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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公墓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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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用完,李向阳又跟着沈驿洗澡,楚淮砚说他有些困,想回家睡觉。道别后,自己回了家。
付景丞带着晏秋去洗漱,弄了好一会俩人才出来。
夜晚,雨已经停了。
李向阳跟个跟屁虫似的,沈驿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沈驿去打理小花园,没让他跟着,怕他再伤着自己。只得留在客厅看电视,正好付景丞把晏秋送回房间出来喝水,俩人打了个照面。
付景丞慢慢走到沙发上坐下,掏出手机看了会说:“什么时候开始的?”
李向阳无聊的翻起频道,把电视声音调小说:“高一吧。”
付景丞问:“准备考哪里?他学校?”
李向阳嗯了声:“也许吧。”
付景丞点点头,没说话。
李向阳问他:“你呢?”
“不知道,我还没想好。”
“不是有保送名额吗?”
“嗯。”
“他也有。”李向阳说。“你们可以去一个大学。”
付景丞说:“他说,他不想去首都。”
“为什么?”
“他没说。”
“哦…”
李向阳关掉电视机。
“景丞,我发觉…你…你长得好像一个人。”
付景丞抬眼:“谁?”
“记不太清了,我白天路过公交车站的时候看见的,也可能是看错了吧。”李向阳说。
付景丞站起来:“我先回房间了,你等沈驿哥吧。”
“嗯。”李向阳也站起来。“我去找他。”
俩人分道扬镳后,李向阳踱步去了小花园栅栏旁。
“你怎么来了?”沈驿看见他站在蔷薇花后。
“我来看看沈驿,他在吗?”李向阳靠着栅栏说。
“他不在,这里只有我。”沈驿放下盆栽说。
李向阳蹲下来问:“那你是谁?”
“你不知道?”沈驿答。
“哼哼…”李向阳笑。
“哼哼?哼哼是什么意思?”沈驿朝他走过来。
“我男朋友,沈教授,沈驿。”李向阳仰头看他。
他走来时带风,正巧那爬得四处的蔷薇花掉落,铺满了一地。小石板上都是花瓣,粉色红色还有渐变的颜色。雨珠滴在花瓣上,晶莹剔透。
沈驿摘了一朵,放在李向阳头顶上说:“那他的男朋友来接他回去睡觉了,走不走?”
李向阳伸出手说:“拉我。”
沈驿拉着李向阳的手走回了二楼,站在门口推他进去。
“早点睡觉吧。”
李向阳勾着他的手指说:“晚安。”
“晚安。”沈驿摸摸他的脸,微笑。
蔷薇花的花期只开到九月,那些花团锦簇,纷红骇绿。沈驿起初因为母亲喜欢便又种了些,后来因为李向阳喜欢打算把别墅门口的小道也种上。
他一个暑假除了给李向阳补课以外,都在倒腾那些花。
一日午后,李向阳趴在书房的桌上问沈驿,为何他一个男人喜欢种花。
沈驿推开窗,将他抱在怀中,看着庭院下方的花园说:“这跟你喜欢打网球一个道理,你能从中获得欢乐。从一颗小小的种子,到它生根发芽,再到破土而出,有了根茎。你会发现,植物的生命力更顽强,顽强到一生都把自己活得色彩斑斓。”
李向阳转过来,与他面对面说:“那我呢?”
沈驿搂住他,在他额间落下一吻说:“你是小葵花,你是为了太阳而生。太阳是永恒的,你是唯一的。”
李向阳还住他的腰,深深吸了他身上的味道说:“你用妈妈调的熏香了?”
沈驿点头:“嗯,就放在衣帽间里,我现在衣服上都有这个香味了。”
李向阳美滋滋地笑起来:“你上次去我家,闻见我是什么味道的?”
李向阳的味道,确切来说是铃兰花香。
“你啊…”沈驿顿了顿。“第一次,我见你的味道。你还记得我问过你吗?”
