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夜》Cloak

14、第 14 章

　　刃十一今日早早便处理完了手中事务，他走近府门，示意侍从不必通传后，便向暗香园走去。
　　公主下午多半在那处……他带着即将见到心上人的欢喜，步履匆匆。

　　刚刚行至园外拱门边，便听闻园中传来一少年腻歪的声音：“不行不行！时姐姐不能嫁给他！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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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顿住脚步，侧身藏于拱门墙边，竖起耳朵听着其中的动静。
　　“你不同意个什么劲儿？”苍时语调听起来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婚约已定，他便是我的未婚夫婿，这可不能改。”
　　“不要不要！”少年的声音更委屈了：“我喜欢时姐姐，该是我与时姐姐定亲才对！他一个后来的，凭什么能和时姐姐定亲！”
　　……刃十一回忆起此人原本的言行举止，充分想象出了那人如今紧紧搂着殿下，靠在她的怀里撒娇弄嗔的模样。
　　抿了抿唇，他垂下视线，继续听着里边的动静。
　　“小珣年纪还小，”她柔声道：“等长大了，小珣定能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意中人。”
　　“呜……”明明是安慰，那人却突然哭了起来，断断续续地呜咽道：“我、我只比时姐姐小两岁罢了，哪里小了……而且我早就喜欢时姐姐了……”
　　见他哭诉，苍时软下心肠，连忙哄道：“姐姐可没有怪你小，我们小珣朝气蓬勃，风华正茂，又有一身好功夫，是羽都炙手可热的好儿郎。”
　　少年哭声略缓了些，只听她续道：“只是感情之事，可分不得先来后到，若真要分……他可是从小便在我身边，是断不能舍却的。”
　　“……时姐姐喜欢他么？”无言片刻，少年出声问道。
　　“当然，不然哪会与他定亲呢？”她温言答道。
　　刃十一微微勾起嘴角。
　　“可是时姐姐也说过喜欢我的！”少年再度气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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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时没有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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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在用动作安抚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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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意思？
　　难不成殿下当真……？

　　“那……”默了片刻，少年朗声开口道：“便是他做大我做小也可以的！”
　　……？！
　　刃十一蓦地一惊，不由得上前一步，探头看向园内。
　　只见苍时似乎也被此番言语吓到了，后仰一寸，双眸瞪大，她惊道：“什么？”
　　“我喜欢时姐姐，他也喜欢时姐姐，时姐姐又都喜欢我们，”他眼眶红红，扒拉着苍时不肯放手，嘴上却认认真真地分析道：“虽说十分不乐意，但如果是时姐姐的话，我可以不在意名分……我只想跟时姐姐在一起。”
　　“时姐姐……”拖长了尾音，他蹭着她的下颌撒娇道。

　　不知廉耻！
　　忍无可忍！
　　刃十一将右手握紧的拳头背于身后，快步走进园中。
　　“殿下。”行至亭前，他弯腰一揖。
　　像是刚看见苍时怀中的少年一般，他故作惊异状道：“这是……”
　　苍时将怀中人扶坐起来，尴尬地笑了笑，下意识便道：“魏家二郎，魏珣。”说完才发现自己一番介绍实在呆板，又道：“倒是我多言了，你们先前见过的。”
　　刃十一端起礼貌的微笑，对魏珣点头示意。

