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几枝芽

31、海棠树

　　他把校服拽了出来，放在身前，惊讶的问沈驿：“沈驿哥，我的校服怎么在你的枕头下？”

　　沈驿赶紧上前，抢过他手中的校服说道：“昨晚给你叠好了放着，可能是我不小心又弄到了吧。”

　　李向阳盯着他。

　　“这样吗？”
　　“嗯。”
　　“哦，这样啊。”
　　“明天顺道就给你送去干洗店。”

　　李向阳砸砸嘴：“沈驿哥，你是不是拿着我的校服抽烟了？”
　　沈驿想起来了，那晚上站在路灯下是抱着他的校服抽过烟。
　　“抱歉，有味道吗？”

　　李向阳摇摇头：“那倒不是，就是沈驿哥身上的味道。”

　　沈驿问：“我身上的味道？什么味？”
　　“一时半会儿形容不上来。”李向阳说。

　　沈驿见他已经开始说其他的事情了，看看他没事也就松了口气。

　　“走吧，我送你。”沈驿说。
　　李向阳显然不想起身：“不行，外边儿还在打雷，我不回去。”

　　沈驿坐到床上说：“那你不换衣服了？”

　　李向阳摸了摸自己，光着臂膀说：“这么热的天，睡觉不穿睡衣也行。”他手撑着床单。“沈驿哥，你看又是停电又是暴雨打雷的。我能不能今晚跟你睡啊。万一我在隔壁被雷劈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直接送你去医院。”沈驿没好气的说。

　　李向阳伸手在漆黑的夜里抓他，两手空空的又缩回来。他问：“哥，你在哪儿呢？我看不见。”
　　沈驿身体向前倾，伸手朝他的眼睛晃了晃，惊讶的问道：“你…看不见吗？”
　　李向阳顿了顿说：“我有点夜盲症，一到晚上就有些看不太清。”

　　沈驿放在空中的手一愣，手指微曲。

　　他问：“怎么弄的？”
　　李向阳说：“不知道，有两年了吧。”

　　沈驿伸出食指点在他的额头，心里五味杂陈。

　　“以后晚间不要去打网球了，晚上也不许看手机。明天咱们挂个号好好检查一下。”想着他腿上总是磕着碰着，有些心疼。

　　李向阳在黑暗里微笑，他垂眸不语，轻轻握住沈驿点在他额间的食指。

　　“那我今晚可以在这里睡了吗？”他问。

　　沈驿抽出手，站起身把他的校服叠好放到沙发上。

　　李向阳继续问他：“可以吗？”
　　沈驿才道：“可以。”他打开门。“我出去抽支烟，你先睡吧，不准玩手机。”
　　李向阳坐在床上点头：“好！”

　　沈驿慢悠悠来到书房，点了一支红色蜡烛，烛光剪影，把他的影子映在墙上。他推开窗，靠在窗台上看着楼下的花园，点了烟。

　　思绪回到小时候，那时也是在小花园里。正巧是植树节，对于喜爱自然地理和动植物的沈驿父母来说更有另外一番意义。

　　他们在花园里种下了一棵海棠树，给这棵树取名叫：思驿，意为在外勘察也不忘想念沈驿，想念家。不管再远，在哪里，他们都会回家。

　　沈驿守着那棵海棠，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它却从未开过花。

　　沈驿母亲说，海棠花是世间最能让人惊叹的花。未开花时就已经似女子脸上的胭脂腮红，花蕾红而不妖，开花时仿佛天上火烧云。到时候满院子都是海棠花，一定好看极了。

　　沈驿幻想过，幻想开花时，她拉着自己的手，对他说：看啊，这就是海棠花。是不是比你那书上的标本还美？

　　恍惚间，外边的风吹进来。他点了烟却没抽，两指就一直夹着烟。不一会儿这烟就在他发呆的时间里消耗到了头。沈驿嘶的一声抬起手，食指二节被烫到了。

　　随手关上窗，蜡烛被逆流的风扑灭，他又点了一支。

　　沈驿拿出手机打给楚修明，手机响了一会才接。

　　“喂？修明，在忙吗？”
　　“小驿驿，想我了？”

　　沈驿看着窗外道：“问你个事儿，夜盲症你了解吗？”
　　那头的楚修明犹豫了一会儿说：“不太了解，怎么了？你眼睛…？”

　　“不是我…是李向阳。刚才家里停电了，他好像看不见。”
　　“校草？哦…我想想。是什么样的情况下看不见？”
　　“窗外有光，但比较微弱。而且还有闪电光，他好像也看不见的样子，这种情况严重吗？”
　　“明天带他来检查检查，我现在给你预约挂号。”
　　“好，谢谢。”

　　楚修明在电话里笑笑：“你和我还说什么谢谢，你傻不傻。”
　　沈驿低头，又听见楚修明说：“你没事吧？小驿驿。”
　　沈驿回答：“没事。”

　　楚修明接着说：“你不要勉强自己，我还不知道你吗？这种天气，你要是撑不下去就别硬撑。腿疼的话就来医院，我让老谢给你看看。”