“第一次见面?”李向阳回想。
第一次见面,那得很早以前了。沈驿说的应该是打网球那一次。
“你说我在车里,你问我的那个吗?”李向阳问。
“嗯,没错。”
“铃兰花味的洗发水?”
沈驿慢慢将手伸进他的衣服里答:“对,就是这个味道。”
“那现在呢?现在我用的是你家的洗发水,还有那个味道吗?”
“有。”
沈驿弯腰靠在李向阳肩上。
李向阳嘶的吃痛:“你又咬我?”
沈驿哼哼笑两声:“做个记号。”
他笑起来时如山涧溪水,潺潺流淌过李向阳的心。
“沈驿,你不是属兔的吗?怎么老跟个小狗一样喜欢咬人?”
“你没听说过兔子急了还咬人的话吗?”沈驿问。“还有,你现在怎么总喊我的名字,不会叫人吗?”
李向阳说:“你是我男朋友,我叫你名字怎么了?我就叫!沈驿!沈驿!沈驿!”
沈驿就爱听他说那句你是我男朋友,他觉得好高兴,又把他抱紧狠狠啃了一口。
“没大没小,我比你大八岁,你要叫我哥。”
“我不。”
“今天的作文就写篇议论文吧,写材料的。最近高考趋势都是根据材料写议论文。”沈驿说。
李向阳后退半步:“什么?议论文?这我真不会,我顶多写写叙事文。”
“不会就要练,下学期我要看到你的语文成绩有所提高。起码作文要拿45分以上吧,还有,今天的字帖也不能落下,十篇。”
“我今天要写800字作文,还要练十篇字帖!”
“没错,因为你期末语文只考了五十分,这些都是给你抓基础的。”
李向阳耷拉着脑袋:“好…好吧。”
他想着,咬咬牙坚持坚持,他得变优秀,要追上沈驿。
沈驿捧起他的脸,看着李向阳的薄唇,低头压了上去。
俩人似乎当家里只有彼此似的,又是亲又是抱。一旦下了二楼,就立马保持距离。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晏秋也在付景丞的照顾下能慢慢站起来走几步路了。每天晚饭吃完后,他都会带着晏秋出门散步。李向阳闷头学习,连网球也不怎么打了。
付景丞每次看见李向阳背语文时,那表情就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样。
他笑着说见鬼了。
四个人加上偶尔会来这边的楚修明俩兄弟,每周都热热闹闹,有说有笑的。
沈驿突然发觉家的感觉又回来了,他也变了个人似的,笑得比以前多了,更开怀了。
楚修明几日不见,感到他变了。想起来七月初七那天,沈驿突然对自己说有点事情不去了。他还怀疑了很久,沈驿答应他的事情,从来不会食言。这是他竹马第一次没能按照约定跟他一起去展馆,所以那天他约了林万姝。正巧林万姝答应了,他又觉得沈驿的毁约也挺好的。
七月底。
楚修明提前调了班,给沈驿打了电话又说起去青山公墓的事情。沈驿只好答应,当天清早就去小花园摘了些花,自己包扎好了准备出门。
他给李向阳说自己有点事要出去办,让他和晏秋付景丞在家按时吃饭。
李向阳问他:“可以带上我吗?”
因为他见沈驿这天着一身黑,还带了鸭舌帽。又去小花园剪了些蔷薇月季,随后送花的人又送了一束白色菊花来。
他才想沈驿估计是去祭拜什么人,他想了解沈驿的一切,便跟着也要去。
沈驿摸摸他的头,语气十分温柔,看起来脸上却很哀伤。
“小葵花,你乖乖的在家学习。我争取在六点前回来好不好?”
