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奏鸣曲》念旧衣

18、第十八节 预言

　　第十八节——预言

　　汤姆害怕极了。
　　他的周围一片黑暗寂静，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而且他正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歪斜着倒挂在……也许是墙壁，也许是地板的一个平面上。
　　——是的，倒挂在地上，虽然这个说法很奇怪，但它却是事实。
　　起初汤姆察觉到自己头朝下悬挂着时，他以为自己被什么人抓住倒吊在天花板上了，但是他的四肢没有被绑住，身体也没有被极度拉扯的紧绷感；汤姆从惊慌中平静下来之后觉得自己更像斜插在针垫下面的一根针，而这块针垫是漂浮着的。
　　汤姆不敢挪动双脚，他怕移动之后这种神奇的吸引力会消失，而他会一头栽进无边的黑暗里；但是他也不能这么老待在原地，查尔斯开完会看到他不见了怎么办？
　　查尔斯……

　　汤姆想象着查尔斯焦急寻找他的样子，心里烧灼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拼命鼓舞自己勇敢些——查尔斯经常说“所有伟大的人都是敢于尝试的”。
　　汤姆紧闭双眼，慢慢抬起右脚，往随便哪个方向试探着把脚尖伸了过去，碰触到平面后又抬起另一只脚重复刚才的动作；这样倒挂着走了几步，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汤姆头晕眼花地跌倒了，下巴撞在坚硬的什么东西上，痛得他两眼发黑，泪水都冒了出来。
　　过了几秒，汤姆发现周围不再是一片黑暗了，而他正跌坐在地上——以正常的方式跌坐在地上，头顶是晴朗的蓝天——不，是一片刚刚笼罩下来的阴影……
　　汤姆一下子蹦起来，往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这个忽然出现的陌生人。
　　“呵呵……孩子，你迷路了吗？”
　　一个穿着深红色纱丽、裹着头巾、身材肥胖的老太太笑眯眯地对汤姆说出了那种让他头疼的印度英语。

　　汤姆咬着嘴唇看了这个老妇人一会儿，然后转头四下环顾：面前一座孤零零的房子，房子两边的道路看上去无限延伸，但是路边一片空旷，汤姆知道这样的道路肯定有鬼——童话里的老巫婆都爱制造幻象来迷惑主人公，汤姆不会傻乎乎地踩到陷阱里去；但是进入老巫婆的房子同样不保险，汤姆不肯迈出步子，只是瞪着眼看了这个老妇人很久，她说的话他有一半都没听懂，而汤姆的伦敦腔和在紧张之下变得飞快的语速似乎也困扰了她。
　　经历了好一会儿各说各话的情况后，双方都为这种沟通不良而有点沮丧，老妇人叹了口气，尽可能慢地告诉汤姆：“我只是想请你进屋来喝杯牛奶，孩子。”
　　这听起来非常像不怀好意的老巫婆。
　　汤姆坚决地摇头。
　　“我不是坏人，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告诉你，如果你不肯听我的，就没办法离开这里。”老妇人又说了一句汤姆能听懂的话，这导致汤姆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
　　还有什么话能比这更像巫婆的威胁吗？
　　傻子才会相信她！

　　但是几秒后汤姆改变了主意，因为老妇人说出了第三句关键的话：“这跟你最重要的人有关系。”
　　汤姆犹豫着，终于点点头，跟着老妇人走进了那幢看起来还不算太阴森恐怖的房子。
　　汤姆无法不去关心任何跟查尔斯有关的事情。

　　进屋之后，汤姆发现房间是圆形的，地上铺着纹路繁复的地毯，墙上也全是类似的挂毯，大量色彩缤纷的线条和图案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具有浓厚的印度风情，但汤姆并不喜欢——他觉得这些花样看得人眼晕，而且他不喜欢大片大片的明黄和赤红交织在一起的感觉，热烈得近乎刺眼。
　　老妇人走到房间中央盘腿坐下，指了指她对面的一个巨大软垫，汤姆望着墙角的沙发愣了一会儿，犹疑地走过去坐在软垫上；然后老妇人做了一件让汤姆惊奇万分的事情——
　　她从身上层层叠叠的纱丽里掏出一根小棍子，在空气里一挥，汤姆面前的圆形矮桌上就出现了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汤姆瞪大了眼，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你怎么做到的？！”

