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萧瑟声声慢》品燕朱

14、第 14 章

　　时间比萧瑟预期的要更久一些。她和余天明聊完，已经快两个小时。
　　前半个小时热场，中间一个小时聊正事儿，后面半个小时几乎是扮演余天明的心理疏导者。
　　萧瑟从来不觉得这些时间不值得，有些时候，正是因为她愿意做这样的时间投资，这才是她成为千寻最年轻的总监之一的原因。
　　她也觉得自己有义务和丁炎谈一谈。她不想再有后续三番五次的机会，所以她还是希望可以尽可能当天完结。

　　那天他们都没能够出去吃午饭。
　　萧瑟装模做样取消了自己的午餐预约，本来这也只是个托词。

　　丁炎他们也没有外约，所以请余天明回家后，丁炎点了一个在会议室的工作餐。
　　萧瑟开门见山给出了自己的建议：1，除了余天明，给现在现有的技术人员加薪10%，然后再提供一个上线后的期权激励计划。2，技术团队的人事权力下放给余天明，直至产品上线度过试运营。3，在上述两点做到后，给余天明一个deadline，要求他在两个月内完成产品的上线。
　　丁炎和陆前听到第一条就吓一跳。

　　萧瑟就着会议室的白板给他们算了一笔账：我预估技术团队普通人员的总薪酬不会超过公司开支的50%，全部加薪十个点，总成本最多增加5%。而至于期权，那是和上线后业绩挂钩的，如果效果不好，等于没有该部分成本支出。如果数据好，这点支出届时不算什么。但是按照目前的人力资源持续恶化的情况，就算侥幸，你们也可能至少再需要四个月的开发时间。每多一个月，公司的月总成本就多100%。这是目前你们完全无法干预和控制的，而且一旦余天明流失，四个月的时间可能都不够。
　　这是一笔只要细想，就能算清楚的账。
　　可是，如果两个月做不到呢？万一做了一和二，问题没有好转呢？丁炎问到。
　　萧瑟放回水笔坐回来，这是你该做的决策。没有任何决定没有风险。

　　她静静地看着丁炎，两个月，是我预估的这个团队如果保持稳定，并且以最高效率工作，可以达成任务的时间。
　　没有人可以替你做决策。丁炎，她说的一字一句淡然平静，却似乎每一个字都在重重击打他的灵魂，这是你这个角色真正该做的事情。
　　做出一个决定，然后去承受它的风险，当然也享受它的回馈。
　　如果你想赢得尊严，这就是你可以赢得尊严的方式。

　　萧瑟说完便不再说话。她所有能做的，所有能说的，便是如此。
　　这是她的人生信条，不止是对丁炎，她对自己亦是如此。

　　午后的阳光穿越落地窗打进来，萧瑟背光而坐，身上似乎被映射出一道光圈。
　　她穿着一件蓝色的针织衫，外面是一件卡其色的羊绒大衣。脸上没有任何装饰，身上也没有任何首饰。
　　但是她的眼神里有摄人心魄的流光溢彩。
　　丁炎被她所震慑，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们考虑一下。萧瑟站起来，我还约了人，我得先走了。
　　丁炎站起来要送，萧瑟阻止他，丁炎，时间不多，你们应该赶紧商量。
　　丁炎有些为难。林声慢此时站起来，萧瑟，我送你去地下车库。
　　他也没打算听她的答复，兀自往外走去。

　　按下电梯，然后走进去，按住开门键，站在里面等她。
　　萧瑟只能走进去。
　　一路无言。萧瑟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假装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哲学问题。
　　但是在整个狭小幽闭空间，感觉自己几乎被林声慢的气息笼罩。
　　来自左上方的他的呼吸的热气，让她身体的左侧一路烧灼。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感觉他的视线却一直在看着她。

　　这种感觉确实让她如坐针毡。在会议室有好几次当她偶尔抬起眼，她都会看到林声慢从玻璃外投射过来的眼神。
　　没有一个女孩子，不希望被自己所爱的男孩子关注。但是她和他之间，却完全不是这种关系。
　　林声慢的异常，让她有一丝欢喜，可是很快就会被理智打压下去。
　　对于没有希望的事情，尽可能快的抽身而去。这才是她该做的事情。

　　林声慢，你想清楚你到底在干什么了吗？萧瑟只能叹口气，一直走到自己的车前，再次抬头问他。
　　这一次他仿佛下定决心，再也没有沉默，他把她的眼镜摘下来，然后仔细的看着她，他说，萧瑟，我们试试吧。
　　我们试试谈恋爱吧。