李向阳有些失落的说:“好吧,那你路上要注意安全,开车要小心一点。”
“好。今日任务,安全回家。”沈驿说。
楚修明在外面等了他许久,他喊道:“小驿驿,快点儿,待会儿得堵车了。”
沈驿回道:“来了!”他对着李向阳笑笑。看见付景丞和晏秋又跟他俩说了会话,只不过半天不在家而已,他这里放不下,那里放不下的,尤其对晏秋嘱咐得多。
李向阳站在落地窗前,见楚修明坐在驾驶座上,也着一身黑探出头对着楚淮砚说着什么。
沈驿和楚修明走了,楚淮砚推门而入,抱着一堆暑假作业过来。
“阳阳,驿哥让我陪你学习,咱们要不要先休息会再上楼?”楚淮砚蹦蹦跳跳的,他一来气氛就变好了。
李向阳躺在客厅沙发上,头挨着晏秋说:“那咱们要不要先看会电视?要不玩会游戏?”
楚淮砚说:“看什么?”他想了想,看了眼付景丞说:“咱们要不要看恐怖片?有部泰国新出的恐怖电影,叫《诡影》。评分很高的!我们把窗帘拉上,关灯,然后整点儿薯片快乐水怎么样?”
付景丞见李向阳挨晏秋近了点,便走到他们中间坐了下去。
李向阳坐起来:“卧槽!付景丞你坐我脸上干什么?”
付景丞笑眯眯的说:“我怕待会儿晏秋害怕,我当他靠枕,离他近儿。”
李向阳呵呵声:“放屁,他害怕还是你害怕?你骗鬼呢?”
晏秋微笑。
楚淮砚已经拉好窗帘,准备好薯片可乐,抱了两个抱枕在身上。
“那我放了啊!开始了!”他说。
付景丞无所谓的样子:“放呗。”
李向阳有点不自然,身边也没个抱枕,于是冲上楼去沈驿的房间把他的枕头拿了下来抱着。
楚淮砚笑道:“不至于吧!阳阳,你害怕这个?”
李向阳砸砸嘴说:“我?我怕这个?怎么可能!你赶快放,再不放我都要睡着了。”
付景丞冷脸,听他大放厥词就想笑。
电影一开始,李向阳就觉得手心发烫,早知道就打游戏了。组团去网吧玩会流浪法师多好,何必在这遭罪。
电影进行到高潮部分,一个吊死的女鬼出现在屏幕上,吓得李向阳抓起枕头就挡在脸上。
付景丞面无表情的看向他,又带着笑意看向晏秋。
他问晏秋:“害怕吗?害怕就靠着我,抓我也行。”
晏秋貌似也有点怕,强忍着摇头表示自己不怕。
那个嚷嚷着最厉害的楚淮砚此刻已经吓得一身鸡皮疙瘩,他号称恐怖片检验师,结果不过一半就被打回原形。
女鬼跳出来,晏秋身体动了一下,被吓得不轻。付景丞见状立刻给他靠着,伸手将他的手紧紧握住。这小动作没能逃过李向阳的眼睛,他被塞了一嘴狗粮,此时分外想念沈驿。他抱着枕头,嗅着他的味道。
付景丞慢悠悠的开口道:“怕不怕?要是害怕就别看了。你们一个个脸色都吓白了。”
李向阳和楚淮砚顿时觉得有点尴尬。
“那…那就不看了吧?”楚淮砚说。
李向阳接到:“对对对!淮砚害怕就不看了吧。”他可真的很会倒打一耙。
看恐怖电影看到一半,四个人都不想再看了。
李向阳拉着楚淮砚上楼温习语文,看书看到一半的时候问他:“沈驿哥和你哥今天是去哪里吗?看起来很隆重的样子。”
楚淮砚咬着笔盖说:“去祭奠驿哥的父母,我哥每年都会陪驿哥去。只有去年没去,结果那天是暴雨,驿哥驾驶车的时候,山体滑坡落下的大石头砸到了他的车。当时左腿骨伤到了,把我哥吓得不行。现在怎么说都不让他一个人去青山公墓了,这不今天陪他去嘛。”
祭奠父母?
李向阳愕然,半响没说出一个字。
楚淮砚继续说:“我哥心疼他,所以每次我哥走到哪里都会叫着他。怕他一个人孤单,又怕他跟初中那会一样。”
李向阳问:“初中?”
