可以。”他认真重复,“公子,属下可以。”
      他可以帮向垣拿到续命药方,不需要向垣伤害自己,更不需要向垣为他做什么。
      向垣想要,他就可以。
      向垣找回理智,看着闻生,忽将折扇摔到他身上:“你弄坏了我的扇子。”
      尽管他努力掩饰了,可闻生还是能听出尾音的颤抖。
      他最懂向垣,他知道向垣想让自己活着回来。
      “属下明日就给公子修好。”
      闻生解下身上带的药和暗器,里面有他留给向垣的丹药。
      白衣忽道:“你不让他吃一粒保保命?”
      向垣下意识打开,除去被他碾碎仿制的那一粒,这些年给向境吃过六次,里面只剩了三粒。
      若是再给闻生,将来向境有什么不测,他仿制的药根本比不上白衣的好用。
      手指攥紧瓶身,他实在说不出口叫闻生过来,但是闻生是陪自己而来,又要代自己受过,走一趟生死未卜的路,更说不出不给他的话。
      闻生最是懂他,见他沉默便知他的意思,折返蹲在他身前,双手握着向垣的手,明显发现那只握着瓷瓶的手更紧了些,眼睛也一刻不眨地盯着他。
      感受到向垣紧张的情绪,闻生更放柔力道轻轻安抚他的手背:“公子不怕,闻生明白,这是要给二公子的。”
      “……对不起。”
      “公子从来没有对不起我,公子的恩情,闻生万死难报。”
      他怔怔地望着闻生离去的背影,手背上似乎还留有闻生的温度,仿佛他已将自己最温暖的部分给了向垣。
      先是向境,又是闻生,永远都有人在保护他,永远有人在为他承担他的责任。
      “何时能好?”
      白衣笑吟吟地看着他:“急什么?总不会现在就死了。”
      他这话说的巧,像是在说向境,又像在说闻生。
      他不答,白衣笑一笑,明知故问。
      “公子在担心谁?”
      担心少续两天日子的向境,还是药池里生死未卜的闻生?
      乌衣燃着线香,一支又一支,烟雾缭绕,怎么也散不尽。
      白衣受不了他,说了两句也不听,遂躲到房间里看药池里的闻生。
      “醒了?”
      “……先生。”
      “出来吧,他在外头。”
      向垣……没在等他啊。
      他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不由想起从前,他与向垣的第一面就是他躺在榻上,向垣守在旁边,小小一团可爱得紧,奶声奶气问他:“小哥哥你好点没有呀?”
      后来向境回府,向垣就变了,表面仍是天真率性,私下却学会了玩弄心计,以人心为棋,那样的向垣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只能在向境面前看见了。
      “用这张药方,一旬一次,月初服下时要以血亲的血为药引,越亲近,越管用。至于其他,什么药浴,针灸,你自己掂量着来就是了。
      “只是有一点我要与你说明白,若有一日,他起了高烧,服药不能退,这办法就没用了,就算你割肉喂他也无益,你不必再来求我。”
      闻生大惊:“这等方法,岂不是以命抵命?”
      向垣本就底子差,若月月割血辅药,岂非是用他的命去换向境的命?
      白衣想了想:“血亲的话,向城,向长仁,其他向家人都可以。或者,你找人让他留个孩子?”
      “你!先生一个医师,怎能说出这种话?”
      “你心疼你家公子,又想救人,又不想付出代价,这岂非是痴人说梦了?”
      白衣看着向垣,笑得意味不明:“其实就算有了孩子,那孩子与他也不是最亲的,公子说是不是?”
      “多谢先生。”
      乌衣阁主看着两人离去,轻飘飘地问:“你不问问过程?”
      白衣轻笑:“能困住他的魇,我心里清楚,用不着。”
      左不过是与向垣有关,何必多此一问。
      “属下只能护送公子到这里,再往前有辰山暗卫把守,以免被人看见不对,属下已经安排了苏叶苏木接应,由他们护送公子回去。”
      “那你……”
      “公子快些回去吧,明日就是初一了。属下保证,至多两日,第三天一早,属下就一定回到您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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