　　魏珣看着眼前此人与苍时熟稔的模样，不由愤愤，一改先前娇痴作态，他站起身来看着前方的玄衣男子，冷冽道：“哼！刃十一？”
　　不等应声，他便走近几步到刃十一身前，仗着身高略略俯视着他，朗声道：“你想娶时姐姐，可要先过了我这关！后日演武场比试，你敢不敢来？”
　　刃十一极为自然地颔首应下：“魏公子邀约，自是盛情难却。”
　　“那便好！”听得刃十一这般爽快，魏珣也颇为兴奋：“后日未时，演武场沙台上见。”
　　“好。”
　　“若你战败……”他拖长了声音，随即转身看向苍时，又不由得撒起娇来，“那时姐姐可要答应我刚才说的话！”
　　“小珣……”苍时颇为无奈地看向他，像是要接着劝解。
　　刃十一却是直接移步挡住了他的视线，面不改色道：“若是小少爷赢了，力所能及之处，我可允下你任何要求。”
　　“这可是你说的！”听到“任何要求”四字，他忽地眼眸发亮，将苍时未曾回复之事抛到一边，看向跟前的刃十一，趾高气昂道：“如果我要你和时姐姐退婚呢？”
　　“若非出类拔萃盖世无双的男儿郎，又哪里配得上公主呢？”刃十一温和一笑。
　　“哼！本少爷可不占你的便宜，若你赢了，我便也应允你的任何条件。”
　　“一言为定。”刃十一伸出手来。
　　一记击掌，魏珣高呼道：“一言为定！”

　　目送魏珣心情愉快地离去后，刃十一看向席位上的公主。
　　对上他的视线，苍时不由得心间一颤。
　　只见他站得板正，一双小鹿眸波光潋滟，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中满是不甘和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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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时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他骤然出现之时她的尴尬，无非是因为……那场景，细细回想起来，竟像极了被正宫夫郎捉奸在场……
　　她扶了扶额，忙站起身朝他走去：“我与小珣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珣？”他嘴唇微微抿起，避开她的触碰后退一步，道：“殿下倒是待他亲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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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话语间的酸楚都要满溢出来了，苍时哪儿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忙贴上去道：“魏珣，是魏珣！我只将他当弟弟罢了，再说了，若是我与他真有情意，哪儿还会同你在一起呢？”
　　她抱着他的右臂轻轻晃着，柔声哄道：“无论前世今生，我都只喜欢你一个呀。”
　　心绪有一瞬软化，他刚想开口，却忽然想起先前的那一幕……
　　于是他面色无波，接着问道：“方才那魏小少爷说殿下喜欢他，殿下当时是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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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居然这么早就在此处偷听了！？
　　还仗着她如今对他的纵容毫不掩饰地说了出来！
　　这不是料定她被他吃定了！
　　苍时咬牙腹诽，好一个小十一，还旁敲侧击地问她在想什么？分明是在问她为何不否认……
　　于是她故作疑惑道：“想什么？想上次春华宴呀，你当时不也在场么，那时他问我，我说……”

　　“这狸奴和小珣长得这么像，小珣将它送我，岂不就是把自己送我了，我哪儿有不喜欢的道理。”

　　回忆起当时苍时说的话，刃十一脸色仍是不愉，他知道的，殿下虽没有明说，但是那时这话的意思明明是……
　　“大概就是这句话让他误会了吧。”苍时用力地点了点头，一锤定音道：“我当时就是在想怎么重新解释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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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那狸奴现下还留在殿下府中。”他幽幽道。
　　“呃……明日，明日我便送回魏府。”她努力表着忠心，凑上前去虚虚搂过他的腰身，笑吟吟道：“家里都有一只顶顶惹人怜爱的小兔子了，我还要旁的做什么？”
　　嘴角情不自禁地想要上扬，他忙掩唇遮住，接着淡然问道：“那李公子、周公子、陈公子呢？”
　　“他们哪能与我的小十一相媲美！”毫不犹豫，她极尽夸张之势地赞道：“无论相貌还是武功，小十一在我心中都是天下无双。”
　　花言巧语，他被她逗得忍不住笑出了声，眸光荡漾，宛如微风拂过一池秋水。
　　她望着他的灿然笑颜，调笑道：“不吃味了？”
　　他微微颔首，随即伸手将她搂入怀中。
　　享受着他难得的主动，她静静地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声。