楚淮砚点头道:“是的,就是他父母刚出事那会。我家与他家是世交,双方父母都是很多年要好的朋友。我小时候妈妈还给我说过,她和沈驿哥母亲约好了,要是生一儿一女就定个娃娃亲。后来我哥出生了,我妈天天抱着他往隔壁跑。就是为了等沈驿哥母亲要孩子,他们夫妻俩在家时间很少,基本以工作为重。地质队的,大半年都不见一次。”
“后来呢?”李向阳说。
“后来怀上了,就在家待了一年。结果得知是个男孩儿,大家就当娃娃亲是个笑话了。但沈驿哥从小就长得很漂亮,特别招人喜欢。我哥就老缠着他玩,一起长大,上了同一所小学,初中,高中。初中他父母出事的时候,我们全家人都沉侵在悲痛之中。那段时间我们都很难熬,何况沈驿哥呢。他把自己关在房间,不吃不喝,瘦了十多斤。出事不久后,他唯一的血亲,患阿兹海默症的外婆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也随着去了。世上再无他的亲人,沈驿哥独自过了十几年。端午,中秋,元旦,除夕,春节。你想象一下,一个人,没有一个血亲在身边,他是怎么过来的。这件事情对他打击挺大的。”
李向阳犹如被击中心脏般,撕裂一样的疼起来。
“沈驿哥的父母怎么出事的?”他问。
楚淮砚面色沉重,回想起自己听云美菱给他说当初的那个意外。
“是雷电交加的暴雨天,在广西勘查地质遇上山体滑坡泥石流,两人都被活生生的掩埋了。”
李向阳脑海中闪过沈驿的脸,好想他,好想抱抱他。
“阳阳,我见沈驿哥跟你在一起挺爱笑的。你要是能多陪陪他就好了。”楚淮砚感叹道。
李向阳嗯了一声。
他没想到沈驿害怕雷电天气的真正原因是这个,他想起在樱花大道的办公室里他的表情。如此悲伤心痛,他心里想的还是帮自己捂住耳朵。
说不让自己一个人待在医院,他说到了,也做到了。
沈驿,你真的是个傻子。
李向阳是有预谋的,他和沈驿的第一次见面并非是打网球那一次。
那时他刚上高一,因为生物期中考没有考好,有些气馁,所以正好认识林万姝就经常找她补习。
每次都在小区门口等她回来,接她回家。
那日除夕,下雪。恰好李向阳的母亲让他去接林万姝来家里吃年夜饭,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家里也没人。就差遣李向阳去小区门口蹲她。外头冷,雪花纷飞。罕见的南方下雪天,把地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的雪。李向阳踩雪,在路灯下蹦跶。他戴着耳机,正听着模拟英语试卷的听力。
那雪花就这样飘了下来,尤其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他仰头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脑子里分析着题目。
忽然一声刹车响起,一辆黑色的车出现在小区门口。驾驶座上下来一个男人,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衣,未曾打着领结。李向阳呼出一口白气,顺着那男人望去。只见他白玉的脸,俊美无双。身高十分出挑,他走下去给副驾驶开门。林万姝从里面走下来,对着他说话。
沈驿没有笑,安静的听着话点点头。
李向阳从未见过有如此长相漂亮的男人,连林万姝在他面前都逊色几分。他摘下耳机,慢慢走了上前。他那大棉衣下套着卫衣,他伸手抓住帽沿,拉到头顶。手上碰见了雪花,雪花立即化成了水。
林万姝和他简单说了两句就走了。那男人从裤包里掏出一包烟,点了一支。他也站在路灯下,车灯一闪一闪的。
李向阳见他呆呆的站在那一言不发,慢条斯理的抽完一支烟。抬头跟他那会一样望了望天空,最后垂下头。
十分落寞孤寂。
除夕的夜晚,一辆车。一个漂亮的男人站在路灯下,孤独的,抽了一支烟。
他莫名的举起手机,对着他拍了一张照片。
李向阳突然有了兴趣,想知道为什么?