　　“知道了，疼的话就去。”沈驿转身背靠着窗户。
　　“七月你陪我看展览会，八月我陪你去青山公墓。你别一个人去了，今年我就算请假都要陪你一起去。”楚修明说。

　　“修明…不用了。你好好工作，医院需要你。再说我一个人都习惯了。”沈驿慢慢走到沙发上坐起来。

　　楚修明叹口气：“你再这样我可生气了，且不说去年让你一个人去，遇上暴雨天气差点儿没把我吓死。山体滑坡你差点死了！死了！你知道吗？那块大石头幸亏砸的是他吗的引擎盖，要是往你驾驶位上砸，我怎么向沈伯交代？你让你云姐怎么给你妈交代？反正就是不行！我害怕，你也不准一个人去！我陪你去！”

　　沈驿堵在喉间的话被他这一顿凶噎住了。良久他才开口说：“这世间瞬息万变，我也不确定那天是暴雨那天是晴天。我也就去年遇上了一次，我这不是好好的没事儿嘛。我知道你担心，我可以自己去，又不是小孩子…”

　　“管你的！老子就要陪你去！就要跟你捆绑在一起去。不说了！我要去忙了，就这么定了。明天记得带校草过来！”楚修明挂断电话。

　　沈驿倚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黄色的光闪的他眼眶有些疼。

　　烛火将要熄灭，一个黑影慢慢靠近，李向阳一瘸一拐的站在门口。“哥，睡觉吧。”他轻声说道。

　　沈驿转头，见他穿着自己的短袖抬起受伤的那只脚摇摇晃晃的站在门口喊他。

　　“哥，我困了，我们睡觉吧。”李向阳看着他。

　　沈驿眨眨眼，心里不经苦笑，下一次一定要先锁门。他站起来吹灭了蜡烛，慢慢走到李向阳面前，一把将他扛在肩上大步走进了自己房间。

　　“现在连你也不听话了。”沈驿把他放在床上，又怕碰到他的脚背，只给他盖了一层毯子。“你倒也聪明，从哪儿翻的我的衣服穿？”

　　李向阳见沈驿刚躺下直接扑倒他身上说：“柜子里，看不清随手摸的。”
　　沈驿呼吸急促，问他：“既然穿了衣服为什么不穿裤子？”
　　李向阳收紧抱着他的双臂，将他牢牢箍紧说：“脚疼，不穿了。”
　　沈驿笑：“不穿？你内裤都不穿？”
　　李向阳埋头说：“反正大家都看过了，我脸皮厚，怕什么。”
　　沈驿想转身背对着他：“你脸皮确实厚。”

　　可心却异常兴奋，脑子十分清醒。恍如外边下的雨都往他脑子里下，雷都往他头上劈。

　　李向阳却越抱越紧，也不说话，好像这一辈子就抱这一次一样，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一定要将这机会牢牢抓住，他脸都烫了。

　　李向阳很心慌，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不觉更抓紧了沈驿。

　　沈驿抓住他的手：“你有这么害怕吗？你勒死我了要。睡觉这么不老实，还跟着孩子一样把腿搭在我身上。”
　　李向阳稍稍松了一点劲儿，闭着眼说：“因为沈驿哥身上好香，我好喜欢。”

　　“我哪来的香气？”沈驿抬头看他，只模模糊糊看了个轮廓。
　　“没有烟味，我没闻见。”他说。

　　沈驿深吸一口气，从容道：“你该不会是有鼻炎吧？明天一起看了。”
　　李向阳说：“没有，我困了，我睡着了。”他找了个姿势贴着沈驿。“晚安，哥。”
　　沈驿偏头，半响回道：“晚安。”

　　晚间，雨已经变小，依旧淅淅沥沥。

　　沈驿听见李向阳的呼吸沉稳，想他已经入睡。而他抱着自己的手还紧紧抓着，他想翻身都难。
　　估摸着两个小时已经过去，小花园的庭灯亮了起来，想是已经来电了。沈驿转过头看李向阳，只见他睡着的样子十分乖巧。

　　想着这小东西睡着这么老实，轻轻朝他翻身，与他面对面躺着。

　　李向阳的眉峰特别好看，似一把剑。脸上干净得没有一颗小痣，细细瞧瞧他的嘴边还有绒毛。他这个年纪，居然没怎么长胡子。上次李向阳抬起腿给他看，腿毛也不算多。身上软乎乎的，嘴唇像蜜桃果冻似的。

　　单看五官十分漂亮，组装在一起又很阳刚。

　　沈驿的手不知不觉的摸上了自己的下唇，下意识的咬着手指。他看得入了迷，咽下一口唾沫。

　　最后转身背对着他，李向阳迷迷糊糊的动了一下，手从他衣服里伸了进去环住了沈驿的后腰。沈驿一个激灵，十分敏感的缩了一下。哪里有人摸过他的后腰，别说没摸过，见也没见过。

　　李向阳在搞什么？

　　沈驿转头看他，只听李向阳痴笑两声，好似在做梦。

　　沈驿将他的手轻轻抓起，放回被子里。刚放回去，那手又搭上了自己的后腰，变本加厉的伸到他肚子上。他惊慌失措，只好翻过身平躺。

　　“李向阳，你是不是在装睡？”沈驿靠近他轻轻问道。

　　过了会，李向阳没有响动。沈驿见他并没有装睡的样子，只好作罢，不然他一定把这个装睡的小羊踢到隔壁卧室。

　　沈驿终于闭上双眼，听着李向阳的呼吸声慢慢进入梦乡。