　　老妇人乐呵呵地把牛奶杯子往汤姆那边推了推，把棍子放到一边，汤姆看看她，再看看那根棍子，意识到那才是关键。
　　“仙女的魔杖？”汤姆脱口而出，随即怀疑地看着老妇人，“可是你看起来不像仙女，像巫婆——虽然我听过的巫婆都是骨瘦如柴的老太太，但我想总有些例外。”
　　老妇人不笑了。
　　“不过有些巫婆也用魔杖，而且是用人骨头做的。”汤姆看看那根白色的棍子，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你这根魔杖也是人骨头做的？你没在牛奶里下毒吧？你想用我来干什么？吃掉我吗？”
　　老妇人板起脸：“我不吃小孩子！”
　　汤姆不太相信地看着她，她沮丧得胖鼓鼓的双颊都往下垂了：“我只吃普通的肉……不对，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老妇人拿起棍子又挥了一下，一个大托盘出现在矮桌上，她掀开盖在上面的天鹅绒之后，汤姆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大水晶球，忍不住又惊呼了一声：“这是用来干什么的？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发生的事情吗？你能让我看看查尔斯吗？”
　　老妇人摇摇头：“这是用来看很久以后发生的事情的，你今天注定要来，注定要遇到我，注定要看到它。”
　　汤姆皱起眉头：“我是临时决定要出来玩的，我也不认识你。”
　　老妇人笑了笑，双手捂在水晶球上，闭着眼念念有词，汤姆一个字也听不懂，只好耐心等着老妇人停下来。
　　……
　　很快那种做梦一样喃喃的语调让汤姆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汤姆的头慢慢往下垂，耳朵边全是嗡嗡声，脑子一片混沌；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老妇人的声音忽然钻进脑子里，清晰易懂——
　　“你最重要的人将来会遇到很大的危险，他的人生将陷入苦难和迷茫，随时可能中断。”

　　汤姆一下子惊醒过来，用了几秒钟时间消化完这句话的意思，猛地站起身来：“你是什么意思？查尔斯会有什么危险？你诅咒了他，你想让他死掉，是吗？！”
　　汤姆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水晶球炸裂了，碎片四散飞溅，老妇人迅速挥动棍子把碎片静止在空中，片刻后这些碎片慢慢旋转着靠拢，然后重新聚合成了球状，咚的一声落回托盘里。
　　老妇人用天鹅绒把水晶球盖住，安抚地对汤姆说：“孩子，坐下来，我没有诅咒你的查尔斯。”
　　汤姆激动地喘着气，恶狠狠地瞪着她，握紧了拳头：“你最好没有，不然我一定杀了你——我一定想办法杀了你！”
　　“直到你出现之前，我并不认识你的查尔斯，也不认识你。”老妇人没有被汤姆的威胁吓到，她放松身体倚靠在背后的一个大软垫子上，“水晶球不是用来诅咒的，孩子，它是用来预言的。”
　　汤姆迷惑地看着她。

　　“预言，是对无数种可能的未来做出的推测，在实现之前它只是一件有可能发生的事，但在发生的瞬间就会成为现实。”
　　老妇人依旧说着那种怪腔怪调的英语，但汤姆已经差不多全都能听懂了，他不明白的是话语的真正含义。
　　“那么查尔斯到底会不会遇到危险？”
　　“孩子，你还不明白吗？他也许会遇到危险，也许不会，我告诉你这个预言，正是为了让你阻止最坏的可能，挽救你的查尔斯。”
　　“如果发生了，那会是什么样的危险？如果一直没发生，我怎么判断这个预言是不是已经失效了？”
　　老妇人有些惊讶地看着汤姆：“你问出了关键的问题，孩子，但这些关键问题恰恰是预言不能告诉我们的。”
　　“……”
　　汤姆又生气又担心，他觉得自己可能碰到了骗子，但是事关查尔斯，他不能就这么完全拒绝相信，然后一走了之。
　　“那你还能告诉我什么？我要明确的答案！”
　　“明确的答案只有一个——你应该学会运用自己的力量，控制它，用它来保护你最珍爱的东西。”

　　汤姆看着一脸平静的老妇人，片刻后慢慢停止了身体的颤抖，点点头：“查尔斯可能会遇到危险，我不知道那危险会在什么时候发生，会是什么形式，也不能判断已经发生的危险是不是预言里提到的那个……唯一的办法就是我变得很强大，然后一直待在查尔斯身边，永远保护他。”
　　“非常正确，孩子。”老妇人微笑起来，“你能得出这些结论，今天你来到这里的意义就实现了。牢记你的决定，然后回去吧，你的查尔斯恐怕急坏了。”
　　老妇人挥了挥手，汤姆背后忽然又传来巨大的吸引力，他身不由己地飞速后退，眼前的景象扭曲、模糊、最后消失在一片黑暗里；当他开始觉得头晕的时候，老妇人的声音最后一次传入脑子里：
　　“再见，汤姆·里德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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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大家要说话>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