于是后来就去找了林万姝,接着一步一步了解他。可他的消息少之又少,他越了解,消息越少。
直到那一次,他的语文考试成绩发下来,许晴芳说要给他找个家教补补课,李向阳觉得机会来了。
后来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他精心策划的巧合。
李向阳靠在椅子上,尽管脑子里都是沈驿的身影,还是强压下来温习功课。
时间一秒一秒而过,李向阳却越来越想念沈驿。他走回自己房间,掏出手机给沈驿发了条消息。
不一会儿,他收到沈驿的回复。
到了吗?
快到了,别担心。
好。
有好好写字帖吗?
嗯,写了。
累了就休息会,睡会午觉吧。
好。
显然沈驿察觉到李向阳的情绪比较低落,他问道。
怎么了?不开心?
李向阳趴在枕头上,快速打字。
沈驿,我想你了。
沈驿在车上拿着手机一顿,他愁绪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楚修明勾着脖子问他:“谁啊?小驿驿,你是不是谈恋爱了?这几天总觉得你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甜蜜蜜的味道,是不是有人了?”
沈驿关掉屏幕回道:“没有的事,别乱说。”
楚修明挑眉笑起来:“哼,我看不一定!”
李向阳最后收到沈驿的回复。
我也是。
李向阳脸色终于好看了点,他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想了想,给沈驿改了个备注。
他跑到小花园,摘了一朵浅粉色的蔷薇花放在头顶上。打开相机,拍了个脑壳顶。
细软的黑发,蓬松凌乱,顶着一朵娇艳欲滴的蔷薇。
随后发了一条朋友圈,这是他的第三条动态。
配字:人欲上进先读书。
由于前几日下暴雨,青山公墓的路有些青苔覆盖,楚修明走的时候特别小心的看着沈驿,怕他摔倒。
沈驿抱着花转身哭笑不得:“修明,你别这么紧张。我都是二十六岁的人了,难道走路还会摔着吗?”
楚修明抬头看了眼沈驿身后的山体说:“以防万一,我看着你点。”
沈驿无奈,慢慢和他并排而行。
楚修明继续说:“驿驿,回头来医院做个复查吧?”
沈驿点头:“好。”
“可惜你不是个女孩儿,你要是女孩儿的话,我早就娶你了。把你放在家里,宝贝着。咱们俩小时侯不是还有娃娃亲嘛。”
“风俗迷信,也就我妈我爸喜欢弄这些。”
楚修明笑:“还有我妈我爸,你说万一我是个女孩,你到时候娶不娶我?”
沈驿看了眼他说:“没有万一,要是有万一我觉得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小驿驿!你好伤人家的心啊!”楚修明挽住他的手。“那你喜欢什么类型?我都没听你提过。”
沈驿慢慢走上石阶,一步一步。
“要有朝气,像阳光一样的暖。身上要很香,最好是花香。爱干净,听话,会撒娇,很黏人。”
楚修明笑不可仰:“你居然喜欢这种风格,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喜欢这种像小孩子一样的类型。我以为你喜欢林万姝那样的成熟不拘小节的大美人呢。
沈驿抱着花,上坡的台阶很长,他有些累,微微喘气问道:“说起林万姝,你跟她怎么样了?”
“哦…也没怎么样。她好像比我这个当医生的还忙,整天泡在她的实验室里搞研究,最近好像要写什么论文来着,不爱搭理我。”
“她很优秀,待人真诚善良,一旦投入到实验中就老爱忘我。估计她不是不搭理你,而是浑浑噩噩今天是星期几都不知道。你休息的时候,可以去找她一起吃吃饭。”
“行啊,我的大善人。操心起我来了,你到底有没有谈对象,你别瞒着我不说啊。我们好歹一起长大,我的事情你都知道,难道要瞒着我你的事情?”