　　“我也要埋在殿下怀里。”他突然出声道。
　　“什么？”他的话语过于不着调，惹得她心头一震，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魏珣可以，我也要。”他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执拗，像是在向她讨要一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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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复思量，她哑然失笑道：“不是说不吃味了？这也要争？”
　　他贴上她的额头，无言地凝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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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好了，依你便是。”移开视线，她在他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心思一转，随即更进一步贴上他的鼻尖，轻声道：“那今晚不准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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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
　　论起脸皮厚度，他还是比不过殿下……
　　刃十一的脸颊肉眼可见地红透了，双唇抖了几下，似是要开口。
　　“不敢么？”见他如此，苍时眉毛微挑，激道：“想不到我家小十一还有不敢做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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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他出声应下，距离太近，言语间难免碰上她的丹唇，他嗓音微哑：“莺期燕约，我等着殿下。”

　　两日后，演武场，堂屋内。
　　苍时和石奉儿坐在二楼席位上谈天说地，时不时看着台下比试的情形。
　　“我说……你家这位状元郎武功路数便与旁人不同，这种单挑比试，便是彦休来了，也怕是对付不来。”看着台下的刃十一连胜几场后，石奉儿评价道。
　　“暗卫营中训练的本就不是寻常武学。”苍时接话道：“他们学的可都是招招致命的功夫。”
　　吃下一颗蜜饯，石奉儿扭头道：“唔……放他去比试，你还真不怕重蹈覆辙？”
　　自打与刃十一定亲后，苍时不再囿于往事，索性将前尘通通告知了密友石奉儿。
　　“怕啊。”她轻轻一笑：“但是哪儿没有危险呢？”
　　“走在路上，便要怕高楼会否砸下什么东西伤到自己；卧于床榻，便要怕酣睡之时会否有贼人入室刺杀。”
　　“意外之所以称之为意外，便是常在筹算之外。”
　　“倘若事事做之前都要战战兢兢，举步维艰，那还有什么意思。”
　　“我与他都想明白了，若是明日死，今朝便要痛痛快快地活。”

　　看着一旁的石奉儿若有所思的模样，她转道：“说来你这几日都与我在一处，三表哥今日怕是又要来寻你了。”
　　一提起谢彦休，石奉儿的心思霎时被扯了开去，无奈道：“管他呢，今日我定要同你一块儿，他来也没用。”
　　“他惹你生气了？”见她如此，苍时好奇道。
　　“倒也不是……”石奉儿像是难以启齿一般说道：“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上次回了羽都后便格外黏人，恨不得只要休沐，我便日日在府中陪他……”
　　“一日两日便也罢了，偏是常常如此，天天与他比试实在无甚乐趣……想我这一身武艺，岂可在宅院中荒废度日！”
　　“待明年去了颢州便是时日良多，真不明白他现在腻歪个什么劲儿……”
　　苍时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双手捏住她的脸颊，石奉儿恶狠狠道：“你先问的我，如今还笑话我。”
　　苍时笑得更欢了。
　　“现在想来，成亲之前他说的什么绝不拘着我都是谎话，偏偏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当时还帮着他，直接哄得我应下了这门亲事。”
　　“可他现下不是也没拘着你嘛，反正你武功在身，他便是想，也得亲自上阵才行。”
　　“道理是这个道理……”
　　“况且到了颢州……你真能记起还有三表哥这个夫君么？”
　　“嗯？这是说的什么话？”
　　“镇西军中个个都是高手，只怕你到时候满脑子都是比试，连家都忘了怎么回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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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也不无道理。
　　但这种事……岂能承认！
　　松开了手，石奉儿一把拍了下桌子，理不直气也壮地反问道：“难道在你们眼中，我便是那种负心薄幸、始乱终弃的人吗？”
　　“是啊。”苍时毫不犹疑，认真点头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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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对六的比试，刃十一仍是轻松赢下。
　　六人队的头目魏珣瞧着沮丧得很，却见他拉过刃十一到了一旁单独叙话。
　　从颓丧到平静，不知十一与他说了些什么，魏珣神情仍是有些失落，但却安静地离开了场地。
　　片刻后，更了新衣，刃十一来到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