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折扇未干

5、第 5 章

　　我整理好心情，拿出药箱给自己清理了一下被猫抓伤的地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深夜了。

　　手机屏幕还亮着，我扫了一眼大概有十几条微信，基本上都是陈升发来的，他没有说话，只是连续发了十几个表情包，可爱的，都是猫猫的表情包，然后在最后那张表情包后面加了一行字：宋宋，还在生气吗？等我回去给你带好吃的。顺便，你觉得小家伙叫什么名字好呢？

　　我实在是对陈升生不起气来，回复他道，就叫烧麦吧，你不是最爱吃烧麦了吗。陈升回了一个ok的表情，还附上了个笑脸，他自己的脸。

　　看得出来是在酒店里，背后是大大的落地窗，和半张露出来的电视屏幕，陈升就歪头站在电视前，似乎是这里光线最好，照片上只能看清他一半的脸，看不清眼神，却能感觉出来他是在笑的，就像一只猫，满脸都是吃上猫条时的满足和惬意。

　　第二天一早，我本打算去医院看看陈落，看看他过敏好了没有，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我急忙漱了口，还来不及把嘴上多余的泡沫擦掉，就看见拎着早餐的陈落晃晃悠悠走了进来，带着一身酒气。

　　“不好意思，原来我带了钥匙。”

　　他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上，动作利落地脱了鞋子踩上茶几下的地毯，又把手上拎着的东西放下，整个人朝沙发上倒去，脸上泛着红晕，眼神说不上来的迷离。

　　“宋茗，我想喝水。”

　　我站在沙发前，眉头不自觉地蹙起，来不及思索，就被陈落拽了手腕整个人朝沙发上跌去，脚下无法受力，我一下子就摔进了陈落怀里，他轻轻抹去我嘴角的泡沫，按着我的脑袋把自己的嘴巴贴了上来。

　　青梅的味道，陈落喝的是果酒。

　　我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陈落却死死地按着我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我没有放弃挣扎，仍然在沙发上不断摸索，希望能找到一个突破口，只是我没想到我的嘴巴忽然被撬了开来，陈落的味道一下子充斥进来，弥漫在整个口腔里，来不及反应，我已经狠狠地在他嘴上咬了一口，下一秒就被拉进来更深的纠缠之中，牙齿碰撞之间，一股血腥味渐渐溢出，陈落才慢慢把我松开。
　　“宋茗，下次不要用柠檬味的牙膏了，我讨厌柠檬。”

　　我回到浴室，洗过的脸又被我狠狠揉搓着，似乎想要把刚才陈落的痕迹清理干净，可当我抬起头，看见镜子里凌乱的发和嘴角的血丝，有了一丝犹豫，我咬住嘴唇，更多的血流了出来，却丝毫不觉得难受，然后疯了一样地冲出浴室，一口咬在了陈落手臂上，留下一个深深的牙印，和同样凌乱的血迹。

　　我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大概是想看着爱干净的陈落被我的血玷污一脸抓狂的样子吧。

　　“宋茗，你以为这样我就会不耐烦了吗？”

　　陈落舔了舔嘴角的血，表情有些得意，只有我皱着眉头，声音也有些低沉，“那是我的血。”

　　“我知道。”

　　我以为这就是他发疯的预兆，然后下一秒他就会抓狂起来冲进浴室拼命洗澡，可是他没有。

　　陈落抬起头，眼神对上我的，从那眼神里我竟然看出了一丝柔软。

　　“别这么凶，宋宋。”

　　“不要这样叫我。”

　　陈落缓缓起身，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你躲什么？”

　　我僵直着身体，不知所措。“我没躲。”

　　陈落又靠近了些，叹了口气，将我拉进了他的怀里，手搭在我后脑勺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听他的语气，似乎酒醒了不少。

　　“对不起。”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说的对不起是指什么，是那个晚上，是我因为他生的那场重病，还是刚才那个荒唐的吻？

　　他环着我的脖子将我抱得很紧，我有些喘不过气，微微仰头看他，却发现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上面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向冷漠的陈落竟然会哭，还想打趣他，却发现这人已经睡着了。

　　无奈之下我扶着他慢慢靠在了沙发上，替他盖上一条毛毯，还把烧麦也抱了过去，压在上面。

　　陈阿姨说陈落睡觉爱踢被子，而烧麦却是个睡觉老实的，认准了一个地方就绝对不会轻易挪窝的那种。

　　他俩还挺般配。

　　我把这一幕拍了下来给陈升看，我说这叫一物降一物，陈升也发了几个大笑的表情，说道，落落睡醒看见烧麦会疯的，他最讨厌猫了。

　　“他什么不讨厌？他只喜欢他自己。”

　　陈升没有再回我，我也没有发现，这些天陈升的话似乎变多了，尤其是在微信上，他以前从来不会发可爱的猫猫表情包，更不会发自己的照片给我看。

　　趁他睡觉的间隙，我去菜市场重新买了新鲜的番茄和牛肉，做了满满的一碗番茄牛肉饭，多余的食材还炖了点汤，打算等他饿了再喝，做饭的整个过程很快，我几乎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情，可等一切都弄好，我望着桌子上的汤和饭，又看向沙发上睡的正熟的陈落，脑子里闪过早上发生的种种，一时间有种想把汤都泼在陈落脸上的冲动。