迎面吹来一阵风,掀起了他俩的衣角。公墓内有不少人来祭奠,可以闻见空气中纸钱和香的味道。
“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楚修明问。
沈驿停下脚步,郑重的点了点头说:“是。”
楚修明拍拍他的背:“那就好,我啊…我真的特别希望你能幸福快乐。”
沈驿微笑:“谢谢你,修明。”
天上的白云随着风向移动,沈驿和楚修明也到了墓碑前。
沈驿放下花束,蹲在墓碑前点香烧纸。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修明也来了。他开车送我来的,路上还不算堵车。你们最近过得还好吗?”
楚修明跟着蹲下烧纸钱。
“沈凛叔,苒姨。我是修明,好久不见啊。去年院里忙走不开,没能来看你们。今年啊我特意买了点桃花酥芝麻饼来看你们。我还带了梅子酒,凛叔最喜欢的那家,纯手工做的。知道您就好这一口,都带着呢。”他说着开始倒酒。
“你们别担心,有我照顾小驿驿呢。我妈也很想你们,给你们啊带了两封信来。我爸最近去西藏义诊了,不在家。但是他还是想凛叔的,说一定空了来跟你下盘棋。还有淮砚,他高三了。学习还行,就是不长个子。很喜欢他沈驿哥,黏人得很。”
沈驿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慢慢道:“幸亏有修明他一直照顾我,你们放心吧。家里最近挺热闹的,不会感觉到很孤独了。”
他望着墓碑上沈凛照片脸上的笑容,沉默了会。想起小时候他闹腾苏苒,沈凛护老婆,愣是凶了一顿沈驿。他似打趣又似逗小孩儿,搬了个凳子坐在海棠树下乘凉。
沈凛问沈驿:“知道为什么要凶你吗?”
沈驿又不是三岁孩子,他当然懂,想也不想就回答:“因为我闹妈妈了。”
沈凛拉过他的手,顺着栅栏的方向说道:“错了,因为那是我老婆,是我媳妇儿。只能我黏着她,只能我缠着他。你不行,她是我一个人的。”
沈驿皱起眉,小脸上通红,气呼呼地说:“是我的!”
沈凛挑眉,继续逗他说:“我的!”
沈驿哪里懂什么逗趣儿,只不过看见父亲这般认真的模样,当了真。又听沈凛像别家父母骗孩子一样说沈驿是捡来的,沈驿脸上蹦出委屈,眼泪鼻涕口水哗哗直流。
见沈驿哭了,苏苒从厨房里出来,还未擦干手就推开栅栏问道:“你又唬他玩了?小心他发狠真气着了咬你一口。”
沈凛站起来,身量极高,低头看着个头芝麻大一点儿的沈驿笑。
“我哪里唬他了,我逗他玩儿呢。”
沈驿一听,明明就是吓唬他的,不乐意的转头就走扑向苏苒,哭得更大声了。
沈凛依旧在哪笑,见自己儿子好生傻气。
海棠树的叶片不大,却密集。阳光穿透而过,他的父亲站在树下,顶着碎光望着自己和母亲笑得合不拢嘴。
沈驿低头,这几日越发觉得左腿有些疼。
楚修明见他面色不好,把他扶起来说:“好了,他们都懂的。”
沈驿没说话,默认了楚修明的话。
山上比山下要冷些,最近降了温温差变化有些大。他们下山的路走得比来时居然还要慢,楚修明观察力十分敏锐,心想他这腿一定是出了问题。
回到市区后,沈驿看见一家蛋糕店。想着给孩子们买些蛋糕回去,沉痛了一天吃些甜可以让心情好些,何况家里还有个小朋友等他去哄。
楼下传来车库开门声时,李向阳从床上蹦起来急急忙忙跑下楼。他知道是沈驿回来了,纵使在家心里复杂又担心,此刻也将这心情扬了去,只剩下开心。
见到沈驿的那一刻,他又踌躇的在原地打转。付景丞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蛋糕,放在餐桌上。晏秋慢慢走了过来,对着沈驿嘘寒问暖。沈驿笑起来十分暖,以前不觉得,今天尤为明显。
他带着楚修明进来换了鞋,楚淮砚自然而然有了人管,俩兄弟坐在沙发上玩。
付景丞拉着晏秋也去了沙发上,死活拉着他不放手,逗得楚修明在那边哈哈大笑。
沈驿走去厨房洗手,李向阳就跟在他身后。也不知道为何,即使俩人什么话也不讲,心里却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李向阳打开橱柜,拿了几个碟子出来,又将叉子数了放好。
沈驿把蛋糕切开,一一分好。他指了指蛋糕上的奶油,问他:“吃奶油吗?”