　　萧瑟在某一刻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又再次久违了那种直接粗暴的生理反应，她的耳朵有些耳鸣，眼眶也开始刺痛。她的指甲掐进手心，她还是需要假装的很有气势，她问他：为什么？
　　你并不讨厌我是吗？而且，我也想去喜欢你。

　　他没有说他喜欢她。但他说他想喜欢她。很奇怪，平常人这样说话可能早就因为不中听而叫人讨厌，可是每一次，她都没有办法讨厌他。
　　她喜欢他这样的坦诚。因为这份坦诚，她也相信他说出话背后的诚意。

　　她怔怔地看着他，然后看到他俯身下来，亲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他帮她把眼镜戴上，然后又亲了一下她的额头，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女朋友。

　　一直到家，萧瑟可能都还处于某种懵懂之中。
　　或许曾经期盼太久，却只会在梦里出现的情节，当它真的在现实世界里上演的时候，大脑的第一反应会去质疑它的真实性。

　　林声慢接管了她的车钥匙，然后拉开车门，让她坐进了副驾，然后他开车，轻车熟路地把她一直送到了家。
　　然后又拉起她的手，一直到两个人进了门，在沙发上坐下。

　　他伸手在她前面挥了挥，萧瑟，你是高兴坏了吗？他逗她，看到她终于又能够恢复常态地拿眼睛瞪他。
　　中午没怎么好好吃饭啊，你饿吗？
　　萧瑟摇摇头。
　　可是我饿。他无辜地凑上来。林声慢有极其漂亮的眉眼，萧瑟从来不敢细看。
　　那你要做什么。她挪开一点距离。
　　我。。林声慢凑得更近。
　　你想做什么。萧瑟有点紧张。
　　林声慢这下哈哈笑开，你家里有没有什么东西，你做给我吃吧？

　　萧瑟起来煮面。
　　她有前几天煮好的排骨汤底。从冰箱冷冻里取一袋出来，然后煮开了再下面条。考虑到他是大男人的情况，她又打了两个荷包蛋。
　　瓷白的海碗端上来的时候，白白的汤底和面条，配上黄色小段玉米和绿色菠菜，她还拧开了一罐酱料，一碗里挖了一勺红色的菌菇酱。
　　这种酱料是南城的特产。
　　林声慢已经很久没有尝到了。

　　他很捧场的全部吃完。然后把萧瑟剩下的半碗也全部接管。
　　一边吃，一边对她说，你应该多吃一点，你比以前瘦了。

　　萧瑟从来没有胖过。
　　只不过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都还在正在长身体的青春期。
　　她的面孔还有微微的圆润，阳光照耀下呈现淡淡的粉红，眼睛张大的时候，有圆圆的弧度。
　　当他第一次看见她，他在心里说，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但是现在她常年穿深色系的衣物，并且面孔苍白，下颌瘦削。而且她的腰很细，两只手扣住，似乎就能被轻易折断。
　　幸亏她该长肉的地方却长得很好。林声慢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开始想到这些。
　　他赶紧两三口吃完站起来，我去洗碗。

　　嗯。好的。萧瑟也跟着站起来。那个，你放着我来洗也可以。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萧瑟，林声慢回过头看她，你赶我走吗？
　　那倒不是。萧瑟只是觉得自己有点手足无措。

　　他洗完碗，擦干净手，然后又牵着她的手走到客厅，坐过去。
　　萧瑟，不用着急赶我走。我明天晚上就要出差一周。我想和你多待一会。

　　那我们做点什么呢？
　　别人谈恋爱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啊。
　　萧瑟很想说，我没有谈过恋爱。我哪知道要做点什么。但是她不想说出口。
　　林声慢的脸上出现大大的笑意，萧瑟，要不我们先加深一下彼此的了解吧。你给我讲讲，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

　　他拍拍她的双腿，然后把自己躺在了她的腿上。
　　萧瑟想撤腿，但他伸出手抱住她的腰。
　　两个人的气息又如此近的交织在一起，林声慢的声音变得沙哑，萧瑟，他闷闷的说，别再动了。
　　他平静了一会才放开手，重新躺回去，现在开始，你要学会适应这些啦。我们是男女朋友。

　　林声慢为了表示纯洁，把自己的双手规矩地枕在脑后，也闭上了自己的双眼：萧瑟，你跟我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