　　不过他这张脸要是因为一碗汤就毁容了，实在太可惜。

　　“噢！宋茗，你竟然养了一只猫！”

　　陈落不是自己睡醒的，是被烧麦给舔醒的，他十分崩溃，醒来的第一句话就差点没把嗓子喊破。

　　“闭嘴，过来吃饭。”

　　我坐在餐桌前，还没来得及解下围裙，就看见陈落一脚把烧麦踢的老远，小家伙默默蹲在墙角，瑟瑟发抖。

　　“陈落你有病吧！”我把筷子朝他狠狠地砸过去，他竟然稳稳的接住了。

　　“大不了我下次不踢了，你那么凶干吗？”

　　我跑过去抱起烧麦，把它紧紧围在胸前，顺了顺毛，小家伙也配合，眨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我，嘴边的胡须也跟着动了动。
　　猫多可爱，陈落就有多讨厌。

　　果然他只有喝醉的时候才像个人。

　　陈落吃着饭，眼神还时不时往烧麦那边瞟，一副有话要说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吃完了就赶紧走，回你自己那去。”我不耐烦地说着，手上收拾厨房的垃圾的动作也没有停下，却突然被人从后面环住了腰，温热的气息从耳边传来，带着丝丝番茄的酸。

　　“宋宋…”

　　手里的碗不受控制地掉在地上，瞬间就摔成了好几半。

　　“你喜欢我这样叫你吗，宋宋。”

　　我知道我没办法说不喜欢，我做不到，于是索性不回答，让他自己去想。

　　“我代替陈升来爱你，好不好？”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这种话，从语气里也根本听不出是认真还是玩笑，只觉得荒唐，荒唐至极。

　　陈落怎么可能会爱我？

　　“宋宋…你发烧的那天，我看见陈升和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在医院的电梯里接吻。”

　　陈落只是简单描述，我却觉得好像已经看见了那幅画面，甚至能想到陈升脸上温柔的表情。

　　我无法判断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只是这件事是陈落告诉我的，我不能不信，陈落什么都会，就是不会撒谎。

　　小的时候他因为感冒了发烧，撒谎说自己只是玩的太热了，坚持不去医院，结果烧进了重症病房，吓得陈阿姨几天都没敢睡觉，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全家人都跟着瘦了好几圈，从那以后陈落就再也没说过谎话。

　　“宋宋？”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开心还是难过，开心的是陈升有了心爱的人，难过的依旧是陈升有了心爱的人。

　　但我知道我不可以这么自私，在霸占陈升的小屋的同时还要霸占陈升。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我知道了，陈升也许是谈恋爱了。”

　　“你不伤心吗？”

　　我竟然有些想笑，“所以你是因为怕我伤心，才说要代替陈升来爱我的吗？”

　　如果真的怕我伤心，一开始就不应该靠近我的人是你陈落才对啊。

　　“我……”

　　“没事的，我会祝福他们，在陈升回来之前，我会收拾好东西离开。”

　　“你先去我那住吧，我…”

　　“我想回家。”

　　“宋宋，你别误会，我不是想让你帮我打扫房间，我只是…”

　　“我说我想回家。”

　　我缓缓闭上眼睛，不愿多想，只觉得内心天旋地转一般，无尽的黑暗瞬间笼罩过来，把我紧紧包裹着，不让我有一丝可以喘息的机会，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说不出话来，一开口就像有无数根鱼刺用时发作，疼得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经历过一次，当它再次袭来，我就知道我又一次被推进了深渊。

　　“宋宋？睡醒了吗，起来吃早饭了。”

　　妈妈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唤醒，我这才意识到我已经回到我自己的家了，被子里都是暖暖阳光的味道，让人十分安心。
　　我的房间对面就是陈落的房间，以前上学的时候他就常常坐在对面房间的那张床上玩游戏，陈升则会在一旁看书，他们都不喜欢拉窗帘，都喜欢阳光照进房间的感觉，外面还有一棵很高的树，让夏天变得不那么炎热，阳光也不那么刺眼。

　　只是当我再看过去时，那道厚厚的窗帘已经很久没有拉开过了。

　　“快下来吃饭，宋宋！”

　　“来了。”

　　熟悉的蓝色碎花桌布，熟悉的买酱油送的围裙，熟悉的鸡蛋和牛奶，也许只有妈妈会至始至终把我们当小孩。

　　“昨天回来那么晚，休息好了吗？”

　　“嗯，睡得还可以，被子好舒服哦。”

　　“那是，你白天打电话说要回来我挂了电话就把你的被子拿出去晒了，幸好昨天天气好，太阳也大。”

　　“嗯，谢谢妈，等会吃完饭我出去溜达一会，东西你就放在桌上，我回来了收拾。”

　　“长大了，宋宋。”

　　妈妈眼中满是欣慰的笑，和多年前我得到人生中第一个一等奖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