李向阳点头:“吃。”
沈驿没切,直接拿起叉子叉了满满当当的奶油喂给他。
李向阳张口,甜腻的口感充斥着整个口腔。
“甜。”
沈驿说:“多给你弄点儿。”
那头的楚淮砚看见李向阳嘴巴咀嚼着,跪趴在沙发上对着李向阳喊道:“李向阳!你偷吃!”
楚修明在一旁拉他:“好好坐着,要吃自己去拿,别烦你沈驿哥。”
李向阳暗自得意,握住叉子叉他晃晃:“把你的都吃光了。”
楚淮砚不干了,穿上拖鞋就朝他们那跑。
沈驿笑着说:“小砚最喜欢吃奶油蛋糕了。”
李向阳放下叉子:“嘁!”
沈驿把碟子递给楚淮砚:“拿过去给晏秋,这份奶油少,水果多。他应该不喜欢奶油。”
楚淮砚接过蛋糕惊奇的问他:“哥,你怎么知道?”
李向阳端起另外两盘说:“他在福利院,哪里能天天吃蛋糕。”
这话说得楚淮砚有些哑然。
也是了,晏秋在福利院哪里能天天吃蛋糕?他从小日子过得苦,尝不到甜头,好不容易长大了,却又遇上个家暴的养父。他生活没得滋味,自然就清苦。吃苦吃习惯了,就不喜欢甜了。
楚淮砚想了想,就想哭。
李向阳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愣着干嘛?给晏秋拿过去。不许哭啊,一看你脸上就装不下什么事儿。”
沈驿拍拍楚淮砚的肩:“以后我们对他好就是了。”
楚淮砚点点头。
晚间,四下客厅里的人都玩累了。付景丞赶着晏秋去休息,拉着他就往房间里走。楚修明招呼沈驿去外头抽烟,俩人靠在栅栏上望着庭院。
他的那些花儿开得正盛,瞧着让人眼花缭乱。
“还没开花吗?”楚修明坐在小凳子上问他。
“没,估计不会开了。”沈驿吐了一口白雾。
海棠树已经长得粗壮,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树叶也跟着摇晃起来。
“明天来医院吧,等再过两周你又要开始忙起来了,到时候我怕你没时间。”楚修明看着他。
“下周吧。”
“行。”
“……”
“……”
沈驿把烟灭了,将搭在地上的蔷薇枝条折断。
“我发现你身上香得很,像你手中的蔷薇花。”
“熏香,沾了些。”
“你以前从来不弄这些的。”
沈驿笑笑,表情似乎很淡然。
“李向阳妈妈送的。”
“哦…难怪。”
楚修明站起来,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将来你说了不算,他说了也不算。”
言下之意他很清楚,李向阳毕竟小他八岁,这时的喜欢对于他来说不过年轻气盛时的义无反顾,如果等他再大点,思想成熟了,再看着逐渐变老的沈驿,还会这么对着沈驿说喜欢吗?
沈驿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这半生过得寂寥,些许无奈和遗憾。第一次动心,喜欢一个人是如此的炙烈,什么干柴烈火,如痴如醉都一并给他下了套,就等着自己往里钻。
沈驿回答他:“我都依他,他怎么都行。”
楚修明罢手,他怕沈驿带着落寞孤寂活一辈子,他本来就不应当是这样的。青梅竹马,他的竹马向来都是一个什么都要强的人,只因变故连性情都变得寡言少语。
“多想自己,再想别人。”楚修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哈哈。“我要回去了,困了。明早两台手术,我再研究研究去。你悠着点儿,虽然我是担心你。但是他还小,不经你折腾的,我也心疼他。”
沈驿歪头,眉目清秀。
“你想到哪里去了,他一个未成年我能把他怎么样?”
“呵…谁知道。”楚修明讥笑。
吵闹喧嚣的尘世,人群来往而至。有人寻来,有人将走。一生能遇上几个李向阳,又能得到几个李向阳说喜欢。他本就在这世间别无他人,血亲不在,只有他自己。李向阳对于他来说,是不可失去的宝贝。
晚间都洗漱好了,李向阳站在沈驿房门口等他。见沈驿过来就往他怀里扑去,他确实黏人。
李向阳问他:“今晚可以跟你睡吗?”
沈驿推开门,拍了拍挂在他身上的李向阳说:“你睡觉不老实,自己回房间睡。”
李向阳不依不饶,搂着他的脖子哄他开心:“我就要跟你一起睡,我要沈驿,我要一起。”
沈驿把他抱在身上,李向阳拖鞋掉了,他双腿勾着沈驿的腿,哼哼唧唧的撒娇。
“你叫楼下的人听见了还不害臊?”沈驿问他。
“晏秋他听不见。”李向阳答。
沈驿说:“景丞呢?”
李向阳说:“他才不屑听我们说话,他眼里只有晏秋,指不定俩人背着我们偷偷一起睡觉呢。”
沈驿把他放在床上,将他的双手抓起放在头顶。
“你偷听他们了?”
李向阳摇头:“听不见。”
沈驿贴近他的脸:“还说你没偷听。”
李向阳的睫毛刮着沈驿的鼻尖,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嘴唇。
“今天累吗?”
沈驿接住舌尖,含着,浅浅在李向阳的口腔探了探。
“嗯,有点儿。”沈驿说。“这次不咬你了。”
李向阳有些动容,脸贴着他的脸。
恍惚间,站在路灯下抽烟的那个男人又回来了。万般想接近他,接近了却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从别人的口里知道他的事情,知道他独自过了十几年却依旧对人亲切关怀,而从未对自己好过。
李向阳挣开被束缚的手,抱住了沈驿。
“以后你有我,我做你的血亲至爱。”
沈驿明显僵得愣了下,即使这十几年里,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如期盛开的鲜花,面对他心心念念不开的那棵海棠树。即使是这样,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把藏在心底的思绪表达出来。他藏了十六年的孤寂,就这样简简单单被身下的人捉到了。
一夜好眠,沈驿睡得沉稳。
八月中旬,李向阳的暑假只剩下两周。他珍惜和沈驿呆在一起的时间,每晚都缠着他一起睡觉,要抱,要牵手,要亲亲。
白日发了奋学习,拼命背书。沈驿都看在眼里,他朋友圈发的那条消息,沈驿点赞后还存了照片。李向阳要上进,沈驿就将方式方法教给他,除了抓基础便给他做一些试卷练习。有时候晏秋会过来跟他一起学习,俩人相互学习的样子确实有像同桌的默契。
付景丞从来不在寒暑假学习,课上他学了就能记住,举一反三对他来说特别简单。他才是真正的学霸,是天才的那种。智商极高,早就把高中的课程都自学完了。
晏秋靠的是努力,他没付景丞那样富有天才的能力。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的。奖学金是,三好学生也是。他就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甚至根本没有普通学生那样好的家境。
五感也少了一感,他摘下耳蜗,什么也听不见。
付景丞有时候会自己出趟远门,他去哪里都有专车司机接送。沈驿知道他身份不一般,家境富裕厚实,可能是哪个集团家的公子。
他从未问过,